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医务室里,五条悟重复了这几个音节。
“嗯,生命体征都消失了。”家入硝子肯定的说,“但很奇特的是身体没有变凉,估计也不会变僵,本来就是咒灵和人类的结合体这样混沌的状态,最终会变成什么样我也不能确定……要把伤口都治好吗?即刻就能进入入殓仪式。”
这真是有点儿恐怖笑话的意味。
而五条悟同意了,“嗯,先把他整理干净吧。”
伤口是硝子来的,清理的工作则落在了五条悟手上。
他摸了摸泷泽生的眼角,那里的血被泪水浸湿又风干,氧化成了深褐色。
家入硝子平静的表面在他的轻柔动作下被打破,她抖着声音问,“发生了什么?”
“生中了术式,大概是强制超度那种类型的。”
“还有这样的术式啊……”
“从效果上来说他的怨念被强行抽去了。”
家入硝子移开视线,她怕再把目光放在泷泽生身上,也会控制不了自己被情绪影响的泪腺。
过了一会儿,家入硝子说,“身体不会变凉是我猜的。”
能称之为下意识说出口的谎言吗,或许是想要许下的期盼也说不定。
“他不会走。”
五条悟说。
家入硝子瞳孔一颤,她嘴唇抿了抿,用无可救药的语气说,“你还真是……疯得不轻啊。”
竟然满怀怨念的诅咒了泷泽生第二次。
……这是在养蛊吗?
“说实在的,悟,虽然你这个家伙自大还不守常规,但在生的事上却是一点儿都没长进啊……”家入硝子将糖果化尽遗留下来的棍棒丢进垃圾桶,僵硬的肢体暴露了她混乱的心绪,她抚了抚沉重的额头,将棕色的发丝撩开,说道,“等这家伙醒了,要不要告诉他?”
“……”
“你不告诉他,他好像永远都不会知道。”
“但是……”五条悟摸过泷泽生带血的唇瓣,“你们都能发现的事,他完全没有意识到。”
这说明什么呢?
说明他在这场名为情感的拉锯战中一直都是败者。
泷泽生对他从来都没那种心思。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是猜想……”家入硝子当着泷泽生的面,说道,“他只是料定你不会爱上别人?因为他很了解你。”
“……”
“与其说他对你没有那种想法,不如说他对所有人都没有爱欲,包括人生规划里也没有这一选项。”家入硝子一直觉得泷泽生这个人蛮神奇的,因为他的感情纯粹热烈到令人招架不住,又毫无缘由,仿佛他选定了某个人,便会对那个人倾注全部的真心,这份真心里甚至连自己的一切都算了进去,“他其实早就笃定,自己会一辈子和你在一起,没别的路了可走了。”
***
几个学生聚在了一起。
他们站在泷泽生的宿舍前,迟疑了许久,最后只是跑远到一边往这边张望。
“太芥?”
乙骨忧太摇了摇头。
禅院真希坐在台阶上,撑着脑袋自闭,“想也能知道,五条老师不会放手的。”
熊猫才从夜蛾那里得到消息,跟着自闭,“可是把尸体放在房间果然还是太奇怪了吧。”
“不是说不是纯粹的尸体吗?”
“家入前辈说五条老师在养蛊。”
禅院真希叹了一口气,“损友能说出来的话。”
“泷泽不是里香的状态。”乙骨忧太沉沉道,“虽然无法理解,但他似乎有苏醒的可能。”
“可能性多少呢?”
“完全不知道。”
“也就是说有完全不醒的可能。”
“……”
学生们齐齐自闭。
禅院真希抬了抬眼,“乙骨,你哭了吧。”
“不要提这件事,我才控制住情绪。”乙骨忧太别开脸,“这还是第一次……希望一个过咒怨灵不要解咒。”
希望他能回来。
因为如果泷泽生不回来€€€€
“如果泷泽不回来……”乙骨忧太忧郁的说道,“五条老师要怎么办。”
***
被打理得整洁干净的青年安静的躺在床铺上。
察觉到发生了什么的金毛犬原本雀跃的模样顿时变得哀伤,他垂着眼皮,呜咽着凑近泷泽生的脸,嗅来嗅去。
五条悟拍了两下它的脑袋,然后给泷泽生的手机充上了电。
大福用头顶蹭开了泷泽生的手掌,然后把下巴放了上去,垂着尾巴不动了。
五条悟忽然就想到了国外某条新闻,主人下葬时,主人的爱犬窝在主人的墓碑前大声抽泣,动物也理解逝去的含义,它哭得不能自已,哭得仿佛天都要塌下来。
“生要是看到你那样,估计要心疼坏了。”五条悟小声的自言自语,“他要是因为看不得你哭所以直接掀开棺材就好了。”
这笑话冷得五条悟都觉得心底一沉。
“不过不可能吧,他要是有那本事……”五条悟抱起凑到他腿边的猫,荞麦被圈在他的胸口,柔软的脑袋挨上了蓝眼青年同样柔软的脸颊,“他要是有那本事,怎么可能看我那么伤心还无动于衷。”
“……”
“起码你醒来的时候,荞麦还在。”五条悟摸着长毛猫的脊背,“它都已经等了你一个九年了。”
“以猫的寿命来说,第二个九年会很漫长难熬。”
“我们默认它会长寿啦。”
“所以你要在什么都没有改变的时候醒过来。”
“最好明天就醒。”
“……”
“好蠢。”
五条悟坐到了泷泽生天天苦思冥想奋笔疾书的桌前。
他挥了挥那叠稿纸,“我看了哦,反正你没法阻止我。”
他掀开泷泽生的记忆。
就像是和泷泽生制造了新的回忆。
他又知道了泷泽生的事,就好像他和泷泽生的故事没有走向结尾。
【八月,和悟去了海洋馆。】
【在游玩的时候发现了咒灵,悟的兴致大跌,我陪他去吃冰激凌,一下子吃了三根,肚子好凉。】
【吃坏肚子了,挂了急诊。】
【悟看上去有些自责。】
【怎么办,五条大少爷心情不佳,躺在病床上的我正绞尽脑汁的想着安慰的话,最后说了一句:没关系,区区三根,只要习惯了就能吃下了。话说出口我自己都笑了,悟更是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了我好久。】
【有时候我觉得我的语言能力实在匮乏,因为我想说的不是那个。】
【我经常受伤,受外人眼中不必要的伤,受本来不该我受的伤,但那些都无所谓,我不止一次的想,皮肉之苦是最好疗愈的,更何况还有硝子在,无法忍受的从来都是心灵上的失去。】
【于是我做的事情,如果有悟为前提,便全是值得的。】
“这些就算写在回忆录里,根本没有参与的宏也也无法进行真假判定吧…生真是,这种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啊。”
好安静。
这个房间变得冷清了。
五条悟望向窗外,随后抿起了唇角。
像是有些委屈,他说,“老天都跟我作对……它又选了下雪的日子让你离开我。”
***
泷泽生被召回了待机室。
他其实没有理由发怒,此时却怒不可遏的砸掉了房间里所有能动的物件,心力交瘁的转来转去。
他看着自己的身体,还是经历战斗后的模样。
投入世界用的是他的本体。
那悟那边呢,他没有留下来吗?
还是说留下了穿越局常用的克隆体?
“我记得你的评语里有一条是:情绪稳定。泷泽。”系统警告一般说道,“但鉴于你才被迫脱离任务世界,感到愤懑也很平常。”
“你懂什么?”泷泽生对它呛声,“别用你那一套回复模板和我沟通,这句话你在我完成第一个任务时就说过了。”
“我的等级并不算低。”系统的声线依然平稳,“你需要镇静剂吗,你现在像只无头苍蝇,或者狂暴的狮子。”
“你这样乱窜的行为已经违约。”系统似乎调用了哪里的资料,一板一眼的说道,“但是你的情节非常轻,是这种现象里最轻级的。”
泷泽生呼吸一窒:“……?”
他忽然有些卡壳,他以为系统会给予非常严重的惩罚。
却听对方冷静的说,“在你之前已经发生了三百七十八起工具人逃窜事件,其中白月光工具人134例,炮灰工具人12例,剧情维护工具人54例,其他各种也都有,都是因为不同程度的参与了任务对象人生,被情感左右所以做出了非理智行为。”
泷泽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