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笔下最惨美人受后 第80章

“这第三句话……”白衣人似有犹豫,他看向那银发背影,静默片刻后,这才憋了口气,大声说道,“这第三句话便是,不入皇宫。”

苏陌倏地坐起,问道:“何出此言?”

“请公子,跟随安阳王离开帝城……”白衣人说着,扑通一声额头磕地,“去临安,去任何公子想去的地方,天下之大,任公子自在逍遥……请不要再将自己困在那高墙之内,这世人疯癫与公子何干?天下苍生又与公子何干?公子不该困在那牢笼里,殚精竭虑,油尽灯枯。”

“请公子永远不要入皇宫!”

苏陌已是目瞪口呆,他在说什么?

“人生不过几十载,愿公子无病无灾,平安喜乐,从此前尘皆忘,自在逍遥。”说罢,白衣人又以额头重重磕地,频频拜道,“请恕我口出狂言,请恕我口出狂言!”

“你、你主人是谁?”苏陌指尖颤抖着。

“公子饶了我吧。”白衣人以头磕地长跪不起。

苏陌一把扯掉蒙在眼睛上的长巾,醉生阁内空空如也,那种萦绕于他周身的那种凝视、渴望与占有的气息消失了。

苏陌要哭了,他往那屏风冲过去。

“公子!”白衣人跪着去拦苏陌,可哪里拦得住。苏陌久坐乍起,头晕目眩,脚步虚浮,差点被天水碧绊倒。

屏风后无人,地上散落着数不清的苏陌的画像。他画了那么多苏陌,却一张都未带走。

“你是谁?”苏陌望着空旷的阁顶,大声说道,“既然来了,喝杯茶再走。”

房中寂静无声,无人回应他。

苏陌难过极了。

“让我见见你,我想见你。”苏陌头痛欲裂,瘫坐在地上。

那些支离破碎的梦境交织一起。

“咱家早已对殿下抱了不死不休的念头……”

“殿下就这么不耻与咱家在一处吗?”

“陛下用一座衣冠冢便将咱家打发了,君去无归期,生死两茫茫……陛下好狠的心……”

“我守着一句‘未有归期’,等了十年了。”

“苏陌。”

日光温柔地照拂着醉生阁,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美。

苏陌跪坐在地上,一张张拾起那些画。

凭栏倚望的苏陌,撑伞浅笑的苏陌,伏案疾书的苏陌,月下独饮的苏陌,温泉中浅寐的苏陌……

一张又一张,那些或泛黄或簇新的纸张里,书画着一个又一个苏陌,笔触从笨拙到灵动,那是十年等待的光阴里,那人对苏陌无尽的思念。

忽觉指尖刺的一疼,锋利的纸张划破了苏陌的手指。

鲜红的血流了出来,染上了纸张,亦染上了苏陌指上的那枚君€€。

君€€微微颤了一下,发出一道温润的光。

苏陌脑海倏地晃过一些画面,一时心神俱震,可很快,君€€平息了下去,那些画面,亦消失了。

苏陌晕死了过去。

恍惚间,似乎有一双强劲有力的手臂从身后抱住了苏陌。

“你为何如此不听劝?”那人尖细而颤抖的嗓音在苏陌耳边响起,“咱家明明是来同你道别的,苏陌。”

苏陌。苏陌。苏陌。

我的欲望,我的罪恶,我的信仰。

生死相隔,时空相阻,只消再看你一眼,万般柔情便涌上心头。

叫我如何放弃你?

叫我如何放弃你。

第58章 谷雨

日光如水流淌。

醉生阁的大门打开又关上, 白衣人连滚带爬逃了出去。

地上的画像如落叶般倏地被吹起,飞得满屋子都是。

苏陌被箍着腰一把抱起。

四肢无力地垂着,随着那人的步伐轻轻摆动。

苏陌虚虚握了几下手指,却只抓到几缕冰凉的银发。

苏陌仿若坠入一片深海。

海水托着他, 冰冷而有力量, 他漂浮于水中,四下安静极了, 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 可苏陌并不害怕,他像一条终于回归深海的鱼, 那冰冷属于他, 黑暗属于他,强势的威压亦属于他。

直到苏陌的肩背重新陷入松软的衾被中,床跟着一沉, 苏陌的脸被捧起,滚烫的吻便落了下来。

呼吸瞬间被攫取,心跳亦失了节奏,那人的吻如可怕的海底风暴,缠着苏陌, 将他拽入更深的暗海。

苏陌沉于其中。

不停地往下坠。

“你说想见我, 是真的吗?苏陌。”那人贪婪地吻着苏陌, “你不该这么说的。”

“我会当真的,苏陌。”那人扣紧苏陌的手腕, 五指插入他纤细的指间,“想再次侵入你的生命, 想让你再次属于我。”

十年的思念与诀别的决心,在吻上苏陌的那一刻, 土崩瓦解。

去他妈的前尘皆忘!去他妈的时空相阻!

让一切见鬼去吧。

苏陌被吻得几乎无法呼吸,这种压迫而窒息的感觉太熟悉了,可苏陌好似被网住了,坠向越来越暗的深海,怎么挣扎也醒不过来。

“疑似外界角色非法侵入!禁止接近!禁止接近!”耳边忽而响起一阵聒噪的警告声,像是玄衣人的声音,却又更冰冷。

苏陌眼睫颤了颤,腰却被倏地一提,紧贴在那人紧绷的腹部。

“来见你,是我最后的孤注一掷。”尖细阴鸷的嗓音贴着唇舌间的纠缠滑进来,“我再也无法忍受没有你的世界了。”

“你说过会亲自来杀我,苏陌,又是一年谷雨,我等了你十年,你何时兑现承诺?”

“你的命是我的,总有一天,你将死于我之手。”苏陌脑中挤入一些混乱而模糊的片段,有些是苏陌,有些是裴寻芳。

“在那之前,好好活着。”

庞大的金色字网再次出现,苏陌看见,白日正当头,满眼焦金流石,河床干枯。

不知名的乌雀在林间焦躁的鸣叫着,浩浩荡荡的仪仗在山路中行进。

马车内,一身华贵冕服的苏陌,正枕于裴寻芳腿上。

这日谷雨,皇帝设祭于天宁寺,祈求降雨。

仪仗才行出帝城十里地,忽而,从山谷中杀出一队人马,将皇家仪仗团团围堵住。

“陛下宠幸奸宦裴寻芳,触犯天怒,致天下大旱,焦土千里,请陛下垂怜天下苍生,下令斩杀裴贼,以抚天威,安民心。”

“请陛下斩杀裴贼,以抚天威,安民心。”

“请陛下斩杀裴贼,以抚天威,安民心。”

数不清的人在叫嚣着,喊声震荡山谷

“这是第几回了?打不怕的吗?”苏陌阖着眼,面容依旧清俊妍丽,脸却瘦得两颊都凹下去了,一看便知已近油尽灯枯。

“他们为何一定要杀你?”他蹙着眉,似在忍受着隐痛。

“因为他们见不得咱家同陛下好。一介阉人却爬了龙床,占了后宫,乱了国本,人人得而诛之。”

“天降大旱,我却已经无力应付,是我的失职。”苏陌虚弱道。

“陛下日日殚精竭虑,三次大赦天下,开仓赈灾,引水解旱,减免赋役……陛下尽力了,没人会比陛下做得更好。”

“那我开后宫如何?”苏陌玩笑道。

“陛下是想死在那些人身上吗?”裴寻芳咬牙道。

“迟早也会死在你手里。”

“陛下!”

苏陌却又咳嗽起来。“将外头那些人打发了吧,不得杀人。”

“陛下很难受吗?”裴寻芳将苏陌抱进怀里,“枕我胸口,舒服些。”

苏陌贴了上去,舒服得闭了眼。

“吉空大师说,咱家命里与谷雨相克,每年都需得小心谷雨日。”裴寻芳用帕子吸掉苏陌额角的汗珠。

苏陌闭眼道:“听吉空的话没错。”

“今日就是谷雨。”

“说不定我今日便会杀了你。”苏陌道。

“只要陛下还活着,咱家就不会死。有陛下在一日,咱家就不怕谷雨。”

“我走后,你又该怎么办?”苏陌轻咳着,握住裴寻芳拿帕子的手。

“咱家同陛下一同去。”

“那我可不敢死了。”苏陌笑了。

裴寻芳反握住苏陌的手:“咱家不是在同陛下说笑。”

“我也不是在说笑。”苏陌抬眸望他,“我终究是活不久了,等我死后,你去找吉空,我为你留了礼物……我怕我又会忘记,已提前交待给了吉空……”

金色字网变得异常安宁,那一定很特别的礼物吧。

苏陌却被庞杂的信息冲击得鼓膜嗡鸣,头痛欲裂。

他忽而发现,自己仿若又回到了那熟悉的海岛疗养院。

蜿蜒的银色沙滩,几块黑色礁石,一个白T男孩迎风站在海浪前,海风将他的T€€吹得鼓起来,浓密细软的黑发肆意飞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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