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卡约斯不带情绪地说。
雌虫这才注意到温德尔身边的卡约斯,瞥了一眼之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看到了什么,像见了鬼一样盯着卡约斯露在外面的淡灰色长发:
“……白冠?!”
卡约斯把手放在温德尔的背后,虎口的位置抵在温德尔脖颈正后方,像是钳住他的脖颈,但没有用力,只是推着温德尔向前:“走。”
后颈是虫族本应该有虫纹的地方,也是作为花豹兽人时,温德尔本身比较敏感的部位。
发凉的体温和自己的脖颈相接触,温德尔感到自己后颈的皮肤隐隐发痒,从里向外透着一股奇特的热气。
温德尔看了被撞的雌虫一眼,礼貌地点了点头,跟上卡约斯。
“赛坦,能给我开一间包厢吗?”温德尔苦笑着对身边的另一只雌虫说,“你也看到了刚才的事,我……”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脸上有一道疤的雌虫心领神会:“我就说你们亚雌不适合这里,行,我能给你搞到一间,不过这一千星币的费用€€€€”
温德尔一笑:“我会随后转给你。”
赛坦扫了一眼他的穿着:“你确定?这一千星币可不便宜。如果你赊账,这一片的地头蛇可是能把你的虫翼连根拔了喂给异兽。”
“你忘了,我是亚雌,没有虫翼。”温德尔面色如常地回答,“而且,我是€€€€”
“这钱从我的赛后奖金扣,抽头你看着拿。”卡约斯打断了温德尔的话,“我去抽签,赛坦你带他去包厢。”
望着卡约斯转身离去的背影,赛坦熟稔地勾着温德尔的肩膀,啧啧称奇:“他今天倒是话多。”
“走吧,跟我来。难得见到卡尔那家伙有朋友,看在他的面子上,我肯定给你搞到位置最好的包厢。”赛坦拍着胸脯说道。
是看在随便拿的抽头的份上吧,温德尔心里好笑。
穿梭在赛场边的看台上,赛坦放开了温德尔的肩膀,和他并肩而行。
面容粗犷的雌虫边走,边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你看着不像是和卡尔能在一起玩的虫。”
“为什么?”
“我能看出来,卡尔的出身不简单,一只虫的气质是没办法掩藏的,我看他第一眼,就知道他不是为了钱来这里。但是你……”
赛坦探究地看了温德尔一眼:“和卡尔比起来,你身上有种和我们一样的气质。”
看人倒是老辣,温德尔在心里评价道。
他们的气质当然不同,卡尔只是图里欧帝国二皇子卡约斯的一个假身份,本质上还是贵族出身。而温德尔,却是在斗兽场里土生土长的。
不过温德尔能看出来,卡约斯和赛坦并不是交心的朋友关系,而在某种程度上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既然如此,温德尔猜测,赛坦一定不知道卡约斯的真实身份。
温德尔不置可否地笑笑:“是吗,我也不太清楚卡尔的来历。”
“他的确不缺钱,但是我觉得对卡尔的身份动心思,可不是个好主意。毕竟他可是白冠,不是吗?”
“……”
见自己试探的意图被戳穿,赛坦打了个哈哈混过去,若无其事地开启另一个话题:“你说得对,那小子确实厉害。我十几年前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屁孩,就已经能在这里连着打赢十场。”
“他没在场上受伤,也就拳头擦破了点皮,结果出了翼斗场反而倒在我家门口。我回家的时候见到连冠王趴在那里,还以为自己被堵了,最后发现这家伙就是睡着了而已。”
十几年前?
赛坦没理由在这上面说谎,温德尔却更加疑惑。
卡约斯为什么从那么小的年纪,就对翼斗场情有独钟?
他从没听说过卡约斯有在外生活的记录,光网上能找到过于这位皇子的事情,就只有他在战场上几乎骇人听闻的出色表现,以及任谁也挑不出错的言行举止。
这些疑问不适合在赛坦的面前表露出来,温德尔只好和其他对卡约斯抱有的疑惑一起,把它暂且压在心底。
€€€€
赛坦说的没错,他确实给温德尔找了一间很不错的包厢。周围没有其他座椅保证了这里的私密性,同时,这间包厢的位置正好就在翼斗场的斜上方,能将整个场地内的情况收入眼底。
把温德尔带进包厢,赛坦就离开去找卡约斯了。
确认房间中只有自己一个人后,温德尔手腕一翻,从袖口里面凭空出现了一个光脑,落入温德尔的手心。
他输入一串通讯号码,发送信息:【我安全,你们怎么样?】
第017章
这才是他让卡约斯带他到翼斗场的真实目的。
温德尔需要向迪伦李等人报平安,同时也需要确认同伴们的安全,这就需要借助光脑。
但发现自己迷路后,他唯一找到的“熟人”是一位保守派的皇子,和他们站在完全相反的立场上。温德尔不可能冒着被他发现加勒德亚家真相的风险,去借用卡约斯的光脑。
这时,“借用”陌生虫的光脑,就成了最安全的选择。
斗兽场土生土长的他知道,翼斗场这种地方通常人潮拥挤,鱼龙混杂,身体之间的擦挂碰撞在所难免,顺手牵羊的行为随时随刻都有发生,而且更不容易被人察觉。
果然,不一会儿,温德尔发出的信息就有了回应,不过是从另一个通讯号码上发出:【我是迪伦李,确认这条通话线路安全。】
【我们都没事€€,西恩大人从房间中的情况推断出发生什么事后,已经掩护我们回到庄园,目前没有外部虫发现您失踪。】
温德尔松了一口气。他确实害怕自己凭空在军部第一研究院消失,会给飞行器上同行的四个雌虫带来麻烦。
温德尔继续输入:【我没看清来杀我的雌虫的长相,不过记下了他的脚步节奏。】
迪伦李的回复来得迅速:【好的,我已经将事情原委告诉阿布戴尔大人,请您回去之后将这一点的详细信息补充给我们。】
【那么现在您在哪里,需要我前去接您吗?】
温德尔突然发现,迪伦李说话的风格在线上似乎正常了不少。
他欣慰地回复:【我在某个翼斗场里,不用担心我,我自己回去。】
迪伦李:【真是佩服,您已经敬业到遭受刺杀之后,马上跑去翼斗场买新的雌虫了。】
温德尔:……
刚欣慰了没有两秒的时间,就又听到了这熟悉的语气。
温德尔无奈地打字:【不要开我的玩笑了,这是为了拿到光脑和你们联系。】
【说到这个,你们能查到这台光脑属于哪位雌虫吗?麻烦从我的账户里给他汇去些星币,最好比这台光脑的市场价稍高一些,给他造成了损失真是抱歉。】
不一会儿,迪伦李回复:【这台光脑的确登记在一位雌虫的名下,但这位雌虫已经81岁了,我不认为他会前往翼斗场。】
温德尔:……
这么说,这光脑是被他撞到的雌虫从某个老年雌虫那里偷来的,而到他手里,已经是第二次被迫转手了。
迪伦李又发了一条信息:【恭喜雄主,您这是正义的白吃黑,省钱了。】
温德尔:……
他摇摇头,准备等回到庄园之后,把光脑原封不动地给失主雌虫寄回去。
刚把光脑收好,温德尔就听见翼斗场的播报声响起:
“下一场,白冠对战黑刺王。”
白冠是卡约斯在翼斗场的绰号。卡约斯在翼斗场会用薄膜面具遮掩长相,这个绰号,是根据他露在外面的淡灰色长发而来。
€€€€虫族对于浅色颜色的分辨力不是很好,隔着比较远的距离,卡约斯的淡灰色长发很容易被误认为是白色。
在翼斗场的观众席正上方的两侧,竖着两块巨大的屏幕,上面实时转播着对战双方的情况。
温德尔所在包厢正对着的屏幕连接着的镜头,恰好就聚焦在卡约斯身上。
雌虫状态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丝毫不理会观众席爆发的剧烈欢呼声以及对“白冠”绰号的呼喊,径直走到指定对战位置,站定。
他的对手是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雌虫,脸颊上一左一右画着两个瘦长的黑色倒三角图案,在进场全程都在向观众举起拳头,同时炫耀自己孔武有力的身材。
温德尔注意到,脸颊上画有倒三角的雌虫全程都把自己的虫翼露在外面,但卡约斯的虫翼却不见踪影,似乎仍旧被收在体内。
翼斗场之所以叫翼斗场,就是因为这里鼓励所有选手使用虫翼战斗€€€€闪闪发亮的虫翼不仅能增加整场战斗的观赏性,更是虫族作战的一大优势。
然而看观战虫群的反应,并没有虫喊着让卡约斯把虫翼露出来,仿佛对此已经司空见惯。
接下来的战斗,印证了温德尔的猜测。
开战哨响,卡约斯仍旧站在地上,一动不动,平淡地看着绰号为“黑刺王”的雌虫猛地向下冲刺,向他袭来。
在“黑刺王”的手即将碰到他的身体时,卡约斯以快得惊人的速度掐住了“黑刺王”的脖子,手臂肌肉暴涨,将雌虫狠狠摔在地上,高高躬起的脊背像是咬住猎物不放的猛兽。
黑刺王不甘示弱,强忍疼痛变了位置,虽然依旧没有摆脱卡约斯的桎梏,但他的虫翼却恢复了自由,露出边缘一排乌黑发亮的尖刺。
反击被卡约斯躲过,黑刺王便扇动一双虫翼,带着卡约斯升到半空中。
他本以为在这里能够让从来不愿意展开虫翼的卡约斯露出弱点,没想到,卡约斯却猛地翻到他的背上,再次主动发动攻击。
温德尔的包厢视野很好,不借助屏幕转播,也能将翼斗场上的情况收入眼底。他清晰地看到,卡约斯动了动唇角,眼睛中流露出微弱的笑意。
卡约斯在温德尔的面前一直沉默寡言的,而直至此刻,温德尔终于窥见了卡约斯骨子里的一抹狠劲和疯狂€€€€不愧是仅凭自己,就能歼灭一支异虫军队的帝国战神般的存在。
兽人的天性被卡约斯此刻充满野性和暴力的表现激起,温德尔脸上一直带着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狩猎欲望。
如果温德尔还是一头豹子,此时他浑身的毛发已经全部竖起,浑身的肌肉在激动中颤抖。
两只雌虫飞到哪里,温德尔的头就朝着哪里扭过去,像是自动追随对焦的摄像头。
情不自禁,双眼泛红。温德尔紧紧盯住卡约斯在翼斗场上的身影,为此着迷又战栗。
直到示意卡约斯胜利的播报声再次响起,温德尔才如梦方醒。他急急喘了一口气,眼神立刻恢复清明。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到了包厢最前面,脸颊几乎贴上了玻璃,豹子尾巴也悄悄冒了出来,此时正兴奋地甩来甩去,完全不受控制。
温德尔对此应对自如,毕竟上辈子有丰富的经验。他熟练地把自己的尾巴按回去,又深呼吸几下,让紧绷的肌肉缓缓放松,心跳也逐渐慢下来。
刚才翼斗场上发生的一切,仍旧在他的脑海里自动循环播放。
随着回想,温德尔却渐渐皱起眉头。
他发现了一些不自然的地方:卡约斯的一些动作完全是不必要的,非但不会增加攻击的有效性,更是让他露出了破绽,让一些本来可以避免的受伤还是发生了。
还来不及细想,包厢的门却传来几声敲门声。
片刻前刚刚博得了所有虫的欢呼的胜者,正带着他那张像是血污一样的面具,站在包厢门前。
凭借呼吸声,卡约斯辨认出面前的亚雌就是他要找的虫:“打完了,跟我回去。”
实际上,卡约斯说的“打完了”是指他的场次,而此时的翼斗场上还不断在有新的雌虫入场交战。不过,温德尔本来就不是为了看翼斗来到这里,于是他点点头,跟着卡约斯往外走。
看着卡约斯紧抿的双唇和不虞的脸色,温德尔笑了笑:“怎么赢了还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