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和江€€之间的事情他并不想插手,一切都按江€€自己的意思来,就像是他怎么对顾家的人, 江€€也不会插手问一样。
自己的血债只有自己才能还。
顾戚离开之后,四周的空气都仿佛寂静了下去,只有那个女人哭泣着的声音。
江€€冷冷的看了那个女人一会儿,突然笑了。
他缓缓走到女人面前,蹲下, 片刻后,他伸出手点了点女人的膝盖,说道:“救你的儿子, 可以,但我要你这双腿。”
女人惊恐的看着江€€:“你,你说什么?阿姨听不懂,江€€€€€€”
“我的腿是怎么残废的, 你应该比我清楚。”
江€€蹲在她面前,微卷的眼睫毛下是一双弧线凌厉、暗藏汹涌的丹凤眼,他唇角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说出的话音被刻意压低, 四周的人都听不大清。
在他们身后, 顾戚远远地瞥了一眼,那女人的脸被江€€宽阔的肩膀给挡住了, 他只能看见一截在发颤的脏兮兮的头顶。
而这时候,白鹤归突然看向他,问:“眉姐失踪的事你怎么看?是现在去救,还是过后去救?”
去和不去都有理由,白鹤归现在似乎尤其爱听顾戚的回答。
清冽的嗓音从头顶落下来时带着几分询问的意味, 让顾戚越发觉得奇怪。
他认识的白鹤归这两辈子虽说算不上是独.裁专断,但也足够自负,他的心中有一套准则,做事从不听取别人的意见,怎么到了这辈子却开始频繁的问他了呢?
与此同时,江€€那边似乎又说了什么,女人从喉咙里冒出了一阵短促而又绝望的哭泣,然后又是一阵苦苦哀求,最后,女人惨叫着开始满地打滚,江€€站起身来,抓着女人的胳膊把她拖到了卡车前,把她扔到卡车后车斗上,然后走了回来。
“地点问出来了,在一栋破旧工厂里,还好,那里正好要经过。”做完这一切后,江€€走回来,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眉眼间带着几分轻松,像是卸掉了一块大石头一样说:“不介意带她一程吧?”
顾戚当然不介意,他看向白鹤归,用商量的语气和他说:“那就去看一趟吧,反正也顺路。”
白鹤归的脸色立刻冷下来。
他在问顾戚的时候,顾戚显然还在思考,但江€€一说话,顾戚就偏向了他。
这种感觉让白鹤归很不舒服,没有回答。
而这时候,江€€已经划分好路线了。
女人所说的工厂是A市老市区的一处老工厂,原先是做什么化学原料加工的,后来因为污染排放超标被叫停了,被叫停之后,这个厂也没卖出去,就一直这么搁置着。
因为大卡车目标太大,所以他们没有直接开车过去,而是在中途商量了一下对策。
物资和卡车都在这里,肯定是要留人的,最后选中了顾七、罗枭、陈戒留下看管物资和那个女人,白鹤归顾戚江€€李峰泽摸到老工厂里去。
他们赶到工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左右了。
残阳下的工厂高大耸立,烟筒直挺挺的顶到天上,大门紧闭着,像是一个畸形的怪物,离得很远他们都能闻到一股血腥味儿,不是那种血迹喷洒在地上、发散在半空中的淡淡的血腥味儿,而是那种粘稠的血液和腐烂的肢体一起闷在臭坛子里的血腥味儿,绕在半空中经久不散,引来了不少拳头般大的苍蝇,闻久了都让人生理性反胃。
而这臭味儿的源头,就是他们要去的化工厂。
队伍最开始下去准备潜入的时候是白鹤归带的队,白鹤归的父亲是警察,他又报考了警察学校,经受过各种训练,所以他一直认为他比队伍里的其他人更有经验,不管做什么都习惯领路。
但是他这次一下车来,却发现顾戚比他更游刃有余,不知不觉中所有人都开始跟在顾戚的身后。
顾戚的身形灵巧的像是一只猫儿,脚步声都没有,贴着街巷的暗处行走,有一阵风吹来他都会警觉的缓下脚步。
如果有人观察一下地图的话,就会发现顾戚的走法是最省事省力的,他们一直走在工厂的视线盲区,就算是有人站在工厂的大烟筒上往下看,都不会看到他们的身影。
他们从街巷里穿梭出来,没有从正门走,而是从后墙上翻过去。
值得一提的是,工厂里居然还有电,顾戚看到他们的摄像头是处于工作状态的,还特意让江€€放火把电线给烧了。
“他们内部应该有完好的发电设施。”顾戚三两下攀上两米高的墙头,看下面没人,才小心翼翼的落下去,然后迅速找掩体:“跟紧我。”
“一般大型工厂里都会有,防止突然断电,如果有机会可以搬回基地里。”
他们跳进去的时候都十分小心,一个挨着一个,跳下去后立刻寻找掩体,幸好这个破工厂里废弃的机器遍地都是,又大又高,很好藏人。
他们前脚刚落地,后脚不远处就冒出了些许动静,混着尖叫声和粗噶的笑声,众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彼时他们正身处在工厂场地对方物资的大院子里,堆在这里的东西什么都有,里面装了某种刺鼻黑色液体的大铁皮桶,生了锈的大铁架子,红色的砖块,以及各种生活垃圾,满满当当的堆着,只有中间有一条小道,供人从大门进来,走进工厂的铁门。
这条小道也能看出来是刚被人走出来没多久,因为地上的痕迹都很新鲜,最关键的是,这些痕迹上还沾着血迹,看样子是有人被抓着、躺在地上被横拖过去的。
远处的吵闹声越发近了,顾戚从铁架子的缝隙之中望过去,就看见了三个男人拖拽着一对母子往工厂里走。
被拖拽的母亲显然是个有异能的人,她的双眼极大,像是青蛙一样,在被拖拽的时候不断地鼓起来,又缩回去,手臂上还泛着青绿色,她不断的想用手指去挠抓着她的人的手臂,但对方穿着衣服又带着手套,她抓不破对方的肌肤,反而她抓一下,对方就踹她一脚,踹的她的嘴角流出绿色的血。
小男孩就更惨了,七八岁左右,被吓得一直在喊“妈妈”,身后的人嫌他走得慢,直接倒提着他的脚拖拽着他。
“快一点。”有人不耐烦的说:“下一场游戏都不知道赶不赶得上。”
“赶得上。”走在前头的人回:“手哥还在后头呢,谁敢不等手哥啊?”
但最前面的人还是加快了步伐。
地上又留下了两道新的痕迹,绿色的血液和白色的眼泪一起淹没到了泥土里,眼见着人都要被拖进工厂里了,李峰泽急的直冲白鹤归眨眼睛,白鹤归示意他安静,又侧头去看顾戚。
本来不管什么时候、什么任务,都应该由白鹤归一人决定的,但不知为何,白鹤归现在总是会不由自主的看向顾戚。
就像是一场重大的考试之中,一个学霸总会看另一位学霸会如何选择,从而来应证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
顾戚正垂着眼眸蹲在原地,像是一把拉满弦的弓一样,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他的手掌搭在右侧的刀柄上,手臂呈现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安静的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刻。
眼见着白鹤归一直不动,李峰泽急的直跺脚,正当他骨头缝都急的直冒火的时候,他看见有人动了。
最开始亮出来的只有一丝刀光,从夕阳那一边划过来,动作极快刀尖轻巧的将走在最前面的人的脖子都撕裂了一个口子,走着的人无知无觉的向前继续走,直到身体倾倒、头颅落地时脸上才浮现出一丝惊讶。
再然后是空中流畅飞过的一丝银色火光,“滋”的一声穿过第二个男人的头颅,最后一个飞起来的是一点雷光,将第三人的头发都劈的炸起来,不知是不是巧合,未尽的火光和仅剩一点的雷光碰撞在一起,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声不大的“砰”的一声碰撞,引得李峰泽小声的“卧槽”了一声。
但他左右一看,白鹤归和江€€的脸都平静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李峰泽不由自主的挠了挠头,心想:是偶然吗?
而顾戚压根就没注意这些,他将地上的男孩扶起来,随手扔给刚爬起来的母亲,母亲语无伦次的道谢,抱起孩子就跑,头都没有回过。
女人跑走的时候,顾戚回过头,眯着眼睛看向了夜幕下的工厂。
天色更暗了,黑压压的压在工厂的上方,里面传来了一阵阵放肆大笑的声音,顾戚垂着眼眸看向工厂里面,说了一声:“走吧。”
李峰泽跟在最后面,小声念叨:“我们是不是打草惊蛇了?”
“没有,你听。”顾戚把刀收进刀鞘里,语气冰冷的说:“现在根本没人能顾得上我们。”
李峰泽侧了侧头,认真听了许久,终于从工厂里吹出来的腥风里听见了哭嚎的尖叫声和掀翻屋顶的狂吼声。
这个工厂里面正在进行一场狂欢。
顾戚他们将被杀掉的人拖进了废弃的机器后面,塞进了各种角落里。
反正这里血腥气极重,只要这几个人没有腐烂生蛆,就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把这几个男人塞进去之后,江€€和白鹤归换上这几个男人的衣服,抹脏脸,顾戚和李峰泽倒在地上,把自己浑身蹭满血,被拖拽着往工厂里面走去。
第34章 我家哥哥盛世美颜!
眉姐迷迷糊糊的醒来时脚下悬空, 手腕生疼,她整个人向下坠着,脚上的鞋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觉得自己好像踩到了一团毛茸茸、干燥的杂草,她多踩了两下,突然觉得触感不太对。
这杂草下面怎么还有颗脑袋呢!
眉姐受惊醒来,入眼处一片昏暗,血腥味儿冲的呛鼻子, 她一醒来,一动,人就开始在半空中摇摇晃晃, 她这才发现,她被人用一根绳子吊在了一根横梁下,她的头顶是金属水泥横支出来的顶棚,灰尘和陈旧的血液味道一起漂浮在空气中, 而她的脚下€€€€脚下是一个被吊着的人!
眉姐“啊”的一嗓子缩回了脚,她这一动作将她下方吊着的人踢的在半空中转动起来。
那是一张极度脱水的脸,干巴巴的皮囊裹在骨头上, 唇色已经变成了乌黑的颜色, 嘴巴大张, 牙床干枯,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 旋转着跟她对上了视线。
是个死人。
是被活生生放干了血吊死的。
眉姐见过的死人不少,一眼就分辨出了死因,她的视线颤颤微微的落到旁边,就看见了一条又一条的绳索,和一颗又一颗的脑袋顶。
她被挂在了高达十几米的工厂最高处!
下一秒, 尖叫声和兴奋地吼声一起从下方传了过来,震得眉姐去看,她从一颗颗人头和绳索的缝隙中看到了一圈的观众席和一个斗兽场。
斗兽场由一圈五米多高的土墙围建起来,土墙里面有很多人在跑,还有一个人身猪头的感染者在追,感染者足有三米多高的样子,肚子肥肥厚厚,匍匐在地上,猪头硕大,猪嘴犹如一扇门一样大,正抓起一个男人往自己嘴里丢。
眉姐低头的时候,正看见猪嘴大张,人被丢进去,鲜血迸溅而出,观众席上的人因此而兴奋吼叫起来,有人摔碎了啤酒瓶,有人开始在地上打滚,晦暗寂静的工厂里,一群魔鬼在这里为祸人间。
眉姐后背上都被吓出了冷汗,她麻木的被吊着,半响,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一群,一群疯子。”
她见过很多人在末世之中性情大变,但是那些人都是为了活下去,有人变的自私,有人变的狠辣,却从没有人变成这样。
有理智,却用来猎杀同类,把自己的同伴投给感染者,简直比感染者更让人作呕。
她的身体里游走着一种叫做“愤怒”的情绪,恨不得下去把这群残渣垃圾都剁成碎片,但她连胳膊都动不了。
而这个时候,地上的肥猪将土墙里的所有人都吃光了,就躺下来开始睡觉。
就在肥猪睡觉的时候,在观众席上的人就跳下土墙里,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把刀,开始割猪肉,放猪血。
那头足有四米长三米高、人身猪头的感染者躺在地上,任凭那些人类割掉自己身上的血肉,有些人等不及,割下来之后直接就把肉塞进嘴里,那场面简直让眉姐分不清到底谁是感染者。
这一幕简直就像是村子里过年杀肥猪,先是用“食物”将猪养大,然后再下手割猪肉吃。
人先把猪喂饱,然后再生吃猪的血肉,猪吃饱了就躺平打鼾,大方的把身上的血肉分给别人来割,这间工厂里的感染者和人类似乎在食物链上找到了某种平衡,看的眉姐心底发毛,脚趾都不由自主的蜷缩起来,恨不得把自己藏进黑暗里。
而在吃肉的人群之中,她还看见了一个熟人。
那是一张过于肥胖的脸,他蹲坐在猪身旁边,努力的切下来碗口大小的一块肉,奋力的把肉塞进嘴里,然后开始努力吞咽,他一张脸都涨得鼓起来,眼睛瞪的极大,神经质一样跪在地上贪婪的舔着手指间的血。
昨晚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眉姐混乱的大脑终于把一切都记起来了。
她在帐篷里好好睡着觉,结果被人给“抓”了出来,被抓出来时还挨了两耳光,直接被人打晕了,虽然她当时什么都没来得及看,但是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她这辈子都忘不掉纪石光的声音。
眉姐的人如同浸在一杯冰水里,从头到脚都是麻的,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地开始挣扎,动作轻的像是害怕荡漾出水波纹一样,试图悄无声息的把绳索挣开€€€€她的手腕处藏了一块小刀片,这是她小心藏着的,虽然她平时谁都打不过,但是在这种时候自救还是能派上用场。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纪石光了,这个男人就是个心狠手辣毫无底线欺软怕硬的混账,当初她没有投票给纪石光,纪石光恨不得当场杀了她,现在他们重新经过了这里,纪石光也只敢把她抓过来,却不敢找队伍里其他人。
如果她再不跑,等着她的下场肯定比那些被吃掉的人更惨。
手指间的刀片小心的割着粗糙的麻绳,眉姐正奋力挣扎着,突然听见了一阵攀爬的声音。
她眼皮一阵跳,低头一看,就看见下面的土墙上已经没有任何人了,只剩下一头猪在打鼾,几个工厂里的人踩着工厂里面的大铁架子爬上了横栏杆,吹着口哨向她走过来。
眉姐开始发抖,她闭上眼,假装自己还在昏迷,心里却一片绝望。
她跟着救援小队也算是走过南闯过北了,见识到了不少以前没见过的异能,她知道自己的本事在所有人里都算弱的,别人勾勾手指,她可能就要死。
她下意识地想起了顾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