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万人厌嫁给朝廷公敌后 第79章

裴珩点点头,“那行,胡人使团入京后恐怕会搞什么乱子,劳烦你这几日多盯着些。”

得,语气都软和了。

倚着门框,叶一纯在心里啧啧称奇。

很久没看见裴珩这么外露的开心了,自从老王爷和世子战死后,他整个人内敛了不少,平日里连笑也都是漫不经心,或是带着嘲弄和冷意的,回京后更是憋着坏,总有一种他随时随地会发疯砍死所有人的感觉。

哪里像现在,天气都入秋了,他整个人倒像是泡在春光里,眼角眉梢跟挂着桃花似的,泛着浪荡的水波,人像是掉进蜜糖里滚过一圈似的甜蜜。

能把人€€死。

“王爷,您与谢公子这是……成了?”叶一纯小心翼翼询问。

裴珩笑着点头,伸了个懒腰,挥手不经意道:“叫什么谢公子,叫王妃。”

他转身走了,看方向是去主院,脚步都带着轻快。

叶一纯啧了一声。

“€€瑟。”

*

胡人使团入京的那日,天气晴朗。

耶律乌恒做了很多天的噩梦,尽管再怎么不愿意,终究还是到了要和杀神打照面的时候。

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奉上礼单,献上珠宝美女,并委婉表达想要同大周和平共处,通商的意愿。

本来以为会被嘲讽,攻击,侮辱,甚至拖出去砍了。没想到次座上的杀神今日一言不发,龙椅上的小皇帝冷着一张脸,瞧着很不好惹,至于裴珩……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点和善。

真的是和善。

没有骂人,没有安排刀斧手,甚至没有提前离席。他就那样安安静静坐在旁侧吃东西,偶尔啜饮一口酒,还会抬头冲着他们这边笑一下。

他在笑什么啊?

耶律乌恒回头,密密麻麻都是人,看不出有什么可供人取乐的地方。

难不成是我看起来比较好笑?

耶律乌恒打了个哆嗦。

再不敢往上看,只能对着旁侧一个颇为顺眼的礼部官员说些话,他汉话不标准,那人竟然也听得懂,为人处世及其妥帖,不像旁边那些刻板的老头子,开两句玩笑话像要了他们老命一样。

他与这小官相谈甚欢,这人长的也不错,看起来就跟和善,而且样貌有点风流潇洒,虽然比不上他,但勉强也有个八成风采吧。

他想着这人能处,要不然搞几个美女收买一下,不说当间谍,好歹以后也能有个引导。

正问起这位谢大人年几何,婚配否,喜欢什么样的小娘子时,忽然感觉后背一冷,再抬头时,不知道谁触了裴珩霉头,那杀神脸上笑意全无,黑沉着一双眼睛,像是要把谁千刀万剐一样。

他被盯的打了个哆嗦,浑身不适,两股战战,借故醉酒快些离席了。

镇北王府宽大的马车内,裴珩捏着谢岁的手指,一根根摩挲过去,将皮肉上那些早已愈合的疤痕揉的有些发红。

“都说了要和气些。”谢岁靠在他身上,“看把人吓的,感觉都要连夜赶回漠北了。”

“他想给你送美人。”裴珩磨牙,“我还坐上面呢,当我是死的?”

“他不认识我……况且,那些明明都是送你的,陛下年幼,这些千娇百媚的异域美人总不可能充入后宫,为奴为婢,暴殄天物。”谢岁挑眉,“想来那些美人现在应该已经到王府了。”

“呵,休想往我府上安插间谍。”裴珩冷笑一声,“谁想要谁要去,反正我不要。”

摄政王守身如玉,那二十几个能歌善舞的西域美人,连王府门槛都没摸到,就被迫原路返回,重新回到他们王子的怀抱。

虽然早知道不可能往裴珩身边塞人,但就这么直白将人退回来,还是有些打他的脸。

当然,耶律乌恒不敢有什么异议就是了。

如今漠北局势复杂,他父亲长年征战,西北一役后一蹶不振,身体不好,几个叔叔对着王位虎视眈眈,他母后想办法将他送来大周,一方面是为了让他过来求和,另一方面还有让他避难的意思。

看着满庭院的美人,他叹了口气。

裴珩这边与他有世仇,自然是不可能勾搭上的,得换个方向。

夜深人静,鸿胪寺外人来人往,比花还娇媚的美人,没能在耶律乌恒手里停多久,打了个转,又消失了大半。

不过这次没人退回来了。

*

耶律乌恒那边一直有人盯着,每日干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贿赂了哪些人,都会被记录下来,放在谢岁案头。

毕竟事关裴珩名声,虽然他死不死对谢岁影响不大,甚至对裴珩也造成不了太多的威胁,但毕竟是世家打压他的第一步。

谢岁不想裴珩被打压,更不打算让他走上分疆裂土,功败垂成的结局。

他同裴珩隐晦的暗示了一下,也不知道裴珩懂没懂,不过对方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两人在私下鬼鬼祟祟商量后,决定让耶律乌恒当饵,看到底能钓出多少东西。

叶一纯直接被裴珩借给了谢岁。

不过本来他们俩还算比较熟,自从林雁身份暴露后,谢岁就再没见到过叶大神医,说是养伤,实际是避嫌,不过过了这么久,叶一纯的外伤养好了,不知道心里的情伤有没有好一点。

林雁如今异常自闭,谢岁去找了好几次,都没见着人,般般说他要云游四方,舒缓情绪。

谢岁问钱够吗?

于是林雁暂时停下了浪迹天涯的脚步。

只是依旧自闭,每日躺在庭院摇椅里,伤春悲秋,看起来好不忧郁。

谢岁觉得他需要给自己无聊的师父找点事做。

于是第二日,徐静宣上朝时,发现谢岁身边跟着的侍卫变了,变成了一个高挑闲散没个正形的男人。

如今谢岁已经将礼部衙门里各个关窍,以及自己想查的文书记录全部摸清楚,他心里就有了底后,紧绷的那根弦也可以稍稍松弛一下。最近礼部忙上忙下,他反而闲了起来,也不执着于整日里呆在衙门不出去,压榨徐静宣给他整理文书了,徐大公子得以正常上下班,家中夫人也没那么大的怨气。

至于谢岁,迟到早退的情况,愈演愈烈。

不过无人敢说,毕竟每天送他过来的马车,都是摄政王专用。

万事一片和谐,转眼就近中秋。

中秋家宴,朝廷休沐三日。

谢岁记得,书中八月十五那日,京中有乱,耶律乌恒暴毙护城河中,被人捞起来时,身上还插着裴氏所用的箭簇。

第95章

桂花浮玉,月满天街。

宫宴过后,耶律乌恒脚步虚浮,被侍从搀扶着爬上马车,谢绝了其他人的邀请,他一骨碌歪倒在马车内,没了动静。

几个官员凑在一起,看着耶律乌恒掉下来的靴子,暗暗嘲笑。

“蛮子果真没规矩,酒量也没见多好,三两杯下去就失态了。”

“都说北边的酒烈性,也不过如此。”

耶律乌恒的马车渐行渐远,众人也作鸟兽群散。至于载着耶律乌恒的马车摇摇晃晃,在街头晃了一圈后,安安分分回了驿站。

叶一纯站在墙角看着原本站都站不直的醉鬼在半道下车,带了两个侍卫,脚步轻快地进了一处巷子。

眉头微蹙,他左右打量后,轻身跟上。

中秋将至,他照旧干活,倒不是谢岁扒皮,暗卫营里不少人都有家室,他也懒得在团圆日去拆散小夫妻团聚,反正自己现在孤身一人,回去也是看别人热闹,倒不如多赚些银钱,在谢岁眼前讨个好。毕竟都是准王妃了,以后还得在谢岁手底下干事,他如今同林雁又闹成这样,虽然说是不太在意,但还是有些忧虑谢岁给他穿小鞋。

想着想着,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揣手走在阴影里,叶一纯像个平平无奇的路人,隔着数米远,看见对方鬼鬼祟祟进了一处赌坊。

耶律乌恒拂了拂身上的褶皱,金陵靠南,入秋后也不见多少冷意,北方干冷,此处潮气重。他过来后极不适应,这段时间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好几日,全靠一帖药撑着,不然去一趟酒宴就要跑一趟茅厕,实在苦不堪言。

一想到他还要在此处呆上数年,耶律乌恒就有些想要连夜爬回塞北。他不想呆在这里,也不想同那群规矩很多,心眼很多,狐狸一样乱七八糟的人斡旋,更不想在杀神手底下讨生活,天知道每次看到裴珩时他有多恐惧。

不过一切确实如军师所料,都说汉人流行一手狡兔死,良狗烹,裴珩功高震主,已经成了大周朝廷的心腹大患。在想让裴珩死这点上,他们倒是有不少共同语言。

不过让他做,他肯定是不敢的,他又不傻,看得出来有人想把他当刀使,但让他和裴珩使绊子,那不是要他死么?

当然,此处混吃混喝混消息还是很不错的,大周若是内乱,南方出兵打裴家,他也很乐意同族中传信,来个两面夹击,虽说不一定能再度吃下整个西北,但能除掉裴珩这个心腹大患,也是乐事一件。

在侍者的带领下,耶律乌恒顺顺利利来到一处隐藏的院落里。赌坊嘈杂的声音被阻在身后,他一处防备严密的小楼,灯火通明,坐在其中的青年人冲着他笑了笑。

“耶律兄,今日来的有些迟了,当自罚三杯啊!”

耶律乌恒有些挑剔的看了一眼,发现不是金陵惯喝的酒水,拿起来一口饮尽,爽朗道:“萧大人,果然还是你这里的酒好。”

萧凤岳大马金刀坐在首位,看着底下没有一点防备的耶律乌恒,有些嘲讽的笑了两声。

*

小五急匆匆跑进来传消息时,谢岁正在书房里雕一小块石头,通红的石料在刻刀下一点点除去污浊沁色,显出两只尖耳,只是石料不够通透,在耳尖沉积了点点斑黑,恰似野狐狸耳尖的一点杂色。

谢岁在雕狐狸。

上次裴珩想要,可他上哪里去抓只狐狸给他养?只能自己抽时间四处去逛,好歹寻到了一块不错的石料,偷偷雕了好几日,才成了如今这个模样€€€€仰头抬爪,尾巴垂在身侧,蓬松一团,只是技术不太好,狐狸脸有些歪,看起来智商不高的样子。

谢岁试图将这张脸修聪明些,可惜越修越傻,只能放弃。

悠悠叹了口气,谢岁想,果然专业的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他就不适合搞这种温柔小意的东西。

小五过来报信时,谢岁实在是无从下刀,只能将就把东西一收,出门干活。

裴珩还在宫中陪小皇帝,他有好些时候没有同李盈沟通感情了,上朝时小皇帝孤零零的强撑,两个眼睛写满了孤单寂寞冷。谢岁拒绝了裴珩的讨好,把人踢去陪皇帝。

只要小皇帝和裴珩之间的关系不翻车,那裴珩往后被清算的概率就会越来越小。以裴珩如今的势力,只要他不闲着没事杀皇帝玩,这辈子就是富贵到老。

“师父,走,干活了。”谢岁披上外袍,朝着长廊上曲腿坐着的男人大喊,林雁闻言扭头,啧了一声,在小五防备的眼神中,伸了个懒腰,背着长刀走过来。

叶小五看着比他高了一整个头的林雁,寒毛直竖,他小步上前,跟在谢岁身侧小声嘀嘀咕咕,“公子,公子不等王爷了吗?”

谢岁看了眼天色,摇摇头,“不用,王爷还在宴中,抓个人,一刻而已。”

不过为了确保安全,小五还是点了几十位暗卫暗中随行。

耶律乌恒去的地方靠近城南,丹桂坊不同于章台街,此处多为赌坊和酒楼,一般是达官贵人寻欢作乐的地方。故而到了夜间,这里反而没有主街那般热闹。

街市上行走的人不多,来来往往具是马车小轿。谢岁指尖揉着那块他雕坏的红玉,坐在马车内,单手撑头。

他只记得原文中,耶律乌恒死在今夜,他的侍卫不知所踪,他的尸体会在明日晚间顺流而下。

书中没有具体写是谁杀了他,不过这口锅,最后却被主角团生生扣在了裴珩脑袋上,拿都拿不下来。毕竟裴珩同胡人有血仇,而且耶律乌恒三番两次挑衅于他,总之,书中裴珩确实有下手的动机。

不过如今裴珩上朝他天天跟着,有意无意把他和耶律乌恒之间隔开,至今两人之间也没有发生什么冲突。谢岁不知道耶律乌恒还会不会死,虽然他很讨厌胡人,但按照如今的情况,他还是先别死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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