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开嘴角轻嗤了声,徐徐开口,切入正题。
*
“所以他是什么意思。”秦宴说。
“师兄说他根本不屑于和那个乡巴佬谈恋爱!”说到这里,秦宴的表情十分笃定,紧跟着说下一句的时候,他就开始迟疑起来,“还说如果亲一下就是谈恋爱,那师兄和秦安也亲过,他们也在谈。什么意思?”
在他对面,许镜危刚把百叶窗放下。
光线透过竹条洒进室内,有着金色头发的男生长了一张多情的脸,身材很好,结实漂亮,有着宗教含义的饰品出现在他身上许多地方。项链,耳钉,戒指……
是虔诚的金色。
他说话的时候漫不经心,又好像十分诚恳。
“二少,我怎么会知道。我和哥最近的距离也只是被摸了两下。”
秦宴褐色的眼睛盯着他。
许镜危又说,“也许是,你也可以亲一下的意思。”
窗户没有关严实,百叶窗被吹得啪啪作响。
许镜危有些歉意地把百叶窗重新升起,关掉了窗,再拉回来。
他说,“秦少都可以,二少当然也可以。”
秦宴却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是私生子,不要想和我们一个待遇。”
许镜危挑了下眉梢,耸着肩膀,“我当然无所谓,二少也知道的,我信仰的神会在我保持贞洁的第三十年给我好运气。”
秦宴露出冷酷而蔑然的表情。
他又说,“不过话说回来,楚熄和哥也没有那么不相€€€€”
“闭嘴!”秦宴眼里只有冷意,“再让我听到这句话,我会像踩死一只蚂蚁那样,轻而易举地踩死你。”
“你比你姐更没用。你姐至少漂亮,联姻还算有所价值。你是她的累赘,比起有用,你唯一的作用是听话,说好听的话。”
*
雕塑作品的成果展示,全部都要给秦宴评分,江声除外。
他的作品被秦宴盯着看了十分钟,撇到一边去一言不发。
艺术上面的东西,比起天赋,勤加练习也许才是更重要的事情。江声现在是真的手生,成品被秦宴扫了一眼,都觉得自己是在被秦宴伤仲永那样盯着看。
但心高气傲的秦宴偏偏唯独放过他。除他之外,对所有人都毫不留情。
少年蹬着马丁靴踩在高脚凳上,年纪最小,脾气最大。毫不留情地把每个人都批了一遍。
卜绘做的是一只泰迪熊。
秦宴:“丑东西,0分。”
卜绘盯着他看了两秒,没精神的眼眸很懒散,挽着袖子站起来挑眉,“小屁孩,我看你是皮痒了。”
林回连忙阻止他,“哥。”
江声无聊地蹲在一遍给不知道叫什么的盆栽编辫子,一只手都被染得绿绿的。他耷拉着眼皮,“我也觉得好丑,0分活该。”
林回一愣,毫无怨言地慢吞吞道:“既然江江都这么说了……”
秦宴的表情稍为舒缓,张开嘴就听卜绘黑着脸转过头,“江声!我们才是一组。”
江声终于想起了这件事,眨了下眼睛,有些心虚的样子,改口很快,“十分!秦宴,你有没有眼光,这只绝世佳作也能打零分。”
【宝宝你是一个双标的宝宝】
【笑死,卜绘捏的这个该不会是江江当初在射艺社赢下来的那个玩偶吧??】
【no哥我早说你完了吧,你非说你有自己的节奏,你的节奏就是给江声当狗?】
秦宴气急败坏地抽着眼角,话音扬起,“师兄!我哥拿脚弄都比他做得好!”
江声捂住耳朵,全当没有听到。
萧意做的是一个摇椅。一个睡在摇椅上的怪物。他的手活好,刻画得很清晰。怪物嘴巴里长了很多眼睛,触手很多支,咧开的嘴里牙尖尖的。
懒洋洋地软倒在摇椅上的样子刻画得很好,让人觉得,好像萧意在心里想过很多遍。
秦宴:“还行,3分吧。”
萧意正在细致地把手擦干,听到秦宴的评价就轻笑,“看来的确是个还不错的评价。”
江声:“这是什么啊。”
他的手忍不住戳了一下触手,头皮发麻。
江声很讨厌这只东西。他觉得海里的东西是不是都因为可见度不高所以乱长,一个比一个丑。
他不仅不吃海参鲍鱼,连章鱼鱿鱼也不吃,江声是发自内心觉得好丑,他会吃不下去。想到要把这种东西塞进嘴里,江声就觉得需要莫大勇气。
除非给切成看不出本来样子的小块,那还行。
萧意黑色潮湿的眼睛温柔地看向他,像是所有影子都浓缩进去,显得格外阴暗。
他眼角泪痣温和,嘴角的弧度弯弯,叹息一般,“阿声的记性不太好。”
江声:“?”
他指指自己,忍不住歪了下头,满脸疑惑。
萧意擦干净的手擦过他的脸颊。
他手指的冰凉让江声觉得有些舒服,眯了下眼,抬起头,就见萧意有些担心地望着他,“很热吗?阿声,你的脸好红。”
江声:“。”
呃我要怎么说?
【江江是不是又背着我们干坏事了!】
【干坏事我倒是也不介意[可怜]就是不直播的话我会真的很难过的!!江江宝宝你倒是宠宠粉啊!】
“砰!”
一只丑陋的公仔飞快砸中了萧意的后脑勺,砸在地上弹了两下。
江声有些发愣地往后看,沈暮洵抱着胳膊刚放下手,面无表情的样子极其俊美,嫌恶道,“神经病,松开你的猪手。”
萧意道:“阿声,沈先生为什么总是这样针对我。”
江声:“我怎么知€€€€”
话音未落,江声就见沈暮洵的眼睛深深地凝视在他的脸上,冷笑一声,“瞎子,看不出来吗,这哪里是热出来的。”
楚熄也故作担忧,“这个天气可容易感冒发烧了,哥哥要注意身体啊。”
江声:“……”
能不能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顾清晖做的是个晴天娃娃。
这玩意儿难度太低,秦宴直接判0分。江声倒是看了看,抬起眼瞥了一眼顾清晖。
沈暮洵做的是樱桃花树,一个火柴人扶在树干上晃着腿。
“很特别。”秦宴说,“丑得够特别,别告诉我背后还有什么感人至深的故事,那我会被恶心到想吐。”
“这是我们大学的樱桃花。”沈暮洵抱着胳膊,“在音乐教室的门外,江……我总是会坐在这里谈吉他。”
楚熄把玩手里钥匙扣的动作一顿,似乎捕捉到什么关键词似的,抬起头看过去。
沈暮洵沉默很久。
“我在毕业那年发布的人生第一首mv,叫《花雨》。”
他看向江声,似乎希望江声来回答。
说话的人却是萧意。他长腿搭放着,修长手指在大腿上轻敲,“我记得,讲述一个叫做安妮的少女在花海中扑空、穿越到异世界的故事,是那个吗?”
沈暮洵表情冷下来,“是个屁。”
卜绘支着下颌接话,“我也有印象,那个曲子唱得烂透了。唯一能入眼的就是画面的确很有灵气。”
【笑死,最了解你的人不是江声,而是你的情敌啊洵子哥】
【萧意也就算了,no哥你在这里接什么话??你是谁啊你!!】
卜绘不觉得自己需要解释什么。在认识江声之前,他就已经把沈暮洵的作品了解了一遍,作为对手,沈暮洵的确很优秀。
但是林回只是很安静地坐在那里,就让卜绘觉得坐立不安。
他也许需要解释,但有意说了解这件事和江声无关,反倒显得更不清白。
卜绘的手在桌面上敲了敲,冷冽帅气的眉眼有着很浓的闷,他说,“经纪人让我去了解的。”
林回顿了一会儿,才说,“我知道,没关系,这都很正常。”
男生的嗓音很平和,瑞凤眼温柔平静,说话的时候慢吞吞的。
不然他要怎么说呢。
他要说,哥,我觉得,你对江江的在意有一点过头吗。
可是卜绘现在又做过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做,林回对于自己的怀疑和敏感都感到难过和愧疚。他受到的教育是开阔明亮的,在没有证据的时候,怀疑一个人是不应该的。
沈暮洵看向置身事外的江声,黑色的桃花眼里是浓烈的情绪,他说,“你不记得了。”
连萧意,连卜绘都知道的事情,作为参与者的江声却忘了个彻底。
乖乖坐回原位的江声在椅子上拿指甲扣了扣手,低下头小声说,“呃,记得一点?”
脑袋嗡嗡的,江声真的有点记不清楚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异样强烈。
沈暮洵阴阳怪气地笑了声,“是吗,记得什么呢?”
楚熄也好像饶有兴趣,支着下颌追问了一句,“是怎么个情况啊,我也好好奇。”
江声心里不详的预感在楚熄话音响起的一瞬间更强烈地燃烧。
江声努力回忆,“当时我去外地写生,有个城市有开放的樱桃园,春天有漫山遍野的樱桃花。”
楚熄绿色的玻璃般的眼眸瞬间眯了起来,他笑吟吟地说:“哇,很多樱桃园吗,我老家也有。”
江声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