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江声手机里的特别铃声,从认识以来就只有他一个。
但如果这都是海市蜃楼,走近就将消失呢。
是否会不敢确定,不敢靠近,不敢言语。
江明潮把江声拉得更近一些。
他们已经完全突破兄弟会有的界限。在拥抱的时候,江明潮尚且克制地收紧手臂,抱都不敢落到实处。
现在已经是快接吻的距离,呼吸的濡湿都落在嘴唇上,他却还仰着苍白俊美的脸。
似乎只等恰好的一阵风,把他们撞到一起。
然后他会说抱歉,好让这个吻心安理得一些。
他期待的风没有来,江声别过头去,要离他远点。
江明潮安静地沉默了五秒钟,把他放开。
江明潮一直等到江庭之的事情发生。江声的亲生父亲出现情况,那是他计划之内的报复,也是他等待已久的良机。
他终于得到一个顺理成章的机会,向江声打去电话,去确认他的态度。
“江江。”他说,“我的承诺永久有效。”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到。”江声说,“你有考察期。”
“我不明白。”江明潮看着他,丹凤眼动了动,“你的意思是,考察通过……”
江声说,“你如果真的能做到,我就搬回来。”
江明潮直勾勾地看着江声,呼吸的起伏微弱,没什么血色的嘴唇轻启,“期限?”
江声没有给他明确的答案,只是伸手拨了拨他的额发,一颗又一颗地为他把纽扣扣好。
“我定。”
车内空调温暖,江明潮却觉得有些冷。
所以,在江声在他面前和严落白表现出不同寻常的亲昵,他将其视为考验。
也只能是考验。
江明潮很容易把一件事情往糟糕的地方想。
亲昵他尚能忍耐。
如果江声要领着人在他面前接吻,或者……?
他完全不知道,江声的考验有几关,是随心所欲随口一说,还是真的会有他想的那样一天。
第080章 双人就双人之
“我只有你了。”
江声会对这句话很没办法。
这句话上一次出现是楚鱼离世的时候。
江明潮因为这件事忙碌到濒临崩溃, 他的身体难以维系他的高强度工作,不断吃一些神经兴奋药物维持精神,最后轰轰烈烈地在股东会上咳出血送往医院。
那时候是夏天,雨水和雷电都很多。在这种环境下他还记挂江声, 在夜晚匆忙地赶回来。
一身是雨的病人敲开江声的房门, 一边咳嗽, 一边在江声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沙哑地说,“你不是讨厌雷雨天吗, 我回来陪你。”
他似乎不觉得这多离谱, 别说继兄弟, 亲兄弟都不可能会这么做。
但对江明潮来说这只是一种简单的因果关系。
因为江声讨厌雷雨天,所以他要回来。
哪怕很忙,哪怕他状态糟糕,哪怕他病得一塌糊涂。
江声说他大题小做,根本不至于。
江明潮洗完澡挤上他的床,瘦骨嶙峋的骨架用力挨挤着他,箍得他生疼, “至于。”
“至于的, 江江。”他拉起江声的手贴住自己的脸。
手冰冷湿润,触到江声脉搏的时候像是个被人类体温烫到的非人类。深吸了一口气, 才压住狂跳的心脏和咳嗽,苍白英俊的脸上带着脆弱。
“你需要我,对不对?”
他这么说,可是无论是他自己还是江声都知道, 是他需要江声。
他太需要这种“被需要”的感觉来给躯体插上钢筋水泥做的筋骨, 好让他傲骨凛然地站起来。
他不能倒下。
江明潮生着病,发烧, 炎症,声音都轻又沙哑,在那个晚上抱着江声稀里糊涂地说了好多。湿润的气流滚烫地落在江声的颈窝,一身中药清苦的味道让江声舌根发苦。
江声安慰的话颠来倒去就是那几句,越说越困,见江明潮还没有离开的迹象,挣扎着睁眼看了看他,迷糊着问,“你要在这里睡觉吗?”
“不可以吗?”
“是因为男朋友介意吗?但男友是男友,哥哥是哥哥。”江明潮薄唇紧抿,“他比哥哥重要吗。”
“轰隆€€€€”
巨大的雷声响起。
江声被吓了一跳,耳朵立刻被温热的手心捂住,声音消弭,他睁眼看到江明潮柔和而沉晦的眸子凝视他。
“我现在,才更需要你啊。”
隐隐约约的淅沥雨声,隐隐约约的心跳声。
江明潮的声音很轻,压抑过头的沙哑磨蹭人的耳朵。
困顿的脑袋没转过弯,眯着眼看他,但视线很快也变得黑暗。
半梦半醒中,江声感觉到捂着他耳朵的手渐渐升温,柔软指腹一下下摩挲他的脸。
带着一种茫然、空洞,故意为之的轻松,和紧随其后的一种……江声无法判断的情绪。
“我只有你了。”
江明潮一只手锁着江声的腰把他拉近,用力到手指轻微痉挛着,紧紧抱在怀里,呢喃的絮语就落在他的耳廓。
近日的强烈压迫是江明潮不曾承受的艰巨,整个世界都好像对他虎视眈眈。高强度工作和时刻警觉的神经让他疲惫。
他找不到地方休息。
直到回到江声这里。
等待归航渔船的港湾。温暖,闲适,明亮,永远可以信任的地方。
胸腔的心脏跳动的频率让江明潮觉得窒息,连日劳累骤然放松的神经让他倦意上涌。
他埋头在江声的颈肩,湿润的长发垂落下来,在紧密的拥抱和温度之外索求他的味道。
心脏是空的,冷风能够洞穿他的躯体。
他恨不得把江声揉进怀里,去填补那道巨大的空隙。
不够。
怎么样都不够。
他只有江声了,只剩下江声了,可这样的联系还不够。不安,紧迫,好像随时都会断掉的风筝线。
江明潮心脏发疼,压着咳嗽的声音低哑,脑中的弦都像是被高温烧断。他忍不住捧着江声的侧脸贴在他的脸颊,胡话从血色浅淡的嘴唇溢出,又印在江声的脸颊蜿蜒到嘴角。
血缘是唯一斩不断的关系。
他和江声为什么不是亲兄弟,他们的联系岌岌可危太不紧密。
永恒的爱情和永恒的亲情,至少应该让他抓住一样。但现在,他可能什么都得不到。
“我只有你了。”
拥抱江声的力道渐渐加大。
“无论如何,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离开我,答应我好不好?”
江声完全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感觉热流一阵阵扑在脸颊和耳朵,偶尔掠过嘴角停顿。他半睁着眼,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张口轻飘飘地呼出一口气,“……好。”
被抱得更紧。江明潮挺拔的鼻梁抵住他的侧颈,他紧紧闭上眼,胸腔中是锈顿的机器艰难运转,絮语几不可闻,“你答应我的,不要忘记。”
……
“江声。”
“……江声。”
江声听到有人在喊他,可是他似乎被浓重的清苦味道包裹住,他睁不开眼睛。
直到一只手推了推他的肩膀,“……江声!”
江声几乎是惊醒般地坐起身来。
眼前一片通亮,没有雨,没有药味,没有江明潮。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总感觉被亲吻的感觉还留存在这里,被神经复刻着,有一些微烫的感觉。
严落白一只骨节分明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把手里的热可可递给他。
江声有些呆滞地接过来,两只眼睛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哪里来的?”
严落白看他一眼,镜片后眼眸寡淡,“能是哪里?天上掉下来的,地里挖出来的,反正不是我买的。”
江声笑了声。
濡湿的发丝黏在他的面颊,眼皮上有了些红,嘴唇又苍白着,表情看起来太失神,以至于显得有些可怜。
严落白在方向盘上敲了下手指,还是忍不住放轻声音,低声询问,“做噩梦了吗?”
江声的手指摸了摸额头,上面已经有些冷汗。在暖风中都阵阵发凉。
他低头喝了一口醇香的热可可,热流浸润嘴唇,又很暖和地经过喉咙。
梦做了太多个了,以至于他丝毫没有入眠的轻松感。他恹恹地垂着眼皮,目光空空,怔怔地看着前方,“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