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王爷……这两段话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怎么没有。”楚昭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子衿在他们眼里跟神仙似的,而我能跟他这般的仙人能相濡以沫,不也变相让人们重新琢磨我的性格吗?”
楚昭让他学着点:“这可比直接大喊‘秦王不残暴’有用多了。”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但黑鹰总觉得这里头水分很大,他怀疑在楚昭心里,让其余人都知道他跟沈子衿天生一对时最重要的,什么名声不名声,那是顺便的事。
但黑鹰只能说:“属下受教。”
楚昭:“不急,我还没说完呢。”
黑鹰大惊:怎么还没完?
“我不过去的理由还有一个。”
楚昭可不管黑鹰听不听,反正他一定要说:“美人如画,远观和近赏是不同的意趣,我站在他身边,就看不了这样全,偶尔也该换个角度充分欣赏他的风姿,我的心情你可能很难理解。”
黑鹰:的确很难理解!
他突然无比怀念起曾经那个义正言辞声称对爱情没有兴趣的王爷来,起码那个时候,他不用每天被楚昭换着花样折磨耳朵和心灵。
楚昭看人的视线太明显,那边的沈子衿若有所感,抬头望来,看见楚昭,远远朝他清浅一笑。
仙人一笑,秋水横波,云拂花开。
黑鹰站在楚昭身边,清晰感觉到王爷周围桃花乱冒,一朵朵仿佛如有实质,飘得他非常想后退。
但是不行,他是个尽职的侍卫,得好好护在王爷身边。
这是他引以为傲的身份。
楚昭也扬起嘴角,视线就没离开过沈子衿,嘴里话却是对黑鹰说的:“他看见我就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
他开始了,他又开始了。
黑鹰:身份好像也不是特别骄傲了……侯爷救命!
第65章
玉州的事已经先写了折子提交上去,折子中故意没提起曹知州交代了魏长河的事,虽然魏长河肯定早在楚昭动身来玉州时就开始收拾处理手上一些跟玉州相关的事宜。
但做了的事终归会留下痕迹,铺得太开的摊子不可能一朝一夕就了无踪影,曹知州交代出来的东西,沈子衿这边已经派人把证据收拢妥帖了。
匪患成灾,流民遍地,擅动赋税挪官粮,一条条报上去,朝野震动,满座皆惊。
承安帝大怒,下令尽快把罪臣押解回京。
不过走之前总要保证玉州稳固下来,白君行恨不能把自己一个掰成八瓣用,忙得脚不沾地,沈子衿于心不忍€€€€既是不忍心白君行操劳得晕头转向,也是心疼玉州百姓。
来玉州一回,沈子衿对伫立的这片天地有了更多实感,秦王府是他打盹的窝,而这个窝,就扎根在大梁。
所以沈子衿和白君行一起,从玉州剩下的官员中考教,选一些能顶事的人,暂时管着玉州事务。
这下庄子里能睡到自然醒的居然变成了秦王,而秦王妃居然要早起了。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王府的诸位们都叹为观止。
不过楚昭自然醒的时间本来就比沈子衿早,所以这下只是变成,他俩每天早上一块儿起了。
沈子衿用不着下人来叫,他枕边人每天就是最好的闹钟。
楚昭刚开始还不娴熟,对着沈子衿那张迷糊的脸,只觉得自个儿也犯懒,根本舍不得叫醒他,不过两三天后,就摸透了伺候侯爷的方法。
叫醒第一步,先亲。
亲得很温和,也就是贴一贴,而后手指摩挲过沈子衿的脸颊,蹭他耳朵,把人叫醒。
这时候沈子衿往往迷迷糊糊,根本不算醒透,会朦胧着往楚昭怀里钻一钻,软成一团,特别好捏,是楚昭给自己谋的福利。
然后秦王就会把睡眼惺忪的侯爷直接抱起来,擦脸、伺候他懒懒散散漱了口,再给人把衣服换上,又抱到镜子边,亲自给小侯爷束发。
全程不用沈子衿走半步路,楚昭抱着身轻如燕的美人,半点没觉得重,琐碎小事也不假他人之手,不亦乐乎。
沈子衿坐在镜前时,就彻底清醒了。
以往他起床都是先在床榻上等自己清醒,如今楚昭一通操作下来,还真不用急着睁眼。
沈子衿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开口还带着几分慵懒:“我觉得我要被你惯得更懒了。”
楚昭手指滑过他乌黑墨发,宛如上好丝缎,爱不释手:“你还要出门做事,可见我惯得还不够。”
沈子衿轻笑:“这又不是你的问题。”
沈子衿没学会的束发,楚昭倒是得心应手,但也只会简单的,复杂的他搞不定。
但沈子衿自然是怎么打扮都好看,而且他不挑剔楚昭手艺,第一回被束发,还新奇地瞧了瞧,对楚昭会束发这件事不吝夸赞。
把秦王殿下夸得十分受用。
亲手打扮心上人,不得不说也是一种乐趣。
楚昭:“今天戴什么冠?”
沈子衿任他打扮:“你帮我挑就行。”他思绪已经飘到今天正事上,“今天要先去见徐玉之。”
楚昭的手微不可查一顿,徐玉之,这个名字最近频繁出现在沈子衿口中。
楚昭就见过他一面,生得白白净净,模样并不算出众,典型的文人,做正事本领还不错,在玉州官场不想跟曹知州同流合污,也没有勇气干什么大事,因此曹知州在位时只做好自己的分内工作,上班下班,过着普普通通生活,也没被找过茬。
因此安稳待到了现在。
沈子衿和白君行发现这人正事干得很好,因此把他用了起来。
楚昭还记得这人经沈子衿几句提点之后,看向沈子衿的眼神就变了,亮晶晶的,殷切得很。
楚昭仿佛若无其事道:“他都跟着你们好几天了,还没法自己处置手里的事?”
“他有本事,就是胆子太小,某些事明明妥帖了,也非得来问问我或者君行,显然是怕僭越半点,”沈子衿唔了一声,“不过有的事务他先前没经手过,京城即将处置玉州官员的当头,他也是不想沾上半点儿腥吧。”
“这样你们得忙到什么时候去,好好跟他说说,让他赶紧支棱起来。”
沈子衿:“他一点点试出线在哪儿,就换上了他自己的章法……束好了啊,谢谢。”
楚昭放下手,满意欣赏了下自己作品:“我不要口头道谢,多生分。”
沈子衿下巴被他轻轻抬起来,看着楚昭带笑的眼,沈子衿就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沈子衿耳根微微一红,他嗫嚅下唇,低声道:“……你想要什么谢?”
楚昭:“侯爷聪慧,明知故问。”
沈子衿抿抿唇,眼尾也要羞红了:“那你来吧。”
楚昭笑意更深:“你要谢我,不该你来吗?”
沈子衿睫羽一颤。
该说的都说了,亲也亲了一张床也躺了,都是决定以后要过一辈子的人,亲密的事他自然也不是不能主动。
虽然有点不太习惯。
但可以学,他学习能力最好了。
连喜欢一个人这么难的课程都能学会,那附加题目有什么不能做的。
沈子衿于是抬手,要去环住楚昭的脖颈。
袖口滑落,露出他玉白的手臂,窗外的晨光投进来,肤白如梨花溶溶,他坐着,楚昭站着,沈子衿有些够不着。
“……你低一点啊。”沈子衿仰着头,眼中水波氤氲。
这句话听着像是嗔怨,但落在楚昭耳朵里,那就是撒娇。
楚昭弯腰凑近,雪白的胳膊如愿以偿缠上了他的脖颈,柔软熨帖。
小轩窗,正梳妆,两个情窦初开的小郎君交换了清浅的吻,人面桃花相映红。
沈子衿收拾完毕用过早饭,去了办事的地方。
他每天还能有个好觉睡,玉州官员们这几日却没一个能安寝的,努力表现,积极主动加班加点,争取给上面留下好印象,也为撇清和曹知州及其党羽的关系。
白君行和徐玉之来得早,沈子衿到时,徐玉之眼前果然一亮,忙给沈子衿奉茶:“王妃来了。”
沈子衿在窝里是软乎家猫一只,出了门,就是矜贵又风度翩翩的公子,颔首:“昨儿走时还有事没议完,你们来得早,可已经有章程了?”
白君行:“正要与王妃说呢。”
徐玉之果然是十分小心的人,他把自己位置摆得很低,在沈子衿和白君行面前只称下官,不干半点越俎代庖的事,每每开口,绝不会出现乱插嘴的情况,胆小有胆小的好处,虽不想争多大的功名,但周全妥帖。
沈子衿又翻了翻理出来的册子。
之前施粥后,还借此机会重新核对流民户籍,被曹知州和土匪们占去的田地也要重新丈量分配,还有过万的山匪怎么处理、丢了户籍身份不明的流民又该怎么办……
等等等等,的确都是量大的活儿,非常需要人手。
好在这些天下来已差不多都把规章定好了,剩下的按部就班去做就行。
沈子衿点头:“好,看来再过几天,我们就能放心起程回京城了。”
徐玉之这时候恰到好处开口:“王爷王妃来玉州时,我等不曾为殿下们接风,实乃惭愧,二位救玉州百姓于水火,玉州实在感激涕零,还请王妃允玉州官员为你们践行。”
徐玉之摸出沈子衿和楚昭不是奢靡浪费的作风,不忘补道:“城中正接济流民,山珍海味拿不出,寻常家菜还是有的,望王爷王妃不要嫌弃。”
他不忘朝白君行拱手:“也请白大人赏光。”
白君行作为监察御史,此番也要一起回京禀明情况,因为沈子衿的推动,他缩短了在玉州停留的时间,这次回京后,玉州大案办完,资历也算够了,不用再外派。
把白大人留在京中,也方便他们后续的动作。
毕竟当首辅和次辅都处理完了,朝堂好不容易大洗牌,出现了最好的机会,承安帝这枚棋子,也终于该挪一挪了。
沈子衿沉吟,践行宴其实没必要,但走之前再敲打敲打玉州官员们也好。
于是他点头应下:“好。今日午饭我也与你们一起用,把事情说完,后两日我就不来了,庄子上也该收拾准备回京了。”
他将守在外面的王府侍卫唤进来一个,让他们去庄子上带个信,午饭就不回去了。
徐玉之是巴不得能跟沈子衿还有白君行多相处的,他是文人,最爱跟有才之士结交,白大人一代文豪不用说,几日相处下来,发现秦王妃也是才高八斗之辈,他自然欣喜得很。
徐玉之:“王妃可有什么想吃的,我提前去吩咐厨子。”
沈子衿:“我不忌口,跟你们一样,随意就行。”
“那您可得尝尝咱们玉州特色,唉,这玉州曾经啊,也真是鱼米之乡,衣食住行样样不缺……希望此番之后,还能再见昔日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