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般:“………”完辣!他也要变熊猫啦!!
……
谢岁亲手捧出的那一具具尸骨,肉身已经腐烂,只剩下惨白的骨骼。点香,烧纸,在漫天飞灰中他屈膝下跪。磕在父亲尸骨前,长跪不起。
从前他浑浑噩噩,有时梦中相见,还能骗骗自己,兴许一切都是错觉,也许此生还有相见的机会。毕竟万一呢?万一乱军从中,有人得以逃脱,天南海北,总有一日会相见的。
直到如今他亲自将他们挖出来,又要亲自送他们走,看见这满满当当的尸骨,才痛彻心扉的承认,在这世上,他最亲近的人,已经没了。
天地广阔,此后,孑然一身。
肩头一暖,谢岁朦胧中睁眼,瞥见漆黑的袍袖,有人于他身侧跪下,三跪九叩。
“送陛下过来,迟了些。”裴珩伸手擦掉他脸上的泪,随后牵着他,并肩而立,从一个个棺木前跪过去。
谢岁额头磕出血,苦中作乐道:“王爷,不好意思,如今才领你见了家中长辈。”
裴珩面不改色,对着一个个棺木喊岳父,岳母,兄长,嫂子……
他拉着谢岁,十指相扣,稳稳当当。
他说,你们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元夕。
此生此世,生死不离。
第107章 (完结)
谢岁回京后,并未官复原职,许衡之将他要去了枢密院。
而此时已近年末,一日冷过一日。
不过金陵湿冷,连绵半月的阴雨,冷入骨髓。钦天监算出今年将有暴雪,出行不易,小皇帝感念天气恶劣,朝中难得放假。
谢岁这些日子太忙,来来去去脚不沾地,回家就宿在书房,常忙到深夜,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几斤肉全飞走了。
裴珩端着补汤,有时候真感觉自己像个被郎君厌恶的当家主母,送汤送药,有时凉了也没人喝两口,多来几回,自己都快变深闺怨妇了。
最后一本卷宗归档,谢岁搁笔,长舒一口气,按着因湿冷而发痛的手指,冲裴珩笑,“终于补完了。”
裴珩将补汤递过去,看着谢岁红肿的关节,有些忧虑。
当年受过那么重的伤,不会没有一点后遗症,谢岁说是恢复好了,实际上不能受冻,受寒便会手疼,膝盖尚且能用汤婆子暖着,手指伸在外头,冰冰凉凉的十根,冻的通红。
偏偏他会忍痛,手指都痉挛了,还在干活。近期裴珩对朝政放权,折子大多落到枢密院,他是轻松了,可恨许衡之天天给谢岁加时!!
之前在王府偷偷改折子,现在是光明正大改折子,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
谢岁端着汤碗,小口小口喝掉,有些苍白的脸色被热汤熏出些许红晕,另外一只手抓住裴珩的衣袖,眸子发亮。
“明后我休沐,政务也大都处理完毕,王爷,终于可以休息了!我们出去玩吧!”
从前谢岁看起来不说阴郁,至少也是心事重重,如今身上诸多污名被除,肩上的担子卸下后,人都显得开朗不少。
裴珩乐见其成,也沉浸于谢岁放松后对他自然的亲昵,自然无有不从。
然后第二日谢岁裹着貂裘兴冲冲出门,迈下台阶,一脚下去连滑数米。当他撑着地面却发现站都站不起来,两条腿各走各的时,才发现这天气别说出门,出院子都难。
一夜冻雨,滴水成冰,石砖上挂了透明一层冰壳,整个金陵都像颗挂了糖浆的冰糖葫芦。没见过冻雨的南方人惊呆了,四肢扑腾,最后还是被裴珩从院子里拉回来的。
反手合上了大门,房间内地龙烧的火热,裴珩敞着衣襟,对着狼狈谢岁调侃,“谢大人,要不然再试试?”
谢岁将案上的书籍€€裴珩身上,自己转身趴软榻上,自闭了。
他向来闲不住,忙了许多时日,提前将所有事处理好,便是想同裴珩出去逛逛。现在计划泡汤,这种天气只能躺在家里看书了。
只是这样阴雨连绵的天气着实不美,翻一页书,谢岁便叹一口气,房间里快被他的幽怨塞满,如此唉声叹气,裴珩受不了了,便将谢岁抓起,“算了,带你滑冰去。”
谢岁:“滑冰?”
裴珩去库房寻了个块半身高的方形木板,在尾端简易栓了根绳子,长的一段延伸出去,短的一段被裴珩系了一根短棍。
丢了块软垫在上面,裴珩抬抬下巴,“上去。”
谢岁:“?”
他看着那块简易的板子,将信将疑的坐上去,裴珩往鞋底缠上粗麻布,拍拍手,呵出一口白气,“坐稳了。”
他拽着那根绳子,猛然冲出去,木板在冰面上飞起又滑行,谢岁感觉整个人被一股巨力一拽,人就飞了出去,冷风扑在脸上,他第一感觉是€€€€好爽!!!
灰蒙蒙的天,光秃秃的树,金陵的一切在雨里好像都褪色了。但动起来的那一刻,一切风景都在流逝,谢岁看不清任何东西,唯有冰冷的风灌入肺腑,清醒而锋利,将在温室里熏出的昏沉划走,徒留下刺激的兴奋感。
镇北王府不大,裴珩可活动的地方也不多,他只能拉着谢岁在院子里转圈。
一众暗卫藏在各个地方,看着自家王爷狗拉雪橇一样来来回回的跑,他人还挺高兴。
王爷王妃之间的情趣……他们不懂。
不过那俩看起来都挺高兴的。
冰冰凉凉的一点,落在脸上。谢岁眨了眨眼,看见无数雪白的小点从天而降,密密麻麻,如同春日江边的柳絮。
下雪了。
裴珩喘息,雾蒙蒙一片,手中紧绷的绳索忽然一轻,他回头一看,就见谢岁从板子上跳下来,因为穿的厚,整个人显得有些臃肿,在地上滚了两圈,软趴趴躺着,像只翻肚皮的小动物。
裴珩快步走过去,打算将人拉起,却听见谢岁欣喜的声音,“雪,是雪吗?”
裴珩见过北方凛冽的雪原,足矣吞没军队城池的雪暴,金陵这点小雪片,闹着玩似的。
但谢岁很喜欢。
于是他走过去,“回屋子里看雪,还是在外面走走?”
谢岁借力站起来,“上次下雪还是我十岁的时候。兄长骗我那是绵糖,给我盛了一碗,我全吃了,然后上吐下泻。”
裴珩:“………”
“但那一年我吃的那碗雪真的是甜的。”谢岁张口接住了几个雪片,尝了尝,目光落寞,“他们都说我撒谎,雪是没有味道的,因为这我还和很多人争辩过,看样子真是我兄长往里面撒了糖。”
“谢峥那个大骗子!”
裴珩失笑。
谢岁抓住他的胳膊,“我要去外面走走,屋子里太闷了,我呆不住。”
裴珩应了,路面太滑,谢岁踩在冰面上,走两步便往前摔,偏偏他觉得好玩,两只脚在地上滑,溜来溜去。
裴珩走在旁边,一条大道,两人手牵手,看见谢岁身形不稳就拽上一把,帮他调整平衡。
细雪落满了肩头,于是满城的“冰糖葫芦”便又被细细筛了一层糖霜。
“王爷是何时喜欢我的?”谢岁一摇一晃。
裴珩握住谢岁的手指紧了紧,片刻后,小声解释道:“其实我不是断袖。最初的最初,我那样对你,只是因为你是断袖,而那本书里,我喜欢男人,我想符合人设,也是为了告诉长公主,我没有夺位的意思。”
谢岁:“……嗯?”不是断袖?
“至于喜欢你,何时喜欢你,其实我也说不清楚。”裴珩呵出一口白气,“可能是你给我分折子的时候?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当时我确实有一瞬间觉得,这样的日子还算不错,真正有心思可能还是你勾引我勾引的太卖力了,我觉得你傻傻的,很可爱。”
谢岁沉默良久,打断道:“其实我也不是断袖。”
“怎么可能?你一见面就穿成那个样子,还在我身上乱蹭,我都以为你暗恋我了……”裴珩哈哈大笑,忽然笑声卡壳。
等等,已知谢岁和他一样知晓剧情,那谢岁为了保命忍辱负重的伪装性向,也不是什么多意料之外的事。
“我十三岁时遇到过一个同窗,他喜欢我,占我便宜。”谢岁慢条斯理说出一些陈年往事,“后来我就很恶心断袖了。从前那个你被我打,就是因为他对我口头调戏。”
“所以,从前我真不喜欢男人。”
天上的雪还在簌簌往下落。
裴珩和谢岁两人站在雪间,第一次意识到,他们好像错过了什么东西€€€€如果当初重逢的时候,彼此坦诚一点,他们现在可能还是相敬如宾的一对直男。
谢岁思维一瞬间发散,他想到了书,想到了自己,想到了他房间里那么多的断袖图,还有体位等等……
裴珩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点,唇角颤抖,而后一把抱住了谢岁,按住他的脑袋,“不许乱想!”
裴珩急促:“你喜不喜欢我!”
谢岁点点头。
裴珩强调:“我是不是男的?”
谢岁迟疑的点点头。
裴珩松了一口气:“那不就得了!都直不回去了,还是弯着吧。”
谢岁:“……”他嘴角颤抖,最后忍不住笑出来,捧腹大笑,身形不稳,扑倒在裴珩怀里,两人一同在冰面上摔了一跤。
裴珩扶着笑的起不来身的谢岁,不懂他在乐什么,虚虚拉住谢岁的腰,下一刻却被人抱住,谢岁发烫的声音落在他耳边。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谢岁抬头亲了亲他的唇,“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裴珩:“……”听不懂。
谢岁一眼看穿,却轻轻抱住他的脖子,“外面好冷,背我回去。”
裴珩确实听不懂,但他听见里头“良人”两个字,本能的阅读理解能力,让他觉得,谢岁,是不是在向他告白啊?
他背着人,顶着漫天小雪,慢慢走在街上。天空是雾蒙蒙的灰,阴云翻滚,他却并不觉得阴沉,只觉得路很长,时间很慢,身后人的呼吸很安稳。
他来到这个世界许多年,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孤魂野鬼。
唯有牵住谢岁的手时,才能拥有那一点归属感,那一点梦寐以求的,平安喜乐。
街上空无一人,风雪里,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们二人。
“谢岁。”
“嗯?”
裴珩轻轻开口€€€€
“我爱你。”
片刻后,有人凑到他耳边,小声附和€€€€
“我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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