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泽生:“……”
碧眸少年抿紧了唇,像是受伤了。
太宰治以往还会说些“专心任务”“这种无用的细节不用在意”“鼻涕虫的脑子里只有这些了吗”类似的话,可现在不会了,因为泷泽生不仅不听还会一句一句的反驳,他会说“我当然在专心任务”“这哪是无用的细节,我们出任务就对自己不管不顾吗”“对对对,我的脑子就是只有一点儿东西,现在装的全都是你”。
一回想起那些经历,太宰治就像受到了无形的攻击般无所适从。
泷泽生不像中也那般一点就炸,虽然有自己的脾气,但就像温热的流水一般细腻柔软。
“为什么不可接受我的靠近?”
这个执着的小子竟然当面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太宰治发出了一声嗤笑,“我才要问你,为什么一定要靠近我?”
“你把我当成了谁吗?没有那个人你就活不下去了?这和你的前半生有关吗?你是只要找不到那个人就活不下去的类型吗?”
他说出了恶毒的话,“既然说想去死,为什么不去?”
周围的属下噤若寒蝉,对讲机里的成员也大气不敢喘。
这一连串犹如逼问质问一般的话语,仿佛带着回响般流转在这寂静的小巷。
太宰治以为他会见到泷泽生闪躲的眼神,他可能会因为被说中心事而恼羞成怒,可能因为找不出解释的理由而无措狼狈,也可能因为恶语相向而受伤远离。
可泷泽生只是平静的凝视着他,那双眼眸在黑夜里也如萤火般闪耀,“因为你不想死。”
因为你的人生全是将你推向死亡的东西。
“……哈?”
“说了这么多……你只是不相信我罢了。”
不相信人与人的感情本来就无需用理由、利益来单一贫瘪的概括。
不相信他的靠近出自纯然的真心。
更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永远不会变质的羁绊。
他像个被烫到的孩子一般躲藏,竖起尖刺,在泷泽生的眼里,这个时期的太宰治竟然有些可爱。
他虽然喜怒无常,但喜形于色。
那次他们的争吵没有避讳任何人,以至于后来港口mafia里流传着一个几乎板上钉钉的言论:泷泽生想当太宰治的狗想疯了!
“我看他们是疯了!”
从旗会的同伴那里听说了这件事的中原中也大发雷霆,又不能找出谣言的起始点给予那个人沉重的惩罚,于是愤愤的在泷泽生面前走来走去,“我去找红叶大姐,去找BOSS,总之我会把你从他手下调走……真是够了,这种流言为什么会存在啊€€€€”
而泷泽生对此反应平平,“你管那些做什么,不过是压力过大的成年人们用调笑又夸张的口吻形容我和他之间的关系而已。”
“哈?生!你不生气吗?”
“他们说我是狗,又不是指我是畜生,而是说我像狗一样忠诚而已……可能还带了点儿狗腿的意思?我表现出来的好像也差不多那样嘛。”
啊?啊??
中原中也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他结结巴巴,“你……你,你就这么轻易的接受了?”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泷泽生对中原中也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太宰治本人从来都不承认这点啊。”
“他就像害怕我一样,他害怕驯化我,也害怕我自己驯化,更害怕我不需要驯化就主动呆在他身边。”
什么,什么跟什么?
中原中也被绕的一头雾水,但他有一点听明白了€€€€
“你和太宰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不过是一个人拼命想接近,想闯入他的人生,在他的心里占据一席之地,让他的生命可以因此延续,让他可以被爱温柔的托起,而在做到这些之前,这个人本身就已经把他放进了自己的生命里。
后来中原中也也不在意狗不狗的事了,因为连敌对组织都知道,太宰治有一个绝对忠诚的,连命都能拼无数次的疯狗。
因为他们共同经历了一个困境€€€€
在一次剿灭敌对组织的任务中,负责冲锋陷阵的泷泽生被敌对组织的外援抓住,而用对讲机指派行动的太宰治被对方隐藏的一个异能力者炸了窝点,太过出其不意,整个任务小队,唯有还在敌人基地的成员,以及太宰治还活着。
和他呆在队伍后方准备应对突发情况,随他调派的人都被异能力者杀死了。
太宰治的人间失格救了他,却没有躲过坍塌的碎石,和人为的暴力。
靠异能力者绝地反杀的敌对组织成员粗鲁的对着他的脸踹了几下,踩着他的头将他按在了泥土里。
“抓到了一个小鬼。”
“这是干什么?港口mafia没有人了吗,竟然派一个小鬼来?”
那时候双黑还没有出名,太宰治在里世界的名号远没有现在响亮。
“小鬼,跟你玩一个游戏。”
男人们恶劣的笑起来,这些穷途末路的疯子说,“我们在里面也留了一个活口,来吧,做出选择吧。你若是承认自己和里面的人是一伙的,而里面的人如果说他和你毫无关系,我们就放你离开,如果他说和你有关,那你们两个都玩完,反过来也是这样。而如果你们都说不认识彼此,那你们两个就留下一条胳膊,我们也不至于和你们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计较。”
这类似囚徒困境。
简单描述就是,两个嫌疑犯作案后被警察抓住,分别关在不同的屋子里接受审讯。警察知道他们两人都有罪,但缺乏足够的证据。
于是警告告诉每个人:如果两人都否定自己的罪行,各判刑一年;如果两人都坦白,各判八年;如果两人中一个坦白而另一个否定,坦白的放出去,否定的判十年。
毫无疑问,他们都否定的答案是对两个人而言最好的结果,可却不是个人利益的极限。
“公平起见,我们和他说的条件和你是一模一样的。”
身材魁梧仿若雇佣兵的男人打开了联络用的手机,却只是调低音量放在了自己的耳边。
太宰治黑沉的眸子直视着面前的杂草。
他的半张脸都挤压在地上,石子硌得生疼,头顶被黑洞洞的枪口抵着,却表现出了相当无动于衷的一面。
敌对组织的人看似给出了多个可能性,但结果其实就两个。
他先死,还是泷泽生先死。
这些人怎么可能放他们离开。
不过是玩弄人心罢了。
“砰!”
忽然,空气里传来了枪鸣声、
这声枪响迅速且突兀,本还等着猎物痛苦抉择的敌人一下子愣住。
“大人,这小子自杀了!”没开免提的手机话筒里因为有人在高分贝的惊喊,所以在这处寂静的空间里,谁都把内容听得一清二楚,“他说自己根本没有同伴和后援,然后直接就……直接就拔枪了!!”
太宰治猛地瞪大了眼。
“什么?”男人也很是意外,“自杀了?你确定?”
“我确定,他拿枪对着自己的胸口,血蹦的老高了!”那人十分惊诧,带着隐隐的兴奋,“这是不是就算把两个人的路都堵死了,现在那家伙只要说和他无关,不管怎样都是最轻松的惩罚。”
于是代价是其中一个囚徒的性命。
他已经付出了最惨烈的代价,将两个人承担的恶劣结果独自揽下。
自始至终甚至没有一丝犹豫。
那次死局之下,太宰治凭借着智慧让敌人留住了他,他们试图从这个聪慧的少年口中套出港口mafia的情报,准备带回去对他百般折磨。
而在那之前,他们把太宰治绑起来,想先以他为诱饵引出更多港口mafia的人。最好前仆后继的落入圈套。
当然,从现在结果来看,不管是太宰治还是泷泽生都没在那次任务中丧生。
太宰准备的保险计划用上了,他很快脱离了敌人的掌控,而那个漫长的黑夜里,有冲天的火光划过。
敌人将自己的据点引燃了。
而里面有泷泽生的“尸体”。
黑发少年的下属连忙想要带着自己不按常理出牌的上司撤离,“太宰大人!我们快离开这里吧,地下就是化学实验室,等火势蔓延,冲击力让地表塌陷,这里的一切都会被吞没!”
他们胆战心惊的后退,望着火光说,“B组的人在里面,估计已经出不来了€€€€可恶!”同伴的丧生令他语带哭腔,“一直没有消息,他们应该全军覆没了,去里面搜查也不会有结果……”
下一秒,下属愣愣的看着被热烈的火光吞没的黑色人影。
什么,刚刚什么跑进去了?
他怔怔的不知作何反应,直到同事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太宰大人!太宰大人!该死,他跑进去了!”
“什么???!”
“太宰大人又去自杀了啊啊啊啊!”
……
浓烈的烟雾升腾而起。
燃烧的火焰蒸腾着人的水分,刺眼的火光遮挡着人的视线,太宰治抹了一把嘴角被殴打出来的血,径直在敌人正在被摧毁的据点里走动。
他快速的扫过据点内的布置,就如同在寻找什么一般。
处理尸体的地点是……
一个拐口,太宰治的脚尖碰到了什么沉重柔软的东西,他的身子猛地定住,静默的垂下了眸。
大片鲜血在他的眼里铺展开,有一人虚弱的倚靠在墙角。
果然。
太宰治的嘴角勾起一个虚幻的弧度。
果然在这儿。
他蹲下身,摸过泷泽生的伤口,那个电话里声称穿胸而过的子弹不过是微型炸弹做的障眼法,但泷泽生被捉住时还是吃了不少苦头,虽然要害没有中子弹,但小腹被什么东西刺穿了。
照这样下去,也撑不过今晚了。
太宰治没有回头看向来路,他的脑海里有清晰的地图,最可能不会塌陷的地方,最有逃生可能的路线,将这人带出去并非天方夜谭。
但是……
那双鸢色的眼眸被黑色的烟雾浸染,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令人头晕目眩的可能,仅是这个想法便让他呼吸加速,显得病弱惨白的脸庞悄然漫上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