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贱 第39章

这一下,刚刚还聊得火热的众人纷纷将目光转移至那盘略显“尴尬”的鱼肉,连一贯沉默的吴叔都放下筷子,闻着动静不明所以地看向面露为难的安于柬。

“这?”林吴两人面面相觑,又下意识地看向神色如常的祝青霄。

气氛很是微妙,一时不知该如何解决这盘烫手的鱼排,安于柬僵在座椅上,如坐针毡。

“刺都挑好了,是给我的吗?”科莫不清楚人情世故,也不怎么会看人脸色,只是见安的朋友如此热情好客,又看到盘中雪白的鱼肉,以为坐在餐桌中央的主厨见他不会使用筷子,贴心地帮他处理好。

将烫手的山芋抛给科莫,安于柬松了口气,只是点头没再多说其他。

气氛又降至冰点,旁观的三人知趣地打住,只剩没心没肺的科莫还在一茬接着一茬聊起他的旅行计划。

胃口失去大半,安于柬草草结束了这戏剧性的一餐,只等科莫结束,便想带着人赶紧离开。

祝青霄又再次开口,“你和他,准备住哪?”

安于柬愣住,不明白祝青霄为何明知故问,明明在沙发闲聊时已然听到,良久才开口,“我订好了酒店。”

“不用那么麻烦,你和你的…这位朋友可以就住在这,吴念和林沐川会回湖湾,我今晚要去公司,你留下,吴叔也好照顾你。”祝青霄抬眼,并没有因为安于柬刚刚的不领情而愠怒,反而像一个多年未见的兄长,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房间,你可以住一楼的卧室,至于他。”祝青霄扫向正在享用美食的科莫,“二楼的空房可以随便挑。”

“对啊。”见状,向来笨嘴拙舌的吴念难得善言一回,“我看科莫对这里挺感兴趣的,不如就住在这,去展会接送也方便,我和沐川还可以过来……”

“不用了。”安于柬脱口而出,“不太方便。”

“这样啊…”不适合继续追问,吴念扭头看向林沐川,希望他能多说两句,林沐川却只是摇头,无奈只能作罢。

没有和旧情人纠缠的癖好,察觉到祝青霄似乎有越界的可能,安于柬愈发坐立不安,连带着趋于一滩死水的心也莫名开始躁动。

见时间差不多,安于柬一把夺过科莫的餐刀,用简单的法语催促他赶快和自己离开后站起身,面露“职业”微笑向餐桌上的几人表示感谢,他和科莫就不多打扰了。

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还在咀嚼的科莫被迫起身,带出餐厅,又被安于柬强硬地塞进行李箱的把手。

刚走进庭院又被档住去路。

追出大门的祝青霄没再给拒绝的机会,夺过安于柬手中的行李箱,扔下一句,“我送你”,便径直走向停靠在远处的黑色MPV。

坐上车,即使迟钝如科莫也察觉出两人之间的微妙氛围。

光是看到难得心神不定,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抱臂面向窗外的安于柬都值回来中国一趟的票价。

又透过车内后视镜。

在看到前排,切换“主厨”身份的司机时不时朝他发射而来,略带敌意的冰冷视线后,即使有着超乎常人的钝感,科莫也迅速反应过来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你和他,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吧?”科莫不怀好意地看向一侧,用法语“调戏”安于柬。

见人不回答,又自顾自地说。“难道是前男友?”

“他会误会我们的关系吗?”

“安,你可没有和我说过有关他的事?”

“我还以为,你对这种事没有兴趣呢?”

无法忍受如此聒噪,安于柬扭头,让科莫安静一会,他不想也不会回答。

并不真想把人惹急,科莫识趣地闭上嘴,怕安于柬不信,用手比划了一个“停火”的手势。

驶入洲际酒店地上停车场。

刚停稳,安于柬便先一步下车,婉拒礼宾的帮忙,绕到后备箱刚拿出旅行背包。

被按住手臂,仓皇地挣开,下意识地躲闪冒昧唐突的肢体接触。在视线交错的片刻,飞速捕捉到对方眼神中一瞬的错愕和落寞,又很快消散,恢复如常。意识到反应过于夸张,安于柬自觉理亏,不再干涉对方动作,抱臂站在身后,目视祝青霄弯腰探入后备箱,将剩余的行李搬出。

接过行李,安于柬仓促但不失体面地道了声谢,随即拉着科莫走进旋转门。

佯装不在意被挡在外的那人,安于柬拿出两人的有效证件递给前台进行登记。

“喂。”科莫拍了拍安于柬的肩膀,饶有兴趣地指了指后方,“人早走了,你放松一点别那么紧张。”

扭头看向身后,祝青霄早已不见踪影,松了口气,暗自回忆起刚才的尴尬瞬间。直到前台热情询问是否为两个标间时才缓过神来,点头确认。

而在他看不到地方,祝青霄将车驶出,不过五十米的距离便靠边停下。

打开双闪,眼前浮现出刚刚在车内,举止异常亲密的两人,从后视镜偷窥时,匆匆掠过眼前格外刺眼的笑,以及对他唯恐避之不急的安于柬。

苦涩异常,被医生叮嘱戒烟戒酒的祝青霄从口袋里拿出铁盒,随手取出两颗薄荷糖丢入口中。......整整一天,安于柬都没有出过房门,时差让他昏昏欲睡,丧失行动力。

相比之下,无需调整混乱的生物钟,仅靠意式浓缩,科莫便能轻松适应新的生活环境。

不仅照常去健身房锻炼,甚至在安于柬昏睡之时,已经独自一人探寻了周边好几处景点,还在餐厅和酒吧结识了不少新朋友。

等精力恢复大半,安于柬便开始着手于个人展会的布置。

一个月前,安于柬提前联系了渔城某著名商业街的项目合作负责人,顺利完成了办展所需的各种报备手续,最后选择了中心地段的两层复式建筑,占地面积约为2平,实际展出面积约为4平。

按计划,一楼将分为四个展区,以时间为轴进行划分,主要展示安于柬近三年以来的作品,为表诚意,他还特地委托专业团队,将自己的毕业设计一比一复刻进展馆。二楼,则交由科莫负责,在学校,科莫主攻的方向便是视觉设计和空间艺术,比起老派陈列方式,科莫更擅长即兴发挥。同时,在负责人建议下,安于柬和三楼的咖啡店进行合作,推出个人工作室和咖啡店的“限时联名”,既能帮展览预热,也能为不久后即将成立的工作室制造声势。

除此之外,安于柬和科莫还为前来观展的观众准备了小礼物,将部分展出的作品缩印成明信片,人们可自行选择去三楼盖章收藏纪念,或是选择将留言后的明信片钉在预留出来的空白背景板上。

正式展出的前一晚,科莫在酒吧提前预定了“庆功宴”。

看见狭窄的空间一时涌进了二三十个外国人,安于柬惊讶地看向兴奋过度的科莫,“你不要告诉我,今晚你包场了。”

“差不多,可能也就吧台那块不属于我们,今晚欧洲杯,你知道位置有多难预定吗?”揽过安于柬,“都是我在这里认识的朋友,等会带你见见。”

“不只在这里认识的吧”安于柬毫不留情地戳穿,“光是被你带回酒店房间的陌生男子,我都撞见过两个了。”

科莫笑笑,将手举起,“我那可是正常交友,最近压力那么大,我也需要发泄一下嘛。”

在欧洲的三年,安于柬唯一不适应的便是科莫等人口中所谓的“开放式恋爱关系”,也没有体验过one night stand。不过对于这种观念,安于柬持中立态度,只是叮嘱科莫今晚不要喝太多,影响明天工作。

宴会上,得知明天的个人展,不少人提议举杯为安于柬等人和支持的球队欢呼,安于柬则将啤酒换成了店内的无酒精饮品,同科莫一起举杯表示感谢,并邀请在场的所有人前来观展。

望着怀中的太妃糖玫瑰、白色桔梗、酒红色菟葵和淡紫色郁金香,安于柬陷入沉思,猜想到可能是林沐川和吴念送来的礼物,便将花抱入房间。

展出第一天,流量便远远超出了安于柬的想象。许是因为社交网络的助力,不少年轻人慕名来打卡,仅是一个上午,准备的两千张明信片便被一扫而空,安于柬只得联系店家紧急加印。一天结束,科莫和他已是筋疲力尽,商量着后面两天要不躲在三楼的咖啡店休息。

当晚,安于柬又收到了一束花,这次是乌桕果、咖啡拿铁玫瑰和刺芹,没有留言,也无落款。

第二天依旧热度不减。安于柬也等来了他的客人€€€€林沐川和吴念。告知对方家父因身体原因无法前来祝贺,吴念将提前准备好的花束送给安于柬和科莫,祝贺展会成功举办。接过花,安于柬想起接连两天的意外惊喜,笑着和林沐川道谢。林沐川却像并不知情,摆手表示并非自己相送,不过安于柬手中的绣球和芍药,倒是自己和吴念精心准备的。

同样在那天晚上,安于柬如约收到了第三束花,只是这次,他表示如果明天还有,烦请酒店工作人员代为拒收。

最后一天结束,安于柬和科莫刚结束收尾工作。

即将闭馆的展厅却突然出现访客,见对方捧着一束花,安于柬走向前询问。

“请问安于柬先生在吗?”送单员低头看着收件信息。

“我是。”

“您好,您的花,请签收。”

签完名,安于柬接过花,本该送去酒店的花却被送往了他现在所处的展厅。

正好奇对方身份,低头一看,竟是一大捧新鲜的黑素马蹄莲配以“夜皇后”郁金香。

安于柬几乎立刻反应过来送花的人是谁。

凑上前看热闹的科莫,一扫安于柬手中的花,立马调侃道,“安,看来有人要追求你。”

安于柬转手将花扔给科莫,扔下一句,“有事,我先回酒店。”,便匆匆离开。

独留下捧着花的科莫一人在风中凌乱。

电梯上行,安于柬握住房卡,在狭小紧闭的空间里深呼吸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各种可能。

跃动变化的数字停留在电子屏中央,电梯门自动打开。

寻着记忆,一步一步缓慢走向自己的房间,直到看见那人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

那一刻,安于柬甚至忘掉如何呼吸,只有加速的心跳仍在提醒他不要失了方寸。

迫使自己保持镇定,将眼前的黑影当作空气,行走如常,在难以忽略的直白目光中刷开房门,又在踏入黑暗的前一秒被人按住打开的手。

不在意被无情丢弃的花,祝青霄将人锁在身前,犯规的声音于无人打扰的走廊低空飞行。

“能邀请我进去吗?”

【作者有话说】

鸡蛋:大祝,松开你的爪子!

第59章 智昏

闻言,无视对方“越界”的手,安于柬反应迅速,将门关上。

“砰”。

转身看向失色的祝青霄。

“有什么话在这里说清楚就好。我的房间,你进去不太合适。”

一字一句犹如利刀,生生割裂开本就难以维系的颜面。

见安于柬抱臂,目光不知道落在地毯的何处,也许下一秒就会反悔,连说句话的机会都不再施舍给他。

那一声闷响犹如当头棒喝,如此深刻而又清晰地认识到,他对他,早已是匆匆过客。

察觉到越矩,祝青霄向后退了两步,给安于柬留出足够的空间,许久才开口,“给你的花,你收到了吗”

“嗯。”安于柬点头,“花很好看,谢谢。不过,以后就不要送了。”

“为什么?只不过是束花。”祝青霄追问。

他曾偷偷去往现场。

不受邀请,又不敢擅自闯入,祝青霄只能被迫站在隐秘的角落,像一个踩点的贼,伺机偷窥展厅里忙碌的身影。

今晨,在得知送花被拒后,想起昨日收到林沐川和吴念送去的花时露出的自然笑颜,猜测可能送错了位置又让人将花送去现场。

可刚刚,看到安于柬出现时空无一物的手,无以排解的酸胀感堵在胸口,无形的蛛网将心脏包裹挤压,喘不过气。

“如果只是想说些祝福的话…”抬眼直视,对肉眼可见的无措慌乱视若无睹,归于平静的心湖没有泛起一丝涟漪,“我已经收到了,再多,会对我造成困扰。”

“困扰?”机械地重复说过的话,难以置信地看向安于柬,“你是担心你的男友看到会误会?还是只是因为花是我送的?”

“男友?”安于柬有些不明所以。

“你对他倒是宽容。”祝青霄苦笑,“我只是花给你,你就如此排斥。你知不知道他夜夜出现在酒吧,和不三不四的人厮混在一处…”被刺激到快要失去理智,他只感觉自己快要发疯。

“够了。”安于柬出声制止,“科莫没有你说得那么不堪。他和谁交友,那是他的自由,你无权指责。还有我和他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被没有被意外之喜冲昏头脑,仍保持半信半疑的态度,试探的心躁动无比,他想听到确切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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