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觉得人站在厕所里有点奇怪,郑青终于还是道:“那我先回去了,你记得路吧?”
“记得记得。”沈渡忙道,“你先走吧。”
“……”
郑青回到包间时,方昭一正和路宁还有秦弋三人在玩斗地主。
“弟弟呢?”
“可能害羞了。”
郑青想起刚才男生在厕所局促的模样,没忍住笑了,“你从哪儿找的宝贝,挺招人稀罕的。”
路宁呕了声,“老郑你怎么也肉麻兮兮的。”
秦弋没应这茬儿,“他人呢?”
郑青凉凉地瞥了路宁一眼,“在蹲厕里躲着呢,我回来的路上接了个电话,估计快出来了。你要不过去看看,别丢了。”
“嗯。”秦弋草草出完最后两张牌,退了游戏。
说走就走。
“没劲。”
方昭一也关了手机,人往沙发上一躺。“嗳你们说,老秦这回是来真的么?”
郑青抽了张纸擦眼镜,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一眯,说:“你什么时候看他来假的过?”
“是根本没来过好吧?”方昭一说。
“怎么没来过。”路宁补上一句,“你们忘了么,那个高一学弟,老秦那时候不是对他也挺感兴趣的。”
方昭一还真不记得这事儿:“学弟?他怎么老爱找小朋友?”
路宁摊手:“这我咋知道。”
“我只知道,老秦那会儿是真准备谈个恋爱来着。”
沈渡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程奇这么说。
“真的假的啊,我怎么不记得?”
“真的啊,只是后来没成,你不知道而已。”
“……”
门没关紧,郑青刚才就听见门口有动静,往外瞥了一眼,看到门前的影子,当即咳了声。方昭一顿了一秒,反应过来,往自己嘴上呼了一巴掌,旋即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路宁一眼。
路宁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心里也觉得过意不去,但退一万步讲,开启这个话题的方昭一就没有错?
“哎,真是的,这俩人怎么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郑青故意提高音量,“你俩给他们打打电话问问呢。”
“哎!”
方昭一应了声,往门外瞥,用嘴型道:“人呢?”
“走了。”
郑青听见了对方离开的动静,怜悯地看了两人一眼:“还是想想,一会儿该怎么跟老秦解释吧。”
路宁往沙发上一瘫:“坏了,你们说弟弟听见了多少啊?”
这楼层两边都有厕所,秦弋不知道郑青带着沈渡去了哪边的,只能一个个找。接到路宁电话时,他刚从厕所里出来,准备去另一边。
“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秦弋顺着路往回走,边走边给沈渡打电话,铃响了几声,没人接。正要挂了重新打,忽然瞥见露天阳台上站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这会儿天气也阴沉下来了,云层厚厚的,空气非常闷热,像是要下雨。沈渡正靠着栏杆,衣服被风吹得微微鼓起,单薄的身形在周围高楼大厦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瘦小。
男生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弋在原地看了一会儿。
“沈渡。”
沈渡其实早就知道他在,只不过不太想说话。
“在想什么呢。”秦弋走过去。
沈渡看着对面商场门口叫卖冰粉的商贩,答非所问:“秦老板,你是什么时候确定自己性向的?”
秦弋顿了顿:“怎么?”
“许青洛是初中,青春期那会儿。”沈渡回忆,“当时班里有个男生,邀了一堆同学去他家里玩,他爸妈不在,那同学就神秘兮兮地抱了一箱子的碟片出来,说请我们一起看。”
秦弋大概猜出来是什么了:“你那朋友不喜欢?”
“是啊。”沈渡说,“回去的路上就跟我说了,他说他好像对同性的躯体更感兴趣。”
风大了些,乌云也更多了,好像真的要下雨。
楼下堵车堵得严重,时不时传来一阵鸣笛声。
“你呢。”秦弋不着痕迹地打量他,“那你是什么想法?”
“我?我也不喜欢。”
秦弋还没来得及多想,紧接着又听男生补了句:“但我对同性的躯体更没兴趣。”
许青洛以前不懂事,曾骗沈渡看过一次,他当时就大概看了一眼,模糊看见两个男人交叠在一起,恶心得不行,抱着马桶吐了一晚上,缓了一周才缓过来。
“……是吗。”秦弋垂着眼,情绪全藏在眼皮下。
“但那是以前。”
以前他对情爱这种事知之甚少,经验全来自书上说的、电视里演的。时间一长,接触的东西越多,好像也没那么排斥了。
甚至有点理解。
他换了个姿势撑着,余光看见对方单手插着兜,站得笔直,侧脸英俊而冷淡。
沈渡其实对他这个反应不是很满意,但又不能说什么,有种空有力气却使不出的无奈。
“你呢,也是初中?”
秦弋“嗯”一声,又说:“还要更早些。”
嗓音很淡,比这天台上的风还要淡。
沈渡竖起了一边耳朵,秦弋却不再继续往下说了,仿佛这是个什么不能提及的秘密。
他深深吸了口气,才犹豫问:“那你谈过恋爱吗?和男生。”
问完就瞥了开了眼。
“这该是我未来男朋友问的问题。”秦弋手揣在兜里,垂着眼安静地看着他。
沈渡立刻就臭着脸道:“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路宁他们说的那个男生,是我朋友。”秦弋忽然说。
沈渡怔了怔,“朋友?”
又道:“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因为我们也是朋友。”
秦弋将手轻轻搭在栏杆上,“你自己说的,不是么?”
“……”
沈渡噎了一下,面无表情道:“谁要跟你做朋友。”
如果秦弋对朋友的定义是这样,那他又不想跟这人做朋友了。
秦弋却听成了别的意思:“那做什么?”
沈渡不答,大概是暂时想不出来他们俩除了做朋友还能做什么。
“有烟吗。”沈渡没话找话,朝他摊开手。
秦弋垂眸,男生的手指瘦长,很漂亮。
很适合被人牵。
“抽上瘾了?”他问。
这才抽了几次。
沈渡懒得跟他磨叽:“不给我自己去买。”
有是有,不过秦弋不是很想让沈渡碰这个,但看对方这架势,他不拿出来是不可能了。
“这烟很烈,你待会儿慢点抽。”
沈渡没说话,叼着烟冲他努了下嘴,示意要火。
秦弋无奈,抬手拨动打火机。
火苗窜起来,他们站在风口,有风进来,不大。但沈渡怕这点儿小风能把火吹灭似的,直接握着秦弋的手,不太有耐心地将他的手指一根根分开,往上,把风全挡在外面。
他做得自然随意,不像是故意的。
沈渡吸了口烟,直起身看过去。秦弋隔着烟雾跟他对视,“你……”
“没意思。”
沈渡吸了一口就不吸了,喉咙辣辣的:“换口味了?这个不好抽。”
“那就不抽。”秦弋借着放打火机将手揣进兜里。
“秦老板,你这人是不是特别善变。”沈渡忽然问。
他听人说,烟鬼抽烟都只喜欢抽一个牌子,像秦弋这样换得勤的,很少。
秦弋觉得他意有所指:“为什么这么说。”
“瞎说的。”沈渡想起路宁口中的那个“高一学弟”,扯了扯嘴皮,“这烟不适合你,我要了。”
“上我这儿打劫来了?”秦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好歹给我留一根。”
“没有了。”沈渡将手上那根烟放在嘴里重新抽了一口,然后伸手递过来,微抬着眼皮:“我抽过的要吗?”
风把火星吹得亮了些,不知道是不会抽还是怎么,那根烟的烟嘴有点扁,上头还留了一排浅浅的牙印。
“不要就帮我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