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笔下最惨美人受后 第55章

黑云翻墨, 山雨欲来。

苏陌趴在书案上,把玩着那颗银香囊里的同心圆机环,看着那颗永远保持平衡的香孟,苏陌突然想到自己曾无聊翻过的一本书, 其中提到一个理论€€€€“天道自衡”。

天道自衡, 人道失衡,人法天道。

天道自衡是因有“理”, 人道失衡是因有“欲”, 故而心学家说,存天理, 去人欲, 方能致良知。

道理都听过,可苏陌不认可这些。

人之欲,就好比人之生欲, 若都泯去了,那人还算活着吗?

若不能热烈地活着,就像过去三年的苏陌一样,只能作为一个废人躺在病床上,那样的活着, 又有什么意义?

倏地一道闪电划过天际, 短暂照亮了天地。

透过半开的窗, 苏陌看到院里站着一个人。

苏陌吓了一跳,待看清那人是一个身着白衫的俊美少年, 苏陌隔窗问他:“阁下是谁?”

那少年也不动作,只站在院中远远望着他, 腼腆问道:“清川哥哥允我进去吗?”

紧接着“轰隆隆€€€€”

惊雷震响山巅。

“打雷闪电时不要坐在窗边,很危险。”李长薄从身后将苏陌拉起, 捂住他的双耳,说道,“清川过去很怕打雷,现在不怕了么?”

“总不会怕天道拿雷来劈我吧。”苏陌嗤笑道。

“什么?”李长薄没听明白。

苏陌又说道:“殿下可看见院子里那个……”再看去,方才那少年已消失不见,苏陌顿觉背脊发凉。

“院子里的什么?”李长薄瞅了一眼,将窗子放下,道:“要下雨了。”

“清川该沐浴休息了。”他将苏陌抱至腿上坐下,道,“知道清川素来喜洁,每日必沐浴方能入睡。热水都准备好了,孤帮清川沐浴,好吗?”

说着,他一边来解苏陌的衣带。

苏陌没说不行。

苏陌心里腾起了一个危险的念头,他忽而想试下,若是他能接受裴寻芳伺候他沐浴,是不是也能接受其它人?

这样是不是可以证明,裴寻芳在他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

然而这个念头很快被随之而起的不适感掐灭,李长薄的意图太过明显,苏陌按住他的手,问道:“方才殿下既已丢下清川独自离开,这会子又回来找清川做什么?一会晾着,一会又来求好,清川受不了这个。”

李长薄眼底一暗:“是孤错了。”

苏陌嗤道:“殿下不生清川的气了?”

李长薄声音低哑道:“孤怎会生清川的气,孤非清川不可。”

“只是对孤来说,清川太危险了。”

“殿下觉得清川很危险?”苏陌问道。

“清川听说过‘人心惟危’吗?”李长薄将苏陌揽得更紧了,“对孤来说,清川就是一切危险的源头,清川左右着孤心中所有的贪婪与欲念,就如此刻,孤特别想对清川做危险的事……”

天空再次落下一道闪电。

院外响起了一队人马急促奔来声响。

“殿下,贺知风求见!”

随后是侍卫长与贺知风低声交谈的声音。

那侍卫长似乎犹豫了许久,方来禀报,说道:“殿下,寺里出了点事,为了殿下的安全,恳请殿下速速回宫。”

李长薄没有回应他,只用指尖抚摸着苏陌樱红酥软的唇,说道:“可是这样的清川,也总会勾起一些人的痴心妄想……这该让孤如何是好?”

“殿下!”屋外,侍卫长仍在请求着。

“下官奉命送殿下回宫。”那贺知风等不及了,扯着嗓子高声喊道。

苏陌捧起李长薄的脸,眼中带着点危险的笑意:“那殿下可要将清川看好了。”

“清川会一直站在孤的身边吗?”李长薄问道。

“是殿下的,就终究会是殿下的。”

“好。孤去去就来。”李长薄放开苏陌,掩门出去了。

苏陌隐约听到几人的说话声。

李长薄低声问道:“不是让你安置好他吗?”

“卑职亲自送他回去的……明明还好好的,没想到他心性竟如此大……竟然投了井……”

投了井?

苏陌神精一绷。

谁投了井?

“此事一旦传出,将对殿下很不利……请殿下即刻回宫,今晚来过天宁寺的事情也必须从源头瞒住……”

“对,我义父亲也正是此意,请殿下即刻回宫……”

“新选的乐僧入寺第一天便投了井,这事可大可小……若被人拿来做文章,将对殿下很不利……”

贺知风正握着刀跪在院中,苦口婆心地劝太子殿下回宫,他听义父说了,今日太子殿下带了个相好的过来,怕是轻易不肯回,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他正说着话,忽听“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似曾相识声音问道:“谁投了井?”

贺知风眼皮一跳,抬眸望去,便见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袍的年轻公子倚在门边。

那张脸较之贺知风记忆中的模样,更俏丽风流了。

在贺知风的心里,这个人就如天上明月般,只能远远望着、欣赏着,连生了想要触碰的心思都是亵渎。

可此刻,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双颊绯红,衣着微乱,仿若刚从床榻上下来一般,他神色冷冷地站在那里,身后的门犹如一张黑洞大嘴,快要将他吞吃入腹了。

贺知风的心砰砰的跳,他没想到,时隔三年,再一次见到季清川会是这样的情形。

所以,太子殿下偷偷带来的那个“相好的”,便是季清川吗?

贺知风怔住了,他还未反应过来,太子李长薄已经迎了过去,他牵住季清川的手,将他的披风拢拢紧,说道:“山间夜里风大,清川听话,回房去好吗?”

“谁投了井?”苏陌再次问道。

众人沉默。

侍卫长更是垂头看地。

贺知风犹豫了一瞬,没忍住说道:“是新入寺的一名乐僧,名唤小槛。”

此话一出,苏陌的脸色明显变得惨白了,他推开李长薄,走向贺知风,说道:“贺大人可否带我去看看?”

一旁的侍卫长已是惊出一身冷汗。

太子殿下特意交代了此事万万不能让季公子知道,眼下看来是瞒不住了。

贺知风想说“好”,可是在李长薄的威视下,他默默垂下了眸子。

“看来是不可以。”苏陌直接越过贺知风,没再多看他一眼。

整个天宁寺已闹得灯火通明。

所有人都涌向小槛投井的藏经阁。

当苏陌赶到时,小槛正好被人从井底打捞出来。

透过人群,苏陌远远看到他就那样被放在地上,小脸白如死灰,白布粗衣上沾了不少井底的淤泥,他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像睡着了一样。

那地上,冷吗?

苏陌全身冰凉。

小槛怀里抱着一把断了弦的琴,琴头雕刻着一簇君子兰,那是当年季清川花了半日功夫陪他挑选的。

苏陌甩开李长薄的手,问道:“请再告诉我一遍,他的名字?”

李长薄紧紧拉住他:“清川说过,会一直站在孤的身边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伶人而已,死了便死了,咱不管了,好吗?”

“微不足道?伶人?”苏陌眼底骤然而生的冷意让李长薄惊到了,他从未见过清川这个模样。

苏陌冷冷甩开李长薄。

“清川。”李长薄慌忙追上去,再次牵住他的手。

“放开我。”苏陌厌恶地甩开他的手。

这一瞬,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想甩掉的是李长薄,还是自己书写李长薄这个角色时的黑暗。

苏陌脑子嗡嗡的响着,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而模糊,他忘了所有的计划,忘了所有的阴谋诡计,他只想,尽快走到小槛面前,看看他,是否还活着。

围观的人自动让开一条道。

“小槛。”苏陌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属于季清川的这颗心脏再次暗暗发疼。

小槛是原书中在季清川的生命里短暂出现过的、唯一的亲人。

原书中,小槛逝于他进入乐坊的第一个冬天,不堪受客人所辱,投井自尽。

那一年冬天,小槛十五岁,季清川十七岁。

直到一年后,在小槛的祭日那一天,被困于别苑的季清川才偶然得知,去岁冬天那个与他一见如故、每天背着琴到不夜宫向他请教的认真小孩,竟然是他的亲表弟。

相似的容貌,同样的被操纵的命运。

季清川如坠深渊。

小槛的事,加剧了季清川对于伶人身份与命运的绝望,也进一步加重了季清川的心病,他伏在书房里,为小槛写了无数首悼词。

一首又一首,宣纸铺满了书案,直至清川再也写不动了。

最后,他将这些悼词,还有他最爱的一把琴,一起扔进了别苑的井里,封了那口井。

至亲相见却不相识,相识时,却已是阴阳两隔。

清川从此再也不抚琴了。

苏陌不知道小槛还活着。

按照原书的剧情线,小槛在去岁冬天便已去世,苏陌从未想过他还活着……这个角色在原书中存在的价值,不过是作为刺激季清川病情恶化的工具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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