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池余看着保持刚才的姿势没动的故渊,有些疑惑的叫了一声。
“啊。”故渊猛地回过神,他仰着头看着池余,手指无意识的缩了缩。
他在池余越发不解的表情里拿过令牌,小心的控制着没再有肢体的接触,低下头看着令牌上“昆仑”的字样,悄悄深呼吸了几次。
早晨的温度明明算不上高,故渊却觉得耳根有些发烫了。
“…嗯,有了令牌,我们就能装成天灵教去昆仑求援的人了。”
池余点点头,他有些不放心的看着故渊涨红的眼尾,抬手贴了贴他的额头。
不烫啊。
“那御剑吧,要快一些。”
额头上存在感极强的手掌移开,故渊吐出一口气,听到御剑时又有些犹豫。
…他现在不能动用这个小世界的术法,御剑的话……
“怎么了哥哥,是哪里不舒服吗?”
池余眉头微微皱着,故渊今天的表现实在是有些异常,或者说,从昨晚就有一些?
“没有啊。”故渊看着他若有所思的表情连忙否认,“可能是起身太猛了,有些头晕。”
“那御剑吧,我们抓紧时间。”
池余嗯了一声,又在他透着红意的脸上看了一眼,然后掌心相合,召唤出他的本命佩剑。
池余的御剑术学的很好,就算载着一个人也毫不影响速度与平稳,故渊被他握住手腕,池余的长发有几根顺着风势被吹到故渊的脸上,他垂着眼,有些失神。
是最近收集异常数据时太累了吗?故渊心里有些不自在的想。抛去池余的身份不谈,这可是他养大的孩子啊……
……一定是太累了,等昆仑的事解决完,和小鱼直接去江南歇歇脚吧,就当是度假了。
故渊胡思乱想着,池余一路上犹豫几次也没有搭话,专心御剑之下,速度倒是快了不少,赶在天黑前到了昆仑。
两人先换了一身天灵教相似的服制,又用泥灰火屑抹了脸,故渊看着池余面无表情一脸黑灰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初见时让他心生不忍的小黑猴子,这么短的时间,已经走上了和“既定命运”完全不同的道路了。
他知道,池余诞生于黑暗之中,浸染的是杀戮与阴冷,这样一个无心无情,对万物生灵都没有一丝温度,却有着难以掌控的强大力量。
星际忌惮他,这无可厚非。维持位面的稳定需要绝对的理智,必要时可以牺牲个人的利益,故渊也是一直这么要求自己的。
但他看到身处无边炼狱的池余时,明知这不是他应该干涉的,但还是忍不住对他伸出了手。
无他,故渊只是觉得,那样一双澄澈透亮的眼睛,不该走那样一条悲苦到底的堕魔之路。
如果放任不管,他这一生,都会后悔。
……
“去去去,哪里来的叫花子,竟然到我们昆仑山下乞讨了?”
“赶走赶走,赶远点,明日就是仙门集会,岂不是让别的门派看了笑话。”
扯住衣领的手粗暴蛮横,池余眼中有冷光闪过,一旁的故渊扑上去,不动声色的把那只手扯开。
“我们…我们是仙灵教的……是来昆仑求救的…”
守门弟子一愣,看着他手里的令牌,有些犹豫的接过。
“是真的吗?”
“真的,后面还有三长老的印鉴。”
“奇怪了,三长老怎么会给这样一个……自己的印鉴令牌啊?”
“嘘!小点声,三长老的事也是你我可以妄议的?不要命了?”
三长老?池余挑了挑眉,和故渊对视一眼,彼此心里都有了些猜测。
“道友,真是不好意思啊……”守门弟子将两人扶起,看着两人身上的血污,手心在自己衣服上悄悄擦了擦。
“麻烦二位道友稍等,我这就去三长老殿里通传。”
故渊咳嗽两声,对他拱了拱手,声音很虚弱:“多谢道友。”
无妄殿
“师尊!”一道匆忙的脚步声传来,昆仑三长老无妄道人皱了皱眉,布满皱纹的脸上眼神冷厉,透露着一丝不满。
“何事如此惊慌,没见本尊正在与师兄手谈吗?”
刚进门的李元义闻言一愣,看着座上的无尘道人,有些局促的行了个礼:“弟子见过二长老,是弟子一时心急,惊扰了长老,请长老恕罪。”
弥勒佛一样的无尘摆摆手,哈哈一笑:“无妨无妨,本来这局我也是要输了,元义来的正是时候。”
无妄落下一子,“师兄,你我可是有赌注的,可不能半途而废啊。”
无尘啧了一声,仔细端详着棋局:“你弟子定是有要事,不如咱们今天就先这样,总归那丹药又不会长腿跑了。”
无妄扭头看了李元义一眼,执棋的手一顿,随即转过头,“我这里能有什么要事,定是有提前到的门派想要来闲谈两句罢了。”
李元义眼睛一转,笑着点点头:“正如师尊所言,有个北面来的小门派,想要与师尊聊聊明日论剑之事。”
无妄点点头:“元义,告诉他们,明日论剑各凭本事,我昆仑最是公正,且让他们在自己的住所休息,静心等待便是。”
李元义道了声是,领命出门了。
“师兄,我们继续吧。”无妄说,声音毫无起伏。
无尘却是呵呵一笑,在他之后落下一枚白子。
无妄看着棋盘上风云突变的局势,手指微动。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棋局如时局,一步错就会满盘皆输,师弟,你走神了。”
“师兄说的是。”无妄抬起眼,看着无尘笑了笑,“只是这局棋还未完,胜负,犹未可知。”
“师兄,请。”
……
池余和故渊等了一会,就被自称是三长老门下大弟子李元义的人带上山,守门弟子看着三人的背影,挠了挠头。
“这两人是何来历?竟然能让李师兄亲自来接。”
“天灵教?”另一个弟子边做记录边喃喃自语道:“没听说过,之前也没见这个门派来访过啊……”
两人跟着李元义七拐八拐的走进一个偏僻的居所,刚进门,在外一脸和煦的李元义面色一变,他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打量了片刻,皱着眉:“怎么回事,拿着印鉴令牌不走暗道,怎么还走了正门?”
他看着两人有些陌生的脸,内心突然警惕起来:“天灵之前来的人,不是你们吧?”
故渊搓了搓眼,本就狼狈的脸上更是辨不出模样,声音因为悲怆有些走音:“仙长救命啊!我天灵遭了暗算,长老掌门以及诸位师兄……都已经命丧小人之手,我天灵被其焚毁,已然……成了一片灰烬了!!”
池余在一旁配合的低着头,他哭不出来,嚎的也有些干巴巴的,听着身旁故渊富有感情的声音起伏,他又向下低了低头,藏住忍不住勾起嘴角。
之前还没发现,原来故渊还有……这么爱玩的时候。
第96章 池鱼思故渊(五)
看着李元义一脸震惊而后又如临大敌的表情,故渊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李元义慌忙给二人的屋子落了锁,急着再找无妄禀告情况,走得太急,甚至没顾上说两句安抚的漂亮话。
乱了步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故渊理了理池余褶皱的衣襟,好像又变回了那个端方持重的君子模样。
池余想到他刚才的眼神,却莫名的指尖发痒。
很新奇……很鲜活。
他的视线直白,故渊想装作不知道都难,他眼神一闪,在脑海中回想刚刚自己是不是戏过了一点。
明明是如此紧张的局势,他却因为莫名的放松而有些忘形……真是汗颜。
“…天色要暗了,等他们反应过来后可能马上就要来灭口,我们先出去。”
“既然明天有门派之间的集会,那无妄他们一定不敢大肆搜寻。”
池余看着故作镇定的样子和飘忽的眼神,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随即配合的点点头,二话不说就开了门锁,先向外探路了。
故渊搓了搓自己发烫的耳根,悄悄舒了口气。
真正的纯阴之体其实极为罕见,拥有这样体质的人在各种被“正道”称为“邪魔歪道”的方面都堪称天赋绝佳,池余以弦月为媒,很容易就能感受到近处的纯阴之体。
可出乎故渊意料的是,三长老用来藏人的地方非但不是什么隐蔽之处,反而光明正大的让人咋舌。
竟然就在无妄殿正中的假山石下。
他皱着眉,躲开匆匆返回的李元义,手指在山石上摸索,寻找一处理应存在的开关。
“哥哥。”为了不被人发现,池余俯下身,几乎贴在故渊的耳边,声音有些低沉:“为何不让我捉住那个弟子,搜个魂便是了。”
他又不是什么正道之人,而且对方…只怕比他还不像个正道之人。
对于这样的人,搜魂有何不可。
以前这样的话藏在心里,现在却能坦率地说出来,故渊听了有几秒的欣慰,而后又有些轻微的复杂。
池余听他的话不再隐瞒,他却反而要开始遮遮掩掩了。
他沉默了片刻,还是说:“……小鱼,我不太想让你在这里用术法。”尤其是这种能残留气息的,过于引人注意的。
他有些吞吞吐吐,显然在纠结还能说什么解释一下,但池余看着他有些为难的样子,抢先一步点点头:“好,我听你的。”
无需多问为什么,你说了,我便做。
毫不犹豫,风轻云淡,满是对故渊的信任。
手下的一处假石“咔哒”一声,假山内部的传送法阵亮起,故渊看着池余,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他的脑子里莫名出现了一句“我喜欢你”,和刚才差不多的语气,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是这四个字结结实实的纠缠了他一整个难眠的梦境。
池余不通情爱,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他知道这一点,只是他……缘何心乱。
他在刻意的逃避这个答案。
他也不能清楚这个答案。
“哥哥?”远处有一阵脚步声传来,池余耳朵一动,低声问,“不下去吗。”
故渊猛地移开视线,有些急速的嗯了两声,过法阵的时候左脚甚至还别了一下右脚。
一双平稳有力的手扶过来,故渊有些脸热的站直,悄悄深呼吸几次,才略微能够勉强控制一下擂鼓一样的心跳,耳畔似有铃声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