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风€€没说话了,陷入沉思。
纪缥缈手指无意识敲着桌子,像是想要说服别人,又像是在给自己撑理:“拜托,他只是个继子,没什么资格插手我们纪家的产业吧?”
“继子也是可以继承遗产的。提醒你一句。”
“肯定有办法的吧。”纪缥缈不以为意。
“那配偶呢?配偶那一份怎么办?”
“她就落点钱和房子,白夏川怕是还有点股权。”
郁风€€:“你看过遗嘱了吗?”
纪缥缈犯愁:“就是说没有啊,老爷子的律师嘴巴紧,要撬动还有点难。”
郁风€€气笑了:“那你这八字没一撇,现在着什么急?”
“我这不是先从能入手的先下手为强嘛。纪缥缈笑了一下,“我看看你的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要死的又不是我。”
纪缥缈静默了一会儿,脸上是一种非常诡异又迟疑的淡笑,带着沉思,而后慢慢说:“如果说我要稀释小川的股权,把他挤出去,你会站在谁身后?”
郁风€€坦然道,“看你给我多少。”
半信半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纪缥缈才重新拿起筷子,“好爽快。”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纪缥缈就不担心了。
虽话是这么说,但纪缥缈还是有些将信将疑的,这么些年,郁风€€有多向着白夏川他都看得明白,合着他们才是兄弟,自己多余外人,这会自己说要去吞小川的遗产,他怎么不生气……
郁风€€剥了个蟹,放到徐楚宁面前,擦擦手,“这种小事以后不用特地来找我,电话里说就行,我很忙。”
“你忙什么,忙着养狗啊?”纪缥缈脱口而出,而后又顿了一下,转向徐楚宁:“对不起,不是说你。”
他又说:“我给你打了十个电话,全都不在服务区,信息也不回。”
哦,忘了,这里是信号死区。郁风€€拿起手机,果然有很多未读的微信消息。
“你想干什么我不会插手,东窗事发了别把我扯进去就行。等你们打算停掉机器的时候记得通知我,我会出席葬礼。”郁风€€说。
纪缥缈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你当然要去,老爷子生前最喜欢你了,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郁风€€对他这种神论感到怀疑,不以为然,“在骨灰盒子里谁知道他高不高兴。”
“但是目前应该不会停,有些人脉还要他维持。”纪缥缈无可奈何:“公司高层也有不少老古董,我还要松动一下。”
“你可以的,你是最棒的。”郁风€€随口说。
“你阴阳怪气的样子比你当舔狗的样子迷人多了。”纪缥缈点了根烟,四处看看,“说起狗,这么久了,怎么也不见嘟嘟?”
“拴起来了,宁宁怕。”郁风€€轻描淡写。
“你……”徐楚宁愣了。
这几天他的确没看见狗,还以为是放出去了,拴,栓起来?
“杂物间里。”郁风€€朝着那个方向抬了抬下颌。
“噢。”纪缥缈起身走过去,拉开杂物间的门,就看见趴在地上,忧郁地眨着眼睛的小狗。
“你这几天都把它栓在里面?”徐楚宁目瞪口呆。
“嗯,免得跑出去掉湖里淹死。”
徐楚宁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眼神特别空洞,落在男人身上,却空无一物,好像在注视虚幻。
这让郁风€€很不喜欢,给他一种他的宁宁并不专注的感觉。
他的注意力从来只会落在自己身上。
纪缥缈把嘟嘟带走了,说要带回去好好照顾,免得郁风€€把它饿死了,郁风€€也没拦。
屋子里重新恢复寂静。
“喝点茶吗?”
“好。”
得到了顺从的答复,男人却并没有很高兴,徐楚宁心不在焉的样子让他烦躁。
还是忍了下来,转身去煮茶,一回头,却看见徐楚宁冲出阳台,朝着湖里跑。
顿时一惊,手里的茶壶都来不及放下,滚烫的水撒到手上,烫得他五官扭曲,不管不顾地追出去。
徐楚宁直接朝着湖里跑,他慌了一下,大步追上去把人扑住。
双双摔倒在地,在湖边的滩涂里摔得一身泥。
郁风€€难以置信:“你到底想干什么?”
徐楚宁呵了一声:“也轮到你问我这句话了。”
一扭头,徐楚宁拿着手电筒,晃了一下对面的堤岸,大声吼:“你在那干什么?为什么要故意把猫往水里扔?!”
“嘻嘻……”
被手电筒照到的人嬉笑着逃窜,松了手,手里的猫惊叫一声,落入水中。
徐楚宁推开身上的男人,跑过去,趴在堤岸上,捡了根树枝,把猫救起来。
回头看去,逃走的背影,居然是他前几天刚刚救过的落水小男孩。
他边跑边回头窃笑,朝徐楚宁做着鬼脸。
“略略略,就扔就扔,来抓我啊。”
徐楚宁心里一口气上来,差点气到。
“我当时就说了,让他淹死算了。”
“一码归一码,别混为一谈。”
“有没有摔到哪?”
“没有。”
“我刚刚很担心你。”
“不用,我死不了。”徐楚宁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往回走。
郁风€€抬手想拉他,被他甩开,手上的烫伤抽到,顿时疼得他弓下身躯,死死攥着手腕。
“你怎么了?”徐楚宁听见声音回头,借着屋子里的灯看见他右手泛着不正常的红。
手掌拂了一下上面的泥水,郁风€€说:“水壶撒了。”
“开水?”徐楚宁惊住。
“快开的。”
“还有擦伤……”
刚刚郁风€€误以为他要寻死,直接扑过来,摔到地上,他的手掌又垫在徐楚宁脑袋下面,擦了一块,从烫伤的伤面上渗进去,更可怖了点。
徐楚宁眉头紧锁,“回去处理一下吧。”
“嗯。”
伤口的刺痛特别明显,郁风€€脸上也有点白,单手在冷水下面冲了很久,洗干净表面的泥土,徐楚宁上二楼用公线电话打给附医院,问清楚处理方法,才把医药箱拿下来,坐在桌子边拆纱布。
回头看着坐在餐桌边的人,昏黄温暖的灯光下,他表情格外专注,低头的时候,五官就藏在了阴影里。
岁月静好的感觉。
好像有点熟悉,又触不可及,好像稍纵即逝。
但抓住了郁风€€就不会放过。
坐在对面,把手递过去,徐楚宁看了一眼,一言不发,拿出药和棉签给他消毒,慢慢上药,然后用纱布包起来。
“自己注意点。”
“谢谢宁宁。”
徐楚宁没接话,转身把医药箱送回去。
微微转动手腕,被纱布包裹的感觉竟然有些温暖,郁风€€抬头,视线追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走进楼道的黑暗里,温柔地目光慢慢凝固,变得偏执与晦暗。
郁风€€垂目,握住包纱布的那只手,用力攥紧,瞬间的疼痛直击大脑,打了个哆嗦,像是一道电流从神经里面穿过,唤醒了最深处的渴望。
他笑了出来,瞳孔放大,掌心按着粗糙的纱布,用力地揉,直到伤口血肉模糊,鲜血从纱布里渗出来。嫉妒与痛楚的眼泪瞬间充斥了猩红的眸。
果然,他还是爱着宁宁的。
那宁宁也要爱他啊,否则多不公平。
是时候做些什么,来让他留在自己身边了。
男人站起身,走到杂物间,从里面拿出来一条两指粗细的锁链,将其中一端缠到自己受伤的手掌上,而后抓紧另一端,上了楼。
第79章 我们可以殉情,反正湖底尽是白骨
徐楚宁不喜欢二楼,准确来说,他不喜欢这个湖边小屋的任何一个地方。
这里风景还不错,环境幽雅僻静,湖泊上浮起的雾气也常常让他如临仙境,若是放在以往,郁风€€带他出门度假,选择了这样一个清闲之处,他或许会高兴。
可如今,这个地方也不是什么桃花源,只是一座监狱,囚笼,他要是还能欣赏,就是对自己的背叛。
二楼处处拉着厚重的窗帘,灰尘也有些多,只有他们常驻住的卧室干净无尘,走廊的木地板很陈旧了,又被湖边的湿气浸润,踩上去的时候会有吱呀声响,伴随着脚步声,回荡在狭长的走廊里,诡异又压抑。
等等,是谁的脚步声……
徐楚宁停了下来,手里的医药箱警觉地攥紧。
脚步声还在继续,由远及近,从身后传来。
闲庭信步,又沉重,不容置喙。
一回头,徐楚宁看见站在楼梯边的人。
男人见他回了头,便停下来,微笑着将锁链藏到身后,轻声问道:“宁宁,还记得应该把医药箱放回什么位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