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声:“。”
你说什么,什么是这条朋友。你是不是想说这条狗?
抽手。
但是抽不开。
萧意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我有些担心阿声有没有发烧。昨晚海边大风,又打雷,还在下雨,天气不好的时候,阿声的状态也会受到影响。”
楚熄当然知道,他翘着腿,腿吊儿郎当地晃动着。盯着萧意的眼睛闪烁阴暗,耳钉闪烁的光亮似乎都尖利,戴着一只choker。
他抬手去握着江声的右手。
粗糙的指腹剐在他的虎口,笑眯眯地说,“没事啊,我体温高,抱着他可暖和了。”
江声:“。”
抽手。
更抽不开。
好累,江声感觉自己是超市门口的塑料充气人,左右手都被扎在地上,只能在这里摇头晃脑。
顾清晖看着楚熄的choker,“很久没看到楚先生戴这个了。”
楚熄说:“想戴就戴。个人爱好,少管我。”
顾清晖:“上次看到你戴这个的时候,还是因为需要遮掩脖颈上的伤口。”
沈暮洵轻笑,“玩得挺好。”
江声的头皮又开始发麻了。
他就知道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看出来了所以呢然后呢!就不能看破不说破给他留点面子吗!
江声用尽最大的力气把自己的手抽出,然后插进口袋,真有点默默崩溃了。
“砰!”
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所有乱七八糟的争论都休止。
卜绘的精神不是很好,戴着眼罩在睡觉被吵得要死,本来也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他用力踹了一脚行李箱,刚刚才收回腿。
乱乱的银白色头发底下,他把眼罩掀起了一个角。一双有着黑眼圈又充血的眼睛充斥着不耐烦,“吵什么吵,再吵把舌头给你们砍了。”
江声一句话,他在那里兀自揣摩很久。
他到底什么意思。
卜绘不想在意,但是没办法不在意。他觉得江声一边说在意林回要和林回复合,一边又和他调情说要欺负他还不准他反抗€€€€这种话很离谱,很冲击一个正常人的世界观。
江声自己难道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对吗?还是说他对别人也一直这样,他就是很随便又任性的的人。就算说在意林回,其实根本就是觉得林回这只纯情挂还没玩够,归根到底是在乎自己的感受,并没有把林回的心情放在心上。
可他昨天在房间里坐到半夜也没等到江声叫他过去。
烦躁地把眼罩拉下去,卜绘听到世界安静了短暂的一秒,很快又吵闹起来。
先是萧意的和煦声音很轻地响起,“卜先生应该和沈先生很有话聊。”
意指都是脾气不好的暴躁狂。
“你能不能去死。”沈暮洵表情厌恶,“昨天开始就不懂你在破防些什么,怎么,去挑拨离间失败发现人家情比金坚了是吗。破坏人的感情当小三的计划又大失败了?除了当小三你也不会做别的了。”
至少沈暮洵就算走到现在这样地步,彻底打破自己的自尊傲慢和底线,都绝对不会走上这条路。
他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因为萧意和江声痛苦那么久的他到底算什么?他已经一再背叛了过去的自己,却永远不会做到这样的程度。
但也说不清,他如此坚持,是不是因为觉得如果真的踏上那条路,他再没有高高在上批判萧意的资格,他怕在江声的眼里也终于崩毁,彻底不会再得到半点视线。
说不清。
沈暮洵感觉心口真的在抽痛,他用力地闭上眼。
楚熄懒洋洋地挎着江声的肩膀,凑过去和他咬耳朵,“萧意要来给你当小三?”
楚熄又忍不住说,“他和顾清晖一定很有话聊。”
早就说了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小三。
江声烦得要死。这群人一人一句话,江声连插嘴的时间都没有!虽然也不想插嘴参与。他有气无力地说,“闭嘴、”
对对对,你们都有话聊,只有我因为这烦死人的修罗场需要化疗。
说完觉得不对,“关顾清晖什么事?”
顾清晖已经是你们几个里面最乖的了好吗?他从来都不惹事!也不吵架!更不打架。
那边萧意和沈暮洵还在吵。
“这难道不是看阿声的选择决定的吗?不被他选择还要掺和进去的人才是第三者。他当时选择了我,而非要穷追不舍要一个答案的人是你。”
没有直播镜头,只有他们几个人的场合,萧意仍然显得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只不过说出来的话要是流出去,不知道会掉多少粉丝。
“而且沈先生,过去这么多年,我以为我们都已经释怀。你和江声上次……我不是什么都没有说吗?”
沈暮洵的瞳孔收缩。他猛地站起来,撩开额发露出额角已经痊愈却仍然留下痕迹的伤疤,“你是没说,你他妈抓着我往€€€€”
江声的视线转过来。
沈暮洵闭了下眼,把手放下转过头。
萧意却看到了那片疤痕看,忽然笑了下,“需要祛疤产品吗?”
沈暮洵的头发凌乱,如同卡顿的机关玩偶一般慢慢地转头,阴沉沉地盯着他,“萧意。”
顾清晖正戴着银框眼镜敲键盘,很寡淡地说,“不用介怀,以江先生现在的感情状况来说……”
江声跳脚炸毛了,“我哪有感情状况啊!”
顾清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一双蜜糖般色泽的眼睛像是玻璃珠,干净剔透却没有人的感情,他看江声的时候,江声几乎要觉得像是被一台极为精密的仪器周密地扫描过了。
他的视线从江声扫到楚熄的脸上,慢条斯理地接上之前的话,“……他并不是多么看中容貌的人。”
谁都能听出他内涵的意思。
楚熄忍不住摩挲了下肩膀上的伤口,开朗地咧着嘴角露出虎牙,“哈哈听不懂。”
顾清晖:“你的心情很愉快。”
楚熄:“有吗?”
顾清晖的视线从电脑上挪开,他把电脑收起来。戴着手套依然修长漂亮、甚至很显得制服诱惑的手把眼镜摘下来,清凌凌的声音很平静,“江先生,我随时可以兑现我的承诺。”
对待江声的态度需要拿捏。
顾清晖对人的表情很有研究,掌控情绪也是他身为导演的必修课。但是对于人心,他要学的还有很多。
对江声,不能直白地提出自己的要求,因为逼得太紧会让江声逆反心理大爆发,他如果觉得自己在被要求被勒索,就会干脆什么都不要。
但是要表现得足够有用。
有用的人、理智的人,不会黏着不清拉拉扯扯的人,江声才会考虑建立一段短暂的关系。
不能让江声冒险。
所以也不能直接对江声提出要加入他们,因为江声已经吃过教训,拒绝是百分百的事情。
同时还不能把全部的选择权交给江声,江声很懒散,随时都有可能会把自己答应的东西忘掉。
……
综上,江声,真的是很麻烦的人。
顾清晖找到的方法,是从外部影响江声。
他的目光看向楚熄。
他也正望着他,一张很有少年意气的脸孔还掀着笑意,虎牙抵在唇边显得森白尖利,眼睛弯弯却好像恨不得把他剥皮啖肉。
无论楚熄现在在江声面前怎么表现,表演他的宽容大度开朗阳光,他都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这件事是无疑的。
从贫穷的地方走出来的人对自己会抱有代偿心理。许多暴发户会忽然大手大脚,或者吝啬到不拔一毛。这样的定律楚熄本来也逃不开的。他过了一段贫穷至极、到交不起学费的时光,那段时间经受的屈辱一定让他对金钱有强烈的欲望。
然而他却对钱财没有过多的渴求。是他把对钱和名利的渴望太早地转移为对爱的渴望,这就是代偿。
缺少安全感、渴望爱的人,却只能从一个人的身上得到反复的疑问。以为自己得到了确定的爱,却永远会在下一秒推翻。一开始爱会让他原谅,但这无疑是感情上最持久最致命的问题。
他不能问不敢问,他习惯从低处往高处的仰望,面对江声的卑微让他并不平等。他也许愿意为江声做一切事情,却永远只能留在原地等江声的施舍,因为他惧怕失去而不敢得到答案,而得不到答案会让他因为没有安全感而挣扎迷茫暴躁。
这是个痛苦的闭环。
顾清晖要做的事情很少,那就是一次又一次地挑起争端,然后轻轻放下装作无事发生。
问题始终存在,等到他真的忍不住爆发的那一天,就是顾清晖的机会。
楚熄看到顾清晖顿了下,淡红的嘴唇轻哂般轻声说:“你别误会,只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江声当然知道顾清晖在说什么!
就是那个摸摸亲亲抱抱什么的脱敏协议,但是说到底也没实行过两次,就算真的要靠这个脱敏也没指望。
这种事情虽然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但谁也知道不正经。
他也赶紧说:“是的,工作上的事。”
楚熄瞬间被各种眼神包围。
所有人都用那种心照不宣的目光看着他,沈暮洵眼里的讽刺,萧意眼里的轻嘲,顾清晖平静地看着他。
那种眼神是什么意思呢。
笃定他无法忍受吗,故意让他对江声充满怀疑吗?
怎么可能。昨天楚熄刚得到了来自江声无与伦比的肯定,江声不在意他身上的疤痕,愿意迁就他满足他,他亲口说他可怜他,为了他把萧意狠狠地踩进泥巴里,这和爱又有什么区别。
他张口:“你€€€€”
“砰€€€€”
卜绘又踢了一脚行李箱。
他手臂遮着脸,满身的暴躁是漆黑滚烫的,沙哑的声音很有攻击性,“说够了没有?”
这一次,没有人再说话。
楚熄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