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天气订购一束黄玫瑰虽然困难,但并非无法做到,只是这么大、漂亮、新鲜的黄玫瑰,显然不是十几分钟能解决的事情。
江声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问题是,他昨天就准备好了吗?还是更早之前?
第二个问题很快袭来。
可是为什么是黄玫瑰呢,楚熄对江声似乎从来没有做过需要道歉的事情。
第三个问题也跳了出来。
还是说只是一份再单纯不过的约会礼物?
楚熄虽然在偏僻贫穷且混乱的城区长大,但他骨子里的确带着几分无用的浪漫主义,这一点和楚漆完全背道而驰。
按理说他这样的人习惯了贫穷且一无是处的人生,回归楚家之后要么疯狂敛财要么疯狂销金,可楚漆不属于两者中任意一个。事实上就是,人总是会爱上缺失的东西。除了钱还有未得到满足的爱-楚熄偶尔会喜欢用没用的东西增加一点兴致。
比如他手工做的戒指,亲手栽培的花,兴致勃勃画的很丑的一幅画,甚至是勾成一滩乱毛线的围巾。
一些简单的东西。一些不需要花费很多钱财,但需要花费时间,能够彰显心意的东西。
一切问题都在楚熄站定在他面前的时候中止了。
他脸上还带着那一道细长的贯穿眉弓和眼睛的浅色伤痕,光芒都在其中湮灭消失殆尽,呈现出极致的黑。
那双眼睛先看向楚漆,说:“让我好找。”
然后才把手里的花塞给江声,目光缓慢聚焦在他的嘴唇,嘴角勾翘一下,沙哑的话音轻飘飘的,“抱好。”
江声措不及防被馥郁香气盖了一脸,回头就看到楚熄拽住了楚漆的领口,一拳就掼了上去。
江声瞪大眼,“等等!”
楚漆也不是个傻子,一只胳膊挡住那一拳,另一只手直接就反打了回去。
江声:“……啊啊啊!”
为什么,为什么又打起来了!他们为什么都这么爱打架!
……不,好吧!好像也在意料之内。
要说江声完全没猜到楚熄会回来找他们,是不可能的。
只是抱有一点侥幸,觉得他们现在的位置在偌大的电影院里的确不好找。
唯一超出他预料的,是那捧漂亮鲜艳的黄玫瑰。
何况这里是电影院,也不可能真让他们打起来。
江声深吸一口气,抱着□□直插入两个人中间,直接肉身当盾把他们隔开。
楚熄瞳孔一缩收力,江声依然感觉到他的拳风擦过脸颊的力度。
回过神,楚熄阴沉着一张脸,竟然连一丝笑意也扯不出来,“你知道你刚刚差一点就要被我打到了吗?江声!还是说对你而言他就这么重要,重要到你要用身体为他挡下。”
楚漆的目光同时也落在他的侧脸。
江声一只手捧着玫瑰,另一只手拽着他,然后对楚漆说,“你出去等我们。”
呜呜没办法。
谁让江声真的不擅长应对修罗场,都说了1v1才是他的主场!
楚漆插着口袋,表情有些冷冰冰的沉郁。但江声定睛一看,他依然是挂着淡淡笑容,有些苍白又无奈的样子,“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江声:“我有些话想单独对他说。”
“会是让我不开心的话吗?”
“是的,所以希望你不要听到。”
“之前说的话,”楚漆的目光一寸寸上移,对上他的眼睛,“希望你不要骗我。”
江声有些懵。
什么话?哪句话?
他一天说的话太多了,根本想不起来。但还是囫囵点点头,“当然。”
楚漆于是一言不发,拍了拍他的脑袋背过身往外走。现在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江声,换掉的是哥哥留下来的是弟弟。
这就是江氏替代法。
直到楚漆的背影彻底消失,江声回过头,“回答你刚才的话,他当然很重要,可我最喜欢你。”
他眼睛眨了眨,频率偏高。
“你骗我。”楚熄却毫不犹豫地说,蓬松卷毛底下是一双幽暗的眸子,“如果你是认真的,为什么不在他面前说。是因为之前我不在的时候你对他也是这么说的吧?”
不,对你说的是最喜欢,对他说的是唯一的朋友。
这怎么能一样?
江声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露出了沉思、郁闷与唉声叹气交替的表情。
楚熄看着就发笑。
好假啊,江声。
又很可爱。装模作样的样子都叫人不太忍心拆穿。
江声手指扣着栏杆,开始扯一些奇怪的话题,“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是有道理的。江家如今资金链短缺被挖空到一个地步,股票也在狂跌,就算江明潮在挽回现在的颓势,也需要一些时间。”
楚熄一愣,显然不懂他的话题为什么忽然跳转到了这里。
“在这档综艺遇到楚漆完全算是意外之喜。”眼看楚熄的表情要暗沉下来,江声抬头和他对视,“以楚家的权利,能看到的东西会更多。楚家处在芯片行业龙头,江家也跻身科技行业许久,是一种似敌似友的关系。”
楚熄瞪大了眼睛,喉咙也干涩了起来,“你、你是说……”
江声对他笑起来。
没错!
想想吧,我是什么意思。楚漆对我有用,我才和他玩的!
江声几乎要佩服起自己的大脑了。天呢,江声,你简直是个聪明蛋。
楚熄的表情像是ppt翻页那样明显又古怪,江声几乎要看到他眸子里的三分不可思议两分迷茫五分求知。
没事,前不久的江声也是三分不可思议两分迷茫五分求知!
朋友,你才是最懂我的朋友。
我们连ppt都做得一样!
楚熄显然自顾自陷入了头脑风暴中,很快抓住江声的手腕,口吻急切地问他,“所以你是想接近他然后弄明白,楚家或者楚漆是否参与了针对江家的这些事吗?可是€€€€”
江声愣了下,漆黑的眼睛陷入更深层次的茫然。
等等!等等!!怎么回事,怎么是这个方向?
楚熄也在困惑。
两双困惑的眸子相对,却好像处于两个世界。
楚熄在想,可楚漆怎么可能对江声这么做?
他那么喜欢江声,而且,虽然楚熄一直在用自己和江声之间的默契去否定他们的十七年,但其实他自己也再清楚不过,他越是否定,越是证明那十七年的重要性。
这句话被及时扼杀在了他的口中。
如果说出口的话好像是在替情敌脱罪,尽管这个情敌名义上以及事实上都是他的亲哥哥。
并且楚熄转念一想,觉得好像也并不是全无可能。
没有人能一直忍耐下去。
沉寂多年的火山也是最令人担心其喷薄盛况的。说不定他就是那种恶心的贱人!故意把江声坑害到破产,好强取豪夺,把江声带回家做他的救命恩人。
可怜的江声,甚至会对此一无所知,真以为楚漆是他的救命稻草了。说不定还会抱着他呜呜呜,贴着他的脸亲亲亲,天天都和楚漆说,“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
楚漆!!
楚熄额角青筋暴起,大脑要炸掉了,握着他的手的力度越发收紧,“他这样根本就!”
“我会再好好观察看看。”
江声没有耐心了。他径直打断楚熄的话,抱着他送的那捧黄玫瑰站在他面前。
江声眉眼生得极好。内勾外翘漂亮的眼似乎润着一潭水,在细碎微闪的光下看过来,像松针淋雪,熠熠生辉。
楚熄眸光闪动,后脑勺都麻了下。喉咙吞咽了一下,被项圈箍得生疼,“江声……你好可怜。我这里有钱,你拿去花,你别被他骗了。”
他开始在自己口袋里翻翻找找,给江声塞卡,“密码是你的生日。”
“啊?”江声不太懂了,他真的觉得他和楚熄在鸡鸭同讲。有些迷茫地捧着一堆卡,又不解地还给他,眨眨眼睛,“总之我和他这样那样都是有理由的!你向来是最懂我的人,我以为你不会因此生气。”
楚熄嘴唇翕动两下,眼眸颤动着,很快往前走了几步,不顾他们中间还隔着那么大一捧鲜花,径直把江声抱了个满怀。
江声都要为江家献身楚漆了。
江明潮这个废物东西怎么还没把江家捞起来!
鲜花被挤压在两个人中间,江声怪不自在地一直往后退,最后退无可退,退到一堵墙上。
等等……好熟悉的一刻。
江声有了不详的预感。
少年毛茸茸的卷发蹭着他的颈窝,声音低低的。
“好吧。不管是不是真的这样。就算是假的,你愿意花时间骗我,我也很开心。”
“但是你和他都,就是,你和他都那个了。为什么和我不行!你们也没在一起,我们也没在一起,按照等量替代的方法,我们也可以那个啊。”
那个是哪个啊?
可恶你小子不要在这里装纯情了!
楚熄半直起身,手落在他的腰背,对他伸出一点舌尖,让他看到亮晶晶的舌钉打在舌头中心。
“不过我有舌钉,好像会有点奇怪。你忍一忍好不好,不喜欢我下次就摘掉了。”
他凑过来,成年男性的身高带着扑面而来的热气。
有些粗糙的手拉住江声的手指摩挲了两下又凑到嘴边轻吻,而后牵引他的手指去勾住脖颈间的项圈,对他弯了下眼睛,“……其实,这个真的配了一条链子。”
救命。
怪东西、真的是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