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说的!哪个无能庸医!孤拔了他的舌头!”李长薄怒吼道。
“生死由命,”苏陌凝聚意识,望着他的眼,“强求不得。”
李长薄怔忪了一瞬,而后道:“清川不要怕,孤会找到全天下最好的大夫,一定会医好你。孤要清川长命百岁。”
苏陌额间沁出了汗。
方才的精神力控制术没能制住他。
看来,这精神力控制术也不是每一次都能凑效,尤其在对方戒备心强的时候。
一击不成,苏陌只得再冒险试试。
他转而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全身直颤:“殿下,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李长薄有些慌了,他拨开苏陌汗湿的发,也松开了一点被褥,为他顺着呼吸。
苏陌立刻捞住他的脖子,翻身坐起,飞起的衣袍扬起又落下,盖住苏陌裸露的双腿。
苏陌隔着被褥跨坐在李长薄身上。
这一下几乎用去了他的全部力气,他伏下挨近,软声唤道:“长生……”
这一声立刻将李长薄给唤懵了。
苏陌捧起他的脸,凝望着他的眼,一字一字问道:“长生……要、带、我、去、哪?”
李长薄的意识被吸住了般,很快陷入混沌,他梦呓般说道:“太后六十大寿,宫里要采买稚子乐户,入天宁寺,孤想先委屈清川一下……”
稚子乐户,天宁寺!
苏陌耳中炸响。
这是原书便有的剧情,太后庆寿,从民间采买稚子乐户二十名,由贱籍转入僧籍,作为“乐僧”暂养在皇家寺院天宁寺,学习梵乐演奏、诵经礼佛。
因着是为太后祝寿、为大庸祈福的由头,所以嘉延帝破例恩准了。
而这件事就是由李长薄在操办。
好个李长薄,他居然想到了借采买稚子的方式,将季清川转为乐僧弄出去。
毕竟,季清川琴艺舞艺艳冠帝城,虽年长了两岁,但只要李长薄暗中操作,且理由正当,没人敢说三道四。
天宁寺位于帝城十里之外,满寺僧人皆由宫里养着,李长薄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季清川一但入了天宁寺,岂不成了李长薄的囊中之物!
想到穿着僧袍、念着普渡众生的经文,还要满足李长薄的予取予求,苏陌便觉一阵恶寒。
若是真的被李长薄这样弄出去,苏陌怕是会被他玩死!
一定要想办法阻止。
“清川只需在天宁寺暂居一小段时间,孤很快便能接你入宫……”李长薄仍断断续续在说着。
大庸重神佛,僧人道士皆有品级,身份较平民尊贵,当今圣上的潇妃,便是以僧籍身份被嘉延帝直接纳入宫的。
苏陌知道李长薄打的什么算盘了。
可是,李长薄竟然在计划接季清川进宫?
这不可能啊。
原书中,李长薄最害怕的就是季清川被宫中人发现,现在,他又怎么敢?!
可是,精神力控制下的李长薄应该不会撒谎才对,所以他究竟在谋划什么?
苏陌正想进一步盘问,谁料,一道飞针忽然扎入李长薄颅顶。
李长薄两眼一翻,晕死过去了。
妈的。
是哪个蠢货!!!
躲在暗处的影卫灵魂颤抖。
是、是不是……又又又做错了?
苏陌厌烦地看了李长薄一眼。
他拔出一把匕首,抵在李长薄颈动脉。
寒光掠过苏陌的眼。
这是今日裴寻芳送他的防身武器,长五寸,重不过五两,冰玄铁炼制而成,利可削骨,是专门为他量身锻造的。
刀尖在李长薄脖颈的动脉处比划着,寒光凛凛。
杀了他?
这样多无趣呀。
和充满变数的笔下人斗,未知和危机让苏陌肾上腺素飙升。
要玩,就玩点大的啊。
李长薄想将季清川悄无声息弄出不夜宫,那自然就有人不想。让那不想让他这么做的人,来阻止他,苏陌坐收渔人之利,岂不爽?
惩罚李长薄的最佳方式是什么?那便是他在意什么,苏陌就拿走什么,让他彻底失去,毫无尊严地失去,将季清川受过的苦难,成百上千地还给他。
一直在暗处窥伺着的影卫胆颤心惊。
今晚这个情况,该怎么向掌印汇报?
汇报是死,不汇报也是死。
这季公子他、他怎么可以与太子殿下如此、如此亲密行事,甚至都没有一点要召唤影卫出来的意思。
刚刚那一针,那一针……
正提心吊胆中,忽听“咻”的一声,一把银晃晃的小刀,如一支发怒的利箭,擦过影卫的耳廓,扎在了身侧的屋梁上。
那如月光涌动的银色衾被间,苏陌侧目投来凌厉一瞥。
眼中是让人魂飞魄散的杀意和怒气:“滚!”
那一刀,就犹如芒刺一般,扎进了裴寻芳眼中。
他知道,季清川在用这种方式警告他。
如果下次他还擅自动作的话,就不是赶他下马车、拒绝他的匕首和影卫、及独自挑衅李长薄这么简单的处理方式了。
如果他不采取点补救措施,恐怕他们之间的合作,也就此崩裂了。
裴寻芳的脸色不太好看。
这哪里是一只软绵绵的小猫,分明是一只野性十足的猎豹,惹恼了他,二话不说便会咬人的。
第18章 花簪
翌日,雨。
大庸太子在不夜宫留宿的消息不胫而走。
苏陌一清早便跪在廊下,凌舟为他撑着伞,遮挡飘过来的雨水。
饶是如此,苏陌半个身子都湿了。
乐坊伶人私自留宿客人是行业大忌,上一个胆敢这么做的人,被扔进了戍边军营,成了任人作贱的营妓。
“公子,秦老提醒过,你不能沾冷水的啊……”凌舟心疼不已。
苏陌垂着眸子不吱声。
他在赌。
春三娘气得心口疼,她费劲心思培养出的帝城第一伶人,眼看就要行弁钗礼了,竟然做出此等不知自爱之事。
这让不夜宫信誉何在,以后还怎么经营得下去?
苏陌床上那位,可是当朝太子啊。
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她骂骂咧咧越过苏陌,直往他屋子里去。
太子刚刚醒,昏昏沉沉地坐在床边,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衣着散乱,面有红晕,床上也是一片狼藉,很是让人想入非非。
“太子殿下,你可要救救我们清川啊。”春三娘说着,便跪了下去,“你若是不救他,他就毁了啊……”
李长薄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屋里屋外吵得很,却唯独没有看见季清川。
他问道:“清川人呢?”
“在、在廊下……跪着呢。”
“什么!”李长薄蹬上靴子,也顾不得穿衣,便冲了出去。
侍卫追着他给他披上外袍。
满院子人扑通扑通乱糟糟跪了一地。
李长薄挡在苏陌身前,为他遮住一部分风雨。
“清川,怎么跪在这里,生病了怎么办?”
苏陌不说话,拿眼看他。
李长薄忽而想起上一世,他没忍住在别苑的假山要了季清川,结果季清川回到不夜宫,被罚跪了三天三夜,差点跪死过去。
而那三天,他被皇帝拘在宫中,对清川的遭遇毫不知情。
李长薄心疼得要死,他想要抱苏陌起来,却被他躲开了。
虽然李长薄不记得昨晚后来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没有强迫清川,和清川交合之后的感觉不是这样的,他清楚无比。
今晨这个局面,一定是他昨晚的留宿,被有心人放大了,才弄得这般田地。
四周窃窃私语,其中不乏阴阳怪气的话。
清川在这不夜宫本就过于惹眼,平日里也不爱与人交际,眼红他的人更是等不及要抓他把柄。
这次,可不是天赐良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