“咱们一起把所有有钱人都捆着手腕吊在路灯上,腊肉似的挂满长安街,看谁最可恶就跳起来挠谁脚心,哼哼。”
尤其是秦朔川这样长得高又手长腿长的,离着地面近挠他脚心都方便,一天挠他个八百遍。
段江言正气得抱着枕头在床上滚来滚去,没注意到耳机那边对于“抓资本家吊路灯”这件事的可疑心虚沉默。
秦朔川欲言又止,无故想到“自挂东南枝”这个词。
随即就脑补出江江江把他挂起来挠的景象,继而演变成愤怒小白狗抬起前爪凶狠高频率扒拉他,最终忍不住低低笑起来。
段江言停止了打滚的动作。这个笑声,好像有点耳熟。
哦草,是莫名和秦朔川有点像,尤其像秦朔川咬着他耳垂、鼻息洒落在颈部时还对着镜头低低地笑的声音,简直越听越让人毛骨悚然,头皮都麻了。
“你不许笑了,”段江言抱着枕头闷闷道,“你笑得和那个讨厌的‘狗都嫌’一模一样,我听着害怕。”
“这次不是你编码的一二三号?”
吐槽大王段医生虽然骂骂咧咧,但从医德和职业素养上他从不暴露客户隐私,不提及樊宇李骁泉他们的名字身份。用一二三号也记忆方便,让北山能对得上人物。
“嗯,他们三个的气人程度加起来,都比不上这一位的杀伤力,我真想……”想到今天坐在秦朔川腿上的画面,段江言恶狠狠咬牙道,“我真想一屁股坐死他。”
秦朔川:?
这是什么新奇的比喻?
所以说,这几天一直惹得他的江江闷闷不乐的就是这位“狗都嫌”?
虽然江江江对“一二三号”的荒谬魔幻行为感到匪夷所思,但吐槽中吃瓜看热闹偏多,负面的生气情绪并不是主旋律。
这次却是个格外特殊的新角色,显然把小冲锋枪气得要原地变成巨型迫击炮了,下一秒恨不得一炮轰死对方,明显是愤怒偏多,夹杂着倔强想努力藏好的委屈和恐惧。
秦朔川思忖片刻,假装不经意试探道:“是谁这么招人嫌,说给我听听。”
想哄江江江开心的最有效方案,把对方悄悄解决掉不就行了么。
第8章
“秦”字到了嘴边。
段江言想了想,最终还是因为道德感和职业素养而没有暴露顾客隐私。
“别管他是谁,北山你就记住那个混蛋叫‘狗都嫌’就行!”段江言又在床上滚了几圈,“哦对了,给你从国外订的药到我这里了哦,很快吧。是不是比国际物流和代购都快!夸我!”
这是真的。因为它价格高又没有普及,大部分医院药店都没有的,且因此单单是过海关等一系列手续就很麻烦,秦朔川有专用通道都要等四五天。
所以秦锦临近出发前作妖袁妈才会这么紧张,乱七八糟的不明渠道代购秦朔川是不能吃的。
不得已暂时换其他药的疗效并不好,白天还好些,一到晚上就胃痛地睡不着,也正是因为睡得不舒服,早上段江言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声音才会分外清晰。
北山笑道:“好,咱神医真棒。”
段江言趴在床上翘起脚愉快道:“本来想先给你寄一点过去,但是发快递也得一天半,我后天下午回京城直接带给你速度更快。”
主要是,奔现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再忍一忍,回去就好了,就可以和又温柔又耐心的北山见面、说不定还能喝咖啡吃晚餐看电影,甚至收获一段美妙爱情。
而不是在这个破山庄,被狗都嫌的混蛋给气得血压飙升。
拍卖会结束后秦朔川就已经听过录音了,段江言也努力从各种角度表达自己真的和秦锦毫无关系,只是个被抓来的倒霉路人。
不知秦朔川相信了没有,他只是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你过来,伸手。”
段江言不明所以,疑惑伸手以为秦朔川要给他什么。
就见秦朔川冰凉的手指直接扣住他的手,两人的指尖暧昧交叠€€€€“咔嚓”拍了一张照片。
只是想收集一下气得秦老爷子继续血压飙升的材料。
段江言:…………
狗都嫌先生,求您救救您的工具行吗,我爹妈本来就要破产了正四处拉投资,秦锦要是现在踩一脚,真的会直接凉了的。
这样讨厌的家伙,他居然有那么一秒觉得秦朔川声音和北山有点像,简直是荒谬到把自己都逗笑了。
太阳晒在床上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段江言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漱,不忘在人前保持形象,戴上他根本没度数的假眼镜下楼吃饭。
所谓冤家路窄,刚吃第一口,就听到秦锦那小白花矫揉造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啊,他以前不这样的。”
沙发式椅背很高,一家三口看不到坐在另一侧的段江言,也看不到他默默对秦锦翻得大白眼。
段江言默默吃着饭,又听秦义不悦道:“哼,他倒是面子挺大,难道要我亲自请他么!自从来了这里,他就没和咱吃顿饭,前几天说工作忙,今天又说胃疼,我看他就是装的,好大的排场啊。”
邢芝道:“没从小养就是养不熟,这孩子天生就自私冷血,当年把他送给你爸换个消停日子也好,至少咱一家安宁了。”
她的语气淡淡的,像是评价一个有些令人厌恶的陌生人,而不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
段江言悄悄听着。
所谓知己知彼,他其实打听过秦家的事,终于有了一知半解:
秦老爷子为人严厉,秦义从小每一步都按部就班培养,婚姻也早就定下了门当户对的豪门千金。
但是为了反叛这样的管束,他公然高调和被誉为第一美人却出身贫寒的影后强行结了婚,也就是秦朔川的母亲邢芝。
秦义毕竟是独生子、秦家的唯一继承人,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以为秦老爷子这次只能妥协了。
万万没想到老爷子相当无情,直接把夫妻俩撵出家门,断了秦义的所有零花钱,还对邢芝的演艺事业全面封杀。
两人过惯了奢侈生活,只有爱情没有面包的生活太难。夫妻终于过不下去,秦义居然动了放弃邢芝、回家向强势的父亲求饶的念头。
邢芝于是开始每天在家发疯,发疯般的争吵。
照顾孩子本就辛苦琐碎,她怀孕时心心念念以为自己嫁入豪门,会有数不清的保姆佣人,但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软弱退缩的丈夫、哭得让人想掐死的婴儿。
出生没多久的秦朔川生生被饿的哭都哭不出,发高烧到惊厥都全靠听天由命活着,夫妻两人只顾着无休止的争吵,分分合合折腾,没了这个累赘反而更好大难临头各自飞。
秦朔川在这样艰难又多灾多难的环境中,奇迹般活到了三岁。
秦老爷子发话了。可以拿出一点股权分红给秦义,足够他生活,条件是把秦朔川带回秦家,老爷子要亲自教导。
这个提议实在是太好了,夫妻两人甚至沾沾自喜以为这是老爷子服软、甚至是即将重新让他们回去继承家业的信号。
而且感谢这笔卖儿子的钱,物质生活的满足解决了争吵的根源问题,两人的爱情居然又恢复如初了。
……
虽然仍有很多疑点,但这是目前可信度最高的一版,段江言多方打听才拼凑起了秦朔川的身世。
但可能在秦义眼里,秦朔川不是骨肉至亲,而是抢了他“唯一家产继承人”身份的灾星。
段江言很难想象被父母的绥靖政策给献祭般扔出家门后,少年秦朔川回到陌生的“家”面对父母重新生的心肝宝贝、从小在温暖与爱的环境中长大的弟弟时的心情。
他的身后是秦老爷子比对待儿子更冷酷恐怖加倍的森严家法,是不能犯任何错误、必须永远完美优秀的冰冷束缚。
如今夫妻两人的态度显然是让这传言确凿了八成,段江言低头戳了戳面前的蛋糕,心想算了,就不诅咒那位狗都嫌先生每天被狗给尿在鞋上了。
一家三口吃完饭离开后,段江言才起身叫来服务生。
“打包一份小米粥,嗯不用送上楼,我自己拿着就行。”
难怪这几天很少看到秦朔川去楼下自助餐吃饭,而且拍卖会时就发现他的手时不时会下意识搭在腹部,看样子忍着胃痛好几天了。
虽说医生观察病人会更仔细,但秦家这父母当得也太薄情了,一点都感觉不到儿子的异样吗,就算感觉不到,怎么会先怀疑他是架子大、装病、故意耍大牌呢?
至于这位“狗都嫌”先生,段江言拍拍胸脯安慰自己:就当我只是为了讨好一下他、求他制止秦锦的恶行吧。而且万一他一高兴就愿意救我父母的医院了呢?
段江言思考着怎么去敲秦朔川的门才不会太突兀,不会被这个死毒舌给冷笑“无事献殷勤”,此时电梯开门€€€€
秦朔川站在走廊里,正对着房间门口。
段江言的笑容顿时消失,转而变成警惕和防备。因为很不巧,秦锦也是站在这个位置用原主父母的医院产业去威胁他。
“秦董,您有什么事情找我?”
在段江言的印象里,秦朔川是个极有教养气质的人,站有站相坐有坐相永远是挺拔的。
但此刻秦朔川似乎没睡醒似的,微阖双目抱臂倚靠着墙,脸色唇色都白得有些病态,额前碎发散落下来被薄汗打湿,整个人说不出是慵懒还是没精神。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身上生人勿进的冰冷气场达到了顶峰,段江言感觉自己嘴都被冻住了,完全说不出送他粥的话。
秦朔川缓慢抬头看了段江言一眼,嗓子有些哑:“没找你。”
“哦,那您忙。”在走廊里有什么可忙的?认真研究地毯是怎样制成的?
段江言忍不住又多看了他两眼,只见他又垂下头闭目养神不想理人,只好自顾自刷卡进门。
€€€€等等,秦朔川刚刚两手空空没有门卡没有手机,该不会是不小心把自己锁外面了吧?
“砰!”段江言关门的瞬间,声音似乎叠加了什么别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落地砸在地毯上的闷响。
声音不大,但对于常年在医院感受“系个鞋带病人就死了”的段医生来说,他顿时竖起警报天线!
段江言迅速转身开门查看情况,只见秦朔川半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地毯摇摇欲坠,却还努力想站起身。
“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别动让我看看!”
秦朔川艰难推开他,声音低哑道:“别动我……没事,缓一会就好了……”
“没事?你看看你嘴唇都白了!你这样不配合€€€€”
段江言大声道,见秦朔川不耐蹙眉,才意识到自己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凶秦家家主了。
这可不是他那些不听医嘱、只好严厉对待的病人。
段江言能屈能伸,立即川剧变脸,斯文道:“地上凉,秦董我先我扶您进屋,房卡呢?”
秦朔川浑身都有些发抖,冷汗已然打湿鬓角,他一个字也不想多说:“你别碰我。”
段江言扶他的时候,已经手快摸过他全身口袋了,果然没有手机也没有卡。
“您先到我房间吧,我帮您打电话叫前台上来送房卡。”
秦朔川微不可觉地点了一下头,不想碰段江言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只好把重心都压在他身上,段江言吃力把人连拖带拽扔在床上。
“您现在什么感觉?”
秦朔川脸色惨白冷汗涔涔,双眼紧闭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但从他紧抿的薄唇来看他还是醒着的,而且极度不舒服。
段江言不敢在大佬清醒的时候扒着看他瞳孔,只搭着他手腕摸了摸脉搏,明显异于常人的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