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泷泽生听着自己沙哑的喘息声,将苦涩强咽了下去。
深夜的气温有些寒凉,风吹在他身上,竟然感觉是暖的。
不知过了多久,泷泽生终于找到了一处电话亭。
狼狈到凄惨的青年拨通了紧急电话,努力的回忆着对他来说格外重要的人来保持清醒。
泷泽生总共执行了三个伴侣任务,每一个都问心无愧的尽心尽力,但不管怎么说,第一个总是最特殊的。
‘我当过五条家的家仆,给大家宝贝得要死的那位六眼神子当近侍,未言明的另一层作用便是主人家的肉身防盾,不过我并不在意这个,因为保护五条悟本来就是我的任务。
我还在河里打捞过一个昏迷的少年,将他背去了自己知道的黑诊所,最初的那段时间几乎寸步不离的粘着他,这让我的幼驯染吃了不少飞醋,且这醋还能一直吃,就算他们共事之后也会被拿来当戳痛楚的话柄。
我当过一个孩子的保镖,自诩的,后来……’
后来……?
泷泽生怔了一瞬,忽觉自己想不起来了。
不会吧?
他有些惴惴不安,担心自己被撞坏了脑子,
话筒里传来温和的嗓音,对方鼓励着泷泽生坚持住,他倚在电话亭上,望着当空的月亮,听着自己急促且紊乱的呼吸……忽然欣喜若狂的扯出了一个微笑。
太好了。
我回来了。
泷泽生没有死,他许下的诺言还有机会实现。
€€€€他的挚友,一定会热切的迎接他。
***
大概五分钟后,偶然的,漆黑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迷离的根本无法看清的身影。
“喂,你还好吗?”
对方焦急的语气,和所有怀着热枕善良之心的人一样。
第2章
迷糊间泷泽生被一堆人围着,他们的声音格外吵闹,再往后的记忆只是零散的碎片,可睁开眼望到白花花的屋顶时,他明白了€€€€
爷得救了!!!
不再有系统傍身,不需要理那劳什子的任务,现在的他€€€€是自由的!
自由,是自由啊!
哈哈哈哈哈。
对着窗边大笑三声,泷泽生积极的做着复建运动,一头黑白杂色的卷发凌乱翘着,就算浑身酸痛,可活着的感觉是多么真实!
“真稀奇,你竟然活下来了……我记得,你在救护车上时的呼吸一度停止了。”
病房门口有个青年身形不羁的环胸倚着门框,吊着眉梢看向泷泽生。
“看来是我身体素质好。”
“好也好不到那种地步吧,你是怪物吗?”松田阵平吐槽道,“先不说这个,看来你已经很清醒了,还记得是谁撞的你吗,车牌号是多少?”
想到那位踉跄着跑走的中年男人,泷泽生顿了一下,“不是,没有人撞我。”
“哈?”
泷泽生斩钉截铁道,“我是从天桥上掉下来的。”
对面人欲言又止的看着他,表情明晃晃写着:你骗谁呢?
天桥的护栏足有一米五,就算是醉鬼都难失足,泷泽生的血液里完全没有酒精,所以答案很清晰明了了€€€€
“你为什么要自杀?”
泷泽生一愣,“你不要造谣啊。”
“你看上去就是一幅很想死的模样。”
这句话被松田阵平用平淡至极的语气说了出来。
?
这是拥有正常情商的成年社畜该说的话吗?
“看看,你那惨白的脸色。”卷发青年谨慎的关上窗户,“外面的温度这么低,你不老老实实的呆在被窝里,吹什么冷风?”
“这天气明明很好!”
泷泽生扬起手,“谁说只有阳光明媚才是好天气,暴雨倾盆也格外有韵味,你一定不理解那种在狂风骤雨里奔跑欢笑的人!”
来换吊瓶的护士语调懒散,“我的确不理解,我只想自己的衣服不要被雨水淋湿。”
“呀,奈美酱!”
“不要叫我奈美,请叫我古林小姐。”
“好的,古林小姐。”
“还有心情滑嘴,看来你身体恢复得不错。”古林小姐检查了一下泷泽生的针头,“双腿骨头错位,胸腔断裂,头还磕得满是血……”
泷泽生嘴角一咧,“我强壮!”
“回床上躺着!”
“哦……”泷泽生的表情一秒乖顺,看上去委委屈屈的挪上了床。
“噗!”古林小姐被逗笑了。
泷泽生把助行器往旁边推一推,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床脚,“来坐来坐,要和我聊聊天吗?”
“不了,还有其他病人要去看呢。”
松田阵平递过去纸巾,“给。”
刚刚走的那几步,泷泽生已经满头大汗了。
“谢谢。”
他伸出被包裹了近一半的手掌,仅用两根手指捏住纸巾,看上去有些滑稽的擦了擦脸上的汗,对面的青年垂着眸看他,泷泽生自然的用打着针的手拍拍床边,“站着干什么,你要让我感受一下被刑警审视的压力吗?”
松田阵平叹了一口气,将带来的东西往床头柜上一放,泷泽生耸动鼻尖嗅了嗅,“今天是粥。”
“楼下早餐店买的。”
“刚想感动的说你太心灵手巧了。”
黑卷发青年耷下眼角,那眼神半是嗤意半是笑意。
泷泽生拍拍包装盒,“谢啦。”
他顿了顿,“不止这个。”
松田阵平拉过一旁的椅子,轻轻坐下,他说,“有这个觉悟,伤好后找个工作,慢慢还我钱吧。”
泷泽生点头,之前虽然对方没明说,但想也知道,医院又不是做公益的,他的手术费和医药费,够他去借个高利贷了。
“还有,记忆的情况怎么样了?”松田阵平关心的问道。
“一半一半,说不清忘记了多少,也不知道想起来多少。”泷泽生不甚在意的仰倒在靠背上,“脑震荡而已,又不是全忘干净了,语言中枢和情绪中枢都没有问题,我觉得就挺好了。”
“……”
青年一时有些沉默。
松田阵平没呆多久,他出门就碰上了古林小姐,对方的眼里含着忧郁。
“他看上去很开朗,健康。”古林小姐拿着工作表走在松田身侧。
“监控虽然只拍到了一角,但确切表示€€€€他是自己跳下去的……从半空跌落,再被车辆撞飞碾压。”
松田阵平语气平静,“监控里同样也显示,他挣扎着一路爬到了电话亭。”
这是人尽皆知的新闻,那晚,泷泽生留下的血迹有那么远那么长,清理起来格外费劲,清晨遛狗的市民吓得不轻,各种照片在网上传飞,最后是媒体报出了几秒钟当晚的监控视频,并说伤者已送往就医且结果良好才算了事。
松田阵平想起泷泽生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
……怎么看也不像是心怀死念……
可如果不是自杀,难道是……?
“天啊!松田先生,你快看那里!”
身旁的古林小姐发出惊叫,松田阵平站在住院部连接问诊部的玻璃走廊上,远远的看到€€€€
有着一头黑白交杂发色的青年,大半个身体已经探出了窗外。他的一只手伸向空中,像是渴望某种不可抓住的东西。
他的手掌撑在窗沿上,看上去仍然在为前倾而使力。
“那家伙!”
那天晚上,背着伤患跑了三里地的卷发青年毫不犹豫的转身冲去了病房。
“求救的是他,抛弃自己的也是他。他在搞什么啊!”
***
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啊?!!
卧槽!
我被一个女人盛情邀请,眼看要坠楼了!!
泷泽生瞪大眼,死死盯着面前这张丑陋的面容€€€€那显然比贞子还可怕,漆黑的头发盖不住长满牙齿的脸部,黏连着不明□□的嘴唇大大咧开,一遍遍的对他说,“来吧,跳下去吧!”
是咒灵吗,这地方有咒灵?不对,医院有咒灵不是稀奇事,也就是说……这是悟的世界吗?
意识到这一点,泷泽生喉咙一痒,差点儿喜极而泣。
连胳膊传来的痛感都是对他的恩赐啊!
“虽然你的邀请挺真诚的,但我可不想死啊,鬼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