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着门边看了许久,视线落在他执棋的手上。
“你会下国际象棋?”
“不会。”徐楚宁放下棋子,转身又回到阳台上。
郁风€€俯身把棋子收起来。
一抬头,徐楚宁正隔着玻璃门对他笑了一下,而后抬手把门拉上,从外面反锁。
男人一愣,立刻走过去,用力拉了两下玻璃门,锁得死死的。
徐楚宁后退了几步,背靠在栏杆上,挑了眉毛,眼中含笑。
“宁宁,别闹,快进来。”郁风€€拉门,只能听见哐哐哐的闷声,却撼动不了分毫。
隔着玻璃,他看见徐楚宁指尖勾着钥匙,乐此不疲地把玩着。
“宁宁!回来!”
控制不住地低吼,拳头抵在玻璃上,用力到骨节发白。
徐楚宁看着他,突然抬手,将钥匙抛到江里,抬腿踩到栏杆上,忽然整个身子往外翻。
“徐楚宁!”
双目通红,郁风€€盯着他的脸,顿时脊背发麻,一种强烈的恐慌流窜直击大脑。
转身随手抄起房间里的凳子,对着门锁砸下去。
“哐!”的一声,响彻寂静的黑夜。
徐楚宁脸色变了一瞬,而后很快恢复过来,盯着被砸得不停发出惨烈声响的门,突然笑了。
他更变本加厉地往后仰,双腿足尖几乎要离地了。
郁风€€一脚把门踹开,怒气冲冲地冲过去,伸手掐住他的后颈,把人提起来,抵到墙上。
“你到底想干什么?”虎口紧紧扣着他的下颌,很想掐他脖子但竭力忍住,手上还有砸门锁时候留下的划痕,正在渗血,“想自杀?还是想用这种伎俩威胁我?”
徐楚宁被按在墙上,突然白了脸,声嘶力竭,“疼……”
猛然回过神来,郁风€€收回手,拽着他检查身上:“哪疼?”
徐楚宁立刻变脸,甩开他的手,恢复了正常脸色,甚至还笑了一下,“先生,我这次表现得怎么样?”
“什么?”
“我这次没有手抖,没有露怯。”徐楚宁笑容淡淡,“你一定很为我高兴吧。”
第86章 从今往后我的不幸,都归咎于你
琴是五十分钟后送来的。
赔偿了酒店一扇门的钱,换了另一间套房。
徐楚宁拿到琴,擦了擦,调了下音,装上肩托,夹着琴,紧了紧弓子。
“需要谱子吗?”郁风€€盯着他的背影。
徐楚宁头都不回,“不用。”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抬起琴弓,落到琴弦上。
很久都没有拉过琴了,整条手臂都很紧张,效果很不好,徐楚宁慢慢沉了脸色,自己的技术已经退步成这样了……
乐声戛然而止,郁风€€捻灭烟头,“怎么不继续了?”
徐楚宁揉了揉手腕,默不作声地把琴收起来。
郁风€€走过去,抱他,“还是你想用自己的琴?我让人去取。”
“不用,没意义。”徐楚宁挣脱他,抬手抹了把脸,“困了,要休息。”
他钻进被子里,背对着外面,蜷缩起来,又显得那么脆弱无助,丝毫没有一个小时前的张狂和锋利。
他侧躺着,睁着眼睛,眼神空洞地看着面前的墙壁。
郁风€€心脏拧了一下,有一瞬间的呼吸不过来。
伸手扳过他的肩膀,把他翻过来,一眼就看见他呆滞又仓惶的神态。
“你怎么了?”男人忍不住问。
听见声音,徐楚宁眼神晃了晃,轻轻眨眼,看上去很正常,可脱口而出却是,“先生,我是个废物了。”
郁风€€稍怔,而后沉声:“胡说什么。”
徐楚宁手掌轻轻遮在脸上,好像是瞬间崩溃了,“我拉不了琴了,什么都做不好……我现在连业余的都不如,你没听见我刚刚拉得多差吗……”
一字一句轻飘飘吐出来,却忍不住带上哭腔。
他已经很久不拉琴了,久到刚拿到琴的时候,他甚至有些恍惚,恍惚到忘记自己要琴是来干嘛的。
郁风€€把他的手拉下来,强硬地擦去他的眼泪,“别胡说八道,你只是不顺手。”
“这不是顺不顺手的事……”
徐楚宁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留下来,他很想大哭一场,却又被自尊阻拦住。
郁风€€拿出手机,打电话给秘书,“我帮你把你自己的琴拿来。”
徐楚宁忽然握住他的手,轻轻抚摸上面的伤疤。
那天晚上,锋利的冰€€子插进郁风€€的手掌,一直到手指,至今都有一道浅浅的疤。
徐楚宁说:“如果受伤的是我该多好……我就可以给自己找借口。”
“没有的事。”郁风€€抽回手,擦去他的眼泪,“你手生了,再练练能回来的。”
“我练了十二年的小提琴。”徐楚宁恍惚着,像是呆住了,目光虚浮,“我现在废了,我要怎么跟以前的十二年交代……”
“你怎么可能废了,你到底在说什么?”郁风€€按住他。
徐楚宁渐渐不挣扎了,嘴皮子动着,声音却细如蚊呐,“也好,也行,反正以后不用拉琴了,没关系……”
“你想继续拉琴,就继续。”
徐楚宁抹了一把泪,“郁风€€,我还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
“从今往后,我的所有不幸,都要归咎到你身上。”
“好,可以。”男人偏头,吻在他颈侧跳动的脉搏上。
次日一早,郁风€€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
顿时清醒过来,起身,床头柜上放着便签,宁宁说他先回去了,中午会回来吃饭。
【另外,琴我拿到了,谢谢。】
昨天他用不惯琴行租的琴,哭成那样,今天把他自己的琴送来了,应该心情会好点吧。
男人点了根烟,走到阳台抽,听见楼下传来小孩子嬉笑打闹的声音。
一低头,滨江的露台上,有几个小孩在玩太空沙,一旁坐着个穿围裙的年轻男生,照看着他们。
或许是托儿机构吧,此时正值假期,有得忙。
男生大概是兼职,手忙脚乱地看管着那些孩子,都是三四岁的年纪,最是闹腾。
“……那个脏,不能往嘴里塞!”
“小轩,不许欺负女孩子!哎,别拽她辫子!”
“不能往朋友脸上撒沙,听话!很危险!”
一小会儿功夫,男生已经生气了,脸都气红了,却碍于小孩子不能打也不能骂,只能咬牙切齿干瞪眼。
看着他,郁风€€突然笑起来了。
他最烦小孩子,尤其是不听话的,一个个的聒噪起来像豪猪,让人想拎着脖子放水里淹死。
徐楚宁却很擅长处理跟孩子的关系,他教过小学生,初中生,还给郁时铭当过家教。
这么久,好像也没有红过脸。
郁风€€陷入回忆中,想起宁宁的好脾气和温柔性格,面上不由得带了一丝怀念。
再看那个暴跳如雷的兼职男生,就有点嫌恶了。
郁风€€咬着烟,转身,下楼,开车去了徐楚宁老家。
徐楚宁做完饭,摘了围裙出来,就看见停在路口的车子。
这段时间他在家里待着陪妈妈,郁风€€就在那里,坐在车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偶尔会走,偶尔会等。
徐楚宁从自家院子里,能看见他的车,却看不清里面的人。
“小宁啊,你来帮妈看看,这写的啥。”徐女士拿着一个说明书,戴着老花镜,眯眼看着。
徐楚宁给她买了个测血压的仪器,教她用。
“来,你过来,我给你演示一遍。”徐楚宁笑着把她领进屋。
隔壁住的婶婶们也来了,一脸艳羡地说徐女士好福气,儿子这么争气。
听见这句话,徐楚宁的脸色沉了一下,眼里的光也有一些暗淡了,却还是强撑着一抹微笑。
一旁的婶婶们却打开了话头,你一言我一语的,叽叽喳喳起来,围着那一台小小的测血压的机器,不停的恭维着徐楚宁。
“哎呀,徐姐算是熬出头了,年轻时候日子不好过啊,也好在小宁懂事,没让徐姐操什么心,现在长成大人了,知道孝顺妈妈了。”
“诶,对了,小宁啥时候成家呀?”
“看你这话说的,小宁才刚大学毕业,着什么急呀,得先忙事业。”
“咱们宁宁是搞艺术的,以后是要当小提琴家的。”
“哎,你还真别说,我亲戚,有一牌友,他女儿就是小宁这个年纪,也是年纪轻轻出国留学,一毕业就年薪好几十万呢……”
一听这话苗头不对,徐楚宁赶紧退了出来,说去看看锅里熬的汤怎么样了。
进了厨房,关上门,身后还能隐约听到讨论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