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江声来说,没有哪段感情无法释怀。当他决定分手,就是要放下一切的意思。他也许会对对方感到一点残余的怜惜,但是那太微不足道。
所以江声没什么好写的。
但是没关系,这不妨碍他会编!
编完找了个好地方藏起来。他觉得一定不会被人找到的!
……
总之,好充实的一天,就是有点累。
江声在沙发上放空自己,忽然感觉被一只手按着腰,像是平底锅上的煎蛋般翻了个面,然后脚踝被提着往下拉。江声的围巾盖在脸上,两手筋疲力竭,如海带一样被随着拉扯的力度在沙发留下痕迹。
“谁啊!”他有气无力地愤怒起来,“干什么!”
身边陷了一下。
拉他的人一言不发坐在沙发边沿,把江声的小腿抬起来架到他的大腿,然后帮裤腿挽起来。炙热的掌心里似乎有什么难闻的药味,被揉热了贴到他的腿上。
江声被暖和地缩了缩,又被逮住往回拉。
“躲什么,”男声带着微微的沙哑,似乎觉得很好笑似的,“把淤血化开,好得快一些。”
江声晚上去埋匣子,特意找了黑灯瞎火的地方埋。然后就因为没看路瞎子一样乱摸,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摆了一道,走路就有点小瘸小拐。
江声觉得问题不大,长这么大谁还没点小磕小碰了。可惜楚漆的观察力向来很强,小伤小痛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江声把围巾从脸上拽下来,看到楚漆的侧脸映照在光线底下。
轮廓硬朗带点凶,这时候低垂眉眼专注认真的样子倒是让他显得很像个好哥哥。长直的睫毛看起来很硬,让人有种想上手戳戳的想法。
江声又把头倒了回去,“酸一酸怎么了,我现在天天都很酸。”
楚漆看了他一眼,“酸什么?”
“酸你们这些有钱人,为什么这么富有不能分一半家产给我。”江声当然是纯口嗨,毕竟他之前也算有钱人的一员。
楚漆轻笑,“想吃软饭还不简单,和我结婚不就有了。”
刚好他在伤口用力地按揉了一下。
江声顿时悚然且颤颤巍巍地支起上半身。
这是什么恐怖故事。
江声这辈子是绝对不会结婚的!就算吃软饭也不结婚,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楚漆无奈地把他按下去,“开玩笑的。”
江声颤颤巍巍地躺下来,要死不活地说,“呜呜,轻点。”
“不用力,药油怎么化开。”楚漆的手宽大修长,攥着他的小腿推揉的时候用力,筋骨凸起。他的眼皮垂着,啧了一声,“还有,天天喊冷,为什么只在上半身加衣服?以后得老寒腿指望神仙来照顾你吗祖宗。”
江声疼得蹬腿。
一道带着柠檬香皂味道的高大影子在江声另一边走过来,手里递来什么东西放在江声嘴边:“啊€€€€”
江声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张开嘴。
一颗葡萄味的酸糖。
楚熄懒洋洋地坐到另一边,把手指擦干净,指腹捏捏江声的脸,调笑着说,“没关系啊,我不是在这里吗。以后楚漆死了,我可以照顾你的。”
江声把糖含在嘴里,想了想接话,“那我岂不是和楚漆一起死,我和他就差一岁。”
“呸呸说什么呢,这么晦气!”楚熄把江声嘴巴捏住,“嘘,死啊死的,不要挂在嘴边。”
江声:“……”
明明是你先开始的!
“手也伸过来。”楚漆打断他们的对话。
江声没想到楚漆竟然连手腕上的伤痕都发现得了。他磨磨蹭蹭地坐起来,把手递给他。
楚漆的目光瞥了眼他的手腕:“袖子挽起来,我的手别把江江弄脏。”
江声乖乖照做。
楚熄在一边看得不爽,“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听他的啊?为什么不给他一脚往死里踹啊?我也可以给你揉手啊。”
江声的手腕被楚漆握住。
楚漆的手很大,不只是手,楚漆身上的一切都有很大的量感。比如宽阔的肩膀漂亮的胸肌,身材属于穿什么衣服都不会显得单薄的类型。
心智成熟的男人完全把楚熄一通废话当成空气,指腹在江声绕着尺骨一圈的乌青上摩挲。力度很轻,但手背又绷紧。似乎是带着疼惜,以及一点似有似无隐忍的怒意。
半晌,楚漆才抬起深邃的眼睛轻问他,“疼不疼?”
江声摇头:“不碰就不疼。”
楚漆哼笑,“那我要碰了,声声,忍着。”
他一用力,江声立刻嘶了一声弓着背往后缩。手被楚漆紧紧抓着,后背又碰到楚熄的手臂。
少年自然地揽住江声的腰,腰腹支撑着江声直往后倒的躯体,低头蹭蹭江声的脸颊。晃动的耳骨链发出轻灵碰响,他注视着江声的手,撒娇一样喃喃,“好碍眼。”
江声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被夹在两人中间,只听到楚漆轻哂一声。
楚熄抬眸和楚漆对视。
相似的幽暗绿眸如同饿狼的眼睛。
这时候,他们这对相看两厌的亲兄弟才体现出一点性格上的共性。
*
江声本来有点累,这下所有疲惫都被楚漆一通铁砂掌揉没了,精神好的感觉可以熬夜当小偷。他刚准备爬起来找点事情做……比如玩手机€€€€就听到顾清晖在喊他的名字。
他转头看,发现顾清晖站在一二楼拐角的露台,手里拿着几张字迹满满当当的纸。
江声瞬间就意识到那是什么。
今天一整天所有嘉宾都是一样的忙,江声都有些不理解顾清晖哪里来的时间写这个。他走过去,顾清晖就拉开了露台的门邀请他进去,同时把手里的纸递给他。
楚熄的眉头皱得很深,“情书?”
【什么,情书!】
【什么!结婚?】
【什么!金婚了!!】
【我真服了你们这些cp粉,能不能理智一点,情书都是折在信封里的好不好……这分明就是婚前协议!】
【?当我打出这个问号,说明这个世界真的有问题】
江声坐在露台的椅子上,好奇地低头数了数手里的纸张。密密麻麻的字看得他厌学症都要犯了,忍不住咕哝说,“你写这么多?你哪来时间写这么多??”
冬夜的寒风吹过江声刚刚被楚漆搓热的小腿,他才发现裤脚忘记放下来了。缩了下腿正准备弯腰伸手,就瞥到顾清晖走过来,蹲在他脚边,把他折上去的裤脚放下来,手指全程没有碰到江声一点。
江声拿着纸的手僵住,表情古怪地看着他,“你这算是在干什么?”
顾清晖保持蹲下来的姿势,一只手搭在膝盖上。
哪怕江声从上往下俯视的时候,他眉眼依然有着冰霜般的清傲,他的那张脸不会因为视角问题就显得卑微,尽管他好像的确在做这种类似服务的事情。
他说,“在向江先生认错。”
江声想了想,“准确来说,在讨好我。”
顾清晖站起来,不可置否。
“真奇怪。”江声说。
“如果我是顾清晖,一开始江声那个臭小子胆大包天拍我脸的时候我就会说‘你是不是想死’……连检讨我都不会写。”
江声瞥了他一眼,收回视线低头去看他的检讨,支着下巴,舌尖还顶着那颗酸酸的糖。语气带着纯然的疑惑,“你为什么这么听话啊?既然这时候这么听话,做坏事的时候怎么又凶巴巴的。”
顾清晖:“凶巴巴?”
他带着点冷感优雅的腔调复述这个词有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江声顿了顿,有点无语地拿眼尾睨他,“你捕捉关键词的本领真的蛮厉害。”
江声的眼睛很好看。
露台摇晃的灯被攀附枯萎的爬山虎遮挡,月光也十分微弱,但江声的眼睛明亮。漆黑如点漆,明明是深沉的颜色,但又很显得干净。€€丽的纯粹模糊在他的眉眼,像撒上细闪的星沙般漂亮。也许因为刚刚被楚漆捏疼了,到现在眼尾都带一点晕染颜料般的红。
很淡很淡的一撇。
如果不仔细看好像看不出来,但如果发现了这一点,视线就会变得移不开。
顾清晖看着他。
看得久了,江声又开始不爽,转过头说,“不准看我。”
想起卜绘凶巴巴的那句话,江声真的觉得那家伙人高马大很有气势,眉梢一挑,复述出来,“再看把你眼睛剜出来。”
顾清晖垂在身边的手指不着痕迹地颤动一下。
见他果然低下头不再看,江声把腿叠起来,以老师批改作业的心态认真地看他的检讨。
嗯嗯,首先,这个卷面应该是满分。
顾清晖的字写得很好看。非常有风骨,一笔一划像是练过,比起年少时更有几分锋芒。
江声开始逐字逐句地看他的检讨。
顾清晖站在他的右边,视线轻飘飘凉丝丝地落在他的侧颈。
江声会这么认真地读他写的东西,顾清晖有点没想到。
他设想过发生的几种可能性,第一是江声看完之后把检讨撕掉说他写的是什么东西,第二是江声看也不看叫他回去重写。第三是二者的融合版。
江声在生气。
基于这个条件,顾清晖预设的场景不存在心平气和。
无论哪一种他都做好了准备,但江声给的答案偏偏是情理之中他唯独没想过的那种。
顾清晖写得很认真。
不过太认真的话让江声觉得反而有点奇怪。
他表情怪异地盯着纸张看。
“……没有确认关系的亲吻是冒犯,没有得到允许的靠近是错误,我深刻自省我的行为,并感到可耻。不应该对江先生存在超过理智的臆想,因为无法控制自身欲望的人类与禽兽无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