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恐和联盟的不兼容性 第104章

厄里亚很快做出一个决定:他要去这条时间线的终点看看。

去起点太危险了, 如果他丧失人性,很有可能会留在那个时间节点再也走不出去,相当于某些网络小说里写的,人格和神格结合以后就永远分不开了。

天知道当年命运之主用什么方式才将自己的这一丝人性, 从睁开眼以后就能望见无数平行宇宙的状态中保留下来。

不过厄里亚有所猜测。€€可能是在某一刻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对超人的执念, 然后有意识地将这种执念强化了, 这条路风险太大,说不准过了多少年, 才能有第二个超人在机缘巧合下撞进命运之主的视野, 厄里亚不敢堵, 所以他打算先前往那个据说时间会停止流动、世界变为一潭死水的终点。

而这个决定,他并没有提前告知克拉克。

说来奇怪,厄里亚总觉得‘以前’的他应该是个很乐意尊重他人意愿的人,再说他和克拉克之间又有着比较亲密的关系,就算不考虑两人现在算是情侣,哪怕是普通朋友在一块旅游同行,其中一人想要离开去某处的时候, 也该和另一方沟通一下。

但就算明确知道告诉克拉克他的想法和决定才是正确的, 此刻的厄里亚就是懒得那么干。

围着他的那层肉眼不可见的‘膜’变得更加有存在感了,厄里亚透过‘膜’回想他作为纯粹的厄里亚€€埃斯波西托时、与其他人相处的细节, 甚至感到有些不理解自己的某些行为。

他为什么要去亚洲超市打工?

为什么要容忍伽勒的放肆?

为什么要让奥菲利亚去上学?她呆在家里不是对所有人都好吗?

只有对超人的感情仍然很清晰,这就是厄里亚此前面对红子和克拉克时,始终没有注意到自己状态有问题的原因。

超人的确是他的锚,但厄里亚对待超人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点小偏差。他很难再去尊重一个与他平等的独立个体, 并不是因为他看不起克拉克, 而是单纯的产生了懈怠的情绪。

就像有时社畜明知道和上级打好关系有好处,可就是懒得动一样。

厄里亚剩下的一半情感认为他这样下午会很危险, 所以他没有提前打招呼便让鲍勃把克拉克送回原本的时间线,自己则顺着时间流继续往下走。

他身边的场景宛如电影特效一般飞快向后流逝,渐渐地,场景变化的速度慢了下来,与此同时,他能感觉到和命运之书的联系正在变得越来越松散。

力量从他的掌心中溜走,理论上厄里亚正在变得前所未有的虚弱,可是他却发现自己的头脑一片清明。

厄里亚想起了很久以前他和命运之书的交易,它从他手中拿走了两样概念:外表和生活。

那时他不得不付出某些东西才能够顺利驱使这本书。

但反过来想,这是否是因为命运之书和他之间的联系已经减弱到了一定程度,一人一书才不得不通过做交易的方式绑定在一起?

换句话说……命运之书对他没办法了,只能用这种方式来逼迫厄里亚留在命运之主的位置上?

厄里亚无法确认命运之书的想法,不过当他终于来到时间停止的前一刻,站在月光笼罩的荒野中,感受着‘世界末日’前夕的空气时,他的确产生了一种格外轻松的感觉。

命运之书真的暂时不在了。

或许是因为死亡女神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去关上宇宙里最后的那扇门。

厄里亚低下头借着水潭的反光打量自己。他穿着一件长袍,手里拿着一盏提灯,提灯发出幽幽光芒,照亮了他脚下青翠的草地。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丝毫人类活动的痕迹。

厄里亚觉得眼前的景色略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他干脆迈开脚步向远方有朦胧灯火的方向走去。

有灯光,说明存在人类聚集地,虽说时间即将停止,世界末日随时可能降临,但不管怎么说起码在现在这个节点上,人类文明依然闪耀于地球。

他想弄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靠近灯光的源头以后,厄里亚发觉那是一片还算繁华的城市,城墙高而厚重,上面挂着某种风格古怪的“灯”。

他辨认了一会才认出那是个纯粹的照明工具,甚至是量产的,因为上面雕刻的花纹实在太繁复了,厄里亚乍一看还以为是某种专门设计过的装饰墙壁的浮雕。

城镇本身和厄里亚想象中的也有点不一样。

说不清是哪里奇怪……明明看上去和中世纪的普通建筑没有太大区别,然而整合到一起就有种强烈的异域感,陌生到能够令一个从21世纪穿越过来的陌生人感到恐惧。

他又观察了一会,认为这种恐怖谷效应的延伸事实上源自这座城市当中严重的‘时代感’的杂糅。

比如城外设立着城墙,还在用原始的火光来照明,但远远望去,城市中央的堡垒却仿佛一座即将拔地而起的外星飞船。

那座堡垒是由砖石建造而成的,其独特怪异的形象作为陆地居住地点而言完全不合格,穹顶太底,地面又太宽阔,像个蹲坐在城市里的椭圆形飞盘,而且竟然是倾斜的,一端呈30度角刺向天空,另一端则深埋在土壤里面。

很难想象设计者和生活在里面的人会是什么样的精神状态。

厄里亚提着灯往城里走了走。他没有看到卫兵,也不见行人,每个房屋门前都挂着一盏灯,看上去是有人居住的意思。这些民房要相对正常一点,大多方方正正的,不过有一些屋子的墙壁上面画着非常现代感的涂鸦,其中有一幅画吸引了厄里亚的注意€€€€

是许多小人在对着一排零散的骨架顶礼膜拜。

呃,死亡崇拜?

也不是不行。

厄里亚继续往前走,发现这座城市的宗教氛围其实很浓厚,但因为和他见过的宗教稍有差别,导致他最开始没能反应过来。

这里的人崇拜的并不是和他们外形近似的神,反倒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比如不知名的生物的骨架。

比如钟表。

很多彩绘抽象到厄里亚都认不出来上面画的是什么,举个例子,他在一面墙上看到了蛇形的、长着血盆大口、会从眼睛里发射出红光的怪物。

尽管有些不礼貌,厄里亚第一时间联想到了超人。

然而他又往后看了点涂鸦,才意识到那其实是一把带着红点瞄准镜的狙击€€。

换句话说,是这里的人不知从哪接触到了远远不该出现在他们这个时代的狙击€€,又搞不明白它是什么,于是设想出了某种活着的能够用‘枪口’吞噬生命的怪兽。

这样一想,其他画上奇形怪状的东西也有迹可循了。厄里亚接连辨认出了长着人形身体的电脑(太妙了,有些二次元会高兴的),飞天摩托车(哈利波特吗?),甜甜圈形状的星球,以及被摆在祭坛上用来求雨的核弹。

剩下的更离谱的他暂时还没有头绪。

厄里亚猜测,这间沙箱在经过这么多次格式化不彻底的迭代以后……已经濒临崩溃了。

就算时间不停止,地球上诞生的文明似乎也在前代的影响下扭曲到了一定程度。

他开始怀疑,起初他看到的那幅画上被人类膜拜的骨架,实际是恐龙的骨头。

由于红色之子在许多年前将带有启示意味的信息留在了这些化石上,若干年后,一定会有文明破解了其中的奥妙。

不过红子以为,发现化石上的信息需要极为高明的科技水平,而科技又往往和人文息息相关,所以这些神秘的骨头并不会催生出宗教信仰€€€€他压根就没往这边想。

结果呢?终末前的人们将那些化石视作了救世主。

厄里亚不认为这是红子没考虑周全的缘故。事情发展成这样有两种可能,一是某一次地球文明诞生时,受迭代影响、科技点点歪了,一群茹毛饮血的原始人不知通过什么方式破解了骨头中的秘密,部分人借此机会创建宗教,成为了人上人;

二是后面有个高度发达的文明发现了化石中的信息,却还是被逐渐减速的时间给扼杀掉了,临死前他们出于让后来者能够准备得更加充分的理由,将信息重新进行了编译,于是接下来的文明在尚且蒙昧的时刻接触到了世界末日的‘预言’,并把它当成了来自神的启示。

第一百一十二章 时间不等人

矗立在城市中央的、飞船似的建筑应该是某种地标, 承载着相应的政治功能。从利用火焰照明来看,这里的人的平均科技水平应该还没发展到探索宇宙的程度,不知道他们从哪设想出了这样一座宏伟的、指向星空的交通工具。

厄里亚看着看着,不由想起21世纪地球上的某些AI绘图。

眼前的场景就和AI拼凑出来的画面一样混乱, 可是它却是真实的。

扭曲的文明发展历程让一群人类点着火把照亮黑暗, 对恐龙的骨头顶礼膜拜, 同时驾驭着枪炮与飞船,并将世界想象为一个巨大的莫比乌斯环。

也不知道这到底算是先进还是落后?

恐怕再这样下去, 封建社会的人都能捡着前代人留下的遗产踏上月球了, 发达与落后并行, 文明像个木板时高时低的水桶。

厄里亚一时难以评价这种非常规的超乎想象的进化方式。但更加令他奇怪的一点是,这里的人都去哪了?

为什么他进城后只看到了灯光,却没有见到任何活着的生物?

两侧房屋的窗户都被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只有火光从中倾泻出来。厄里亚曾试着去敲一户人家的门,里面毫无动静。

要不要试试撬门?

按理说恐怖片已经教育过人们,当现实中出现类似的场景时,当事人最好不要去作死试探, 但厄里亚毕竟情况特殊, 按照红子的说法,这整个沙箱搞不好都是他创建的。

他是故事的书写者, 会被故事里的人跳出来杀死吗?

创作者死去以后,世界究竟是迎来崩溃,亦或是继续如常运转?

思索片刻后,对沙箱运转原理的好奇盖过了谨慎, 厄里亚将手按在门板上, 用力一推€€€€

门开了。

什么都没有发生。

房子里一眼望过去空空荡荡,结构很方正, 桌椅和锅碗瓢盆都没什么特殊的,只是装修风格仍然有那种数个年代混搭的怪异感。

进门后左右两侧是敦实的墙壁,门的对面还有一扇门。

由于迄今为止没见到床铺,厄里亚认为对面的门应该不是出口,而将通往另一个房间。

他快步走过去将门推开,即便心中有所准备,依然在看到眼前场景的一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这种惊吓感对他来说是好事,意味着他的情绪正在逐渐恢复,包裹着他的那层膜在不知不觉间减弱了。

厄里亚一边回味着那种心脏砰砰直跳的鲜活感,一边仔细观察着房间里的事物。

在他的印象中,普通人会在墙壁上悬挂装饰性的挂画,电子设备尚未普及时,人们也习惯于在墙上放置钟表。

但他还是第一次在个人家里见到如此多的有关‘时间’的装饰。

前方着天花板上画着昼夜交替的景象,墙壁上雕刻着月相,脚下有一台日晷,角落的柜子里摆放着水钟和沙漏,地面上散落着用来计算天数的绳结,除此之外就是各种类型的时钟。

数不清的钟表密密麻麻地堆满了每一处落脚点,指针几乎凝固不动,圆形的表盘和上面奇形怪状的数字结合在一起,宛如一只又一只诡异的眼睛,犹如有某种可怖而充满恶意的生物透过表盘中心窥视着外界。

厄里亚后退了一步,轻缓地关上了门。

他思考起这间屋子为什么会让‘人’觉得可怕。

钟表。

暂停的钟表代表着凝滞的时间,凝滞的时间对生活在沙箱里的人来说就是世界末日。

假如将世界末日视作有形的怪物,也许它们就藏在钟表后方。

……

但厄里亚紧接着意识到,刚才摆满钟表的房间里还有一扇门。

就在这扇门的对面。

事已至此,不如说来都来了,他调整好心情,再度走进摆满钟表的房间,然后推开了房间尽头的一面几乎和墙壁融为一体的木制窄门。

门内一片漆黑,房间入口处摆放着一只燃烧到一半的蜡烛。厄里亚捡起烛台,将蜡烛举高,烛光以一种超乎寻常的缓慢速度笼罩了大半个房间,就好像有人对这个世界施加了慢镜头效果。

厄里亚忽然知道城镇里的人去了什么地方€€€€前方一米左右的位置躺着两具相拥的尚未腐烂的尸体,两人的表情非常安详,甚至带有一丝解脱感。

他在尸体前方沉默地驻足片刻,确认这里没有留下任何遗言之类的线索,便转过身关上门向外走去。

走到正门前时,远方吹来一阵轻柔的风,将厄里亚手中的烛台和墙壁上的蜡烛吹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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