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出来,孩子们才恍然意识周围的环境过于陌生,到处都是冰冷的高楼,废弃的墙壁上画着猩红的咒骂字句,地上盘踞着烂尾工程留下的冷铁锁链,初春的寒风顺着巷道灌进,打在了尽头的集装箱上,发出了似是鬼泣的呜咽声。
一个孩子当即被吓哭了,泷泽生连忙捂住了他的嘴。
“嘘……”
但是泷泽生的靠近好像起了反效果,因为那个孩子的身体明显一僵,然后更剧烈的抽搐起来,大概是陌生大人的气息令他感到恐惧。
比泷泽生反应还快的是工藤新一,他连忙拉起了那个孩子的手,认真的看着他,用气音说,“别怕,我们被救了。”
果然同学的安慰比泷泽生强,那个孩子几乎是立刻就止住了抽噎。
接下来的步骤要轻松多了,几个孩子坐上了泷泽生的车,一路驶离了这个偏僻的郊区。
路上出了点儿事,泷泽生的车抛锚了。
在他试了好几次,确定车子没法再开后,便坐在路边拨打了报警电话。
然后他嘀咕道,“看来上次被波本飙车那次搞出来的故障没修好……啊,果然我不应该偷这辆车出来,但是阵的保时捷就更不可能了,被他发现我偷跑了要阴阳怪气我好久……”
他一个人碎碎念,忽然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泷泽生回过头,即便他依靠脚步声猜到是谁了,还是感到了微微的诧异。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
筋疲力尽的孩子们在车里睡着了,但有一个人还强打起精神来观察情况,甚至从车里跑出来主动接近了那位不知名的“英雄”。
泷泽生轻笑了一声,“你出来做什么?”
工藤新一抬眸看着泷泽生,鼻子上的红痕和脸上的伤让他看上去惨兮兮的,他还没开口,就看到泷泽生皱起了眉。
“稍等。”
泷泽生打开了后备箱,拿出了常备的急救箱,正好趁着警察赶到的时候清理一下工藤新一的伤口。
周围都是旷田杂草,路灯在头顶照着,并不算昏暗,泷泽生擦拭着工藤新一脸上的伤,他的表情很淡,气息却有些沉,眯着一只眼睛忍痛的男孩儿消无声息的观察着他的表情,不解的挑起了半边眉。
“……你在生气吗?”工藤新一问道。
泷泽生都没想到他第一句话是这个。
他想了想,说道,“嗯,有点儿生气。”
“生气什么?”
难说。
泷泽生垂着眼睛。
他将工藤新一脸上的污渍全部清理干净,然后幽幽呼出了一口压抑的浊气。
他设想过系统可能给他的人设。
伴侣型工具人会被系统赋予最容易接近目标任务的身份,他是五条悟身边的死侍,是森鸥外待过的军队的士兵,是太宰治的属下,是黑泽阵的保护上司,全都是能跟着目标对象出生入死,最大限度参与其人生的角色。
但是工藤新一很奇怪。
照系统之前的办事风格,泷泽生大概率会成为工藤新一的幼驯染,和他一起升学,成为所有场合都会出现的身影。毕业照上勾肩搭背的同学,研究热爱事物的朋友,一起登山摸鱼的同伴,然后泷泽生会在系统的提醒下帮工藤新一规避掉所有危险……比如今天的绑架案。如果工藤新一根据剧情线长成侦探,那么泷泽生就是华生,是侦探的助手。
但的确还有另一个更适合“保护者”的身份。
如果泷泽生是个孩子,那么他今天极有可能是这些被绑架的小鬼的其中一员,只能和工藤新一一起放信号等待大人的救援。
虽然不出意外的救了他,但泷泽生看着工藤新一的脸。
恼火。
非常恼火。
他的保护对象受伤了,他恼火至极。
他天天在监控器里盯着的孩子在他无法看到的地方被人打了,他恼火至极。
那次事情结束后,泷泽生就叫人把绑匪们全部打包给了警察,但是在把人交出去之前还对着他们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殴打,但那都是后话了。
还没给绑匪们套麻袋的泷泽生对工藤新一说,“因为看到犯人的犯罪成果所以感到愤怒。”
工藤新一眨了眨眼,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因为这个吗?”
泷泽生点了点头。
“其实也没关系啦……”
“……”
“也没有很痛。”
泷泽生戳了一下他的脸。
“嘶!”
碧眸少年轻笑一声,“你痛得五官都皱在一起了,小鬼。”
工藤新一嘟囔了一句什么,泷泽生没听清,大概是在说他真是个恶趣味的人之类的。
随后他正了正脸色,问道“……你是谁?”
泷泽生把药箱合起放在一边,坐在路边的台阶上,托着腮说道,“见义勇为的好心人。”
“你这个年纪肯定不是警察吧。”
“谁说的,其实我已经二十多岁了,只是长得比较年轻而已。”
“你说你的车子是偷来的。”
“耳朵挺好使啊,没错,其实我是小偷,偷走了绑匪们的人质。”
“你是个侦探吗?”
“?”
泷泽生低头。
听他胡乱扯皮的男孩儿正睁着眼睛抬头凝望着他,瞳孔映出的灯光就像跳动的火苗一样。
“噗。”泷泽生拍了拍他的脑袋,顺势将他凌乱的头发梳理了一下,“没错,我是个侦探。”
侦探不侦探的反正就是个能够自称的名头,无证侦探也是侦探嘛。
“嘁。”
工藤新一立刻就在泷泽生的态度里觉察出了他的敷衍,意识到自己又猜错了。
他有些郁闷,“那么你到底是谁?”
“我想想,这种时候应该说什么……”泷泽生自然的揽过了工藤新一的肩,把男孩儿的身体拢在了自己的怀抱里。
初春的夜里寒凉,所以他这番举动的意义很明显。
泷泽生的脑袋里忽然就浮现出了太宰治捡到芥川龙之介的情景,芥川龙之介也问过为什么,他像是站在岔路口,又像是站在死路,当时鸢眸少年说,“我会给你活下去的意义。”
泷泽生就在现场,听太宰治这番话就跟听到了什么哑谜现场一样,他在事后就忍不住对太宰治说,“活下去的意义?怎么给?”
当时太宰治幽幽的望着他。
没第一时间得到回答,泷泽生也不恼,他直戳了当的问,“那我呢?我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殷勤。”
殷勤。
没错,泷泽生把太宰治对芥川龙之介的态度形容为殷勤。
太宰治的表情当即就变了,透着古怪,古怪之中似乎还有几分好笑,好笑里又带着莫名,看泷泽生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脑子不正常的怪物。
泷泽生气急败坏的解释,“你收他当徒弟?你中意他?你觉得他有天赋?你想让他成为你的得意下属吗?”
一连串的问句和质问的语气差不多,泷泽生跳脚,“那我呢那我呢那我呢?!你当初怎么都不让我进港口mafia,还千方百计的要赶我走,我不是你最得意的下属吗!”
泷泽生还高呼道,“好!我要给芥川穿小鞋!”
“噗……哈哈哈哈哈……!”
“太宰!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哈……!!”
“太宰!”
……
好嘛,突兀的回想起了那些,泷泽生出神了几息,然后对工藤新一说,“我们要不要打个赌?”
“什么?”
“我们应当不会只有这一次见面……”泷泽生说,“那你就来猜一猜我的真实身份和目的。”
这么一说可真是……如同给人目标,给人前进方向的引路人一样。
泷泽生只是给自己不知道该作何解释出的身份找了一个掩护理由。
把问题抛给对面就可以了嘛。
工藤新一眼神恍了恍,诧异道,“那有什么好猜的?”
这句话的意思换一个说法就是:你的身份很特殊吗,需要隐藏吗?
世界上的职业无非那些,再根据年龄划分就变得范围更小,十几岁的少年是中学生几乎是不用人思考的事。
泷泽生无赖道,“哈哈,你猜不出。”
他从兜里掏出了那枚和商业品对比显得有些粗糙的御守,“不好奇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凭靠这小玩意儿可不能让人发现啊。”
御守的背面还用小字写了工藤新一的名字。
看清那个御守,工藤新一的脸上浮现出了很明显的神采。
那是某种强烈的求知欲,追逐着唯一的真相而升起的探索欲,让这个孩子在这一刻显得极为耀眼。
泷泽生轻笑一声把御守塞了回去,“这东西我拿着了哦,就当给我的谢礼了。”
那之后,等待警察的时间,是一串兴致勃勃的问答。
“你是高中生吗?”
“不是哦。”
“智商过人的跳级生?”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