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如此开朗又浪漫的人,偏偏要成为他的弟弟。要成为他逃不开的对照组。
我要如此健康,幸福的人,从此爱我一个残破、悲观的人。
他曾这样想过。
江明潮不敢对自己玻璃人哥哥做什么,扯了扯他的头发扯不动,只能抓着他肩膀摇晃,崩溃道:“快点滚起来!!别往前了江明潮,你睁眼看看睡在哪里啊啊啊啊!”
江明潮轻笑,扶着座椅坐到江声的身边。他是很在意形象的人,一头长发永远打理得很好,被发带绑在脑后,而已经被江声挠得乱糟糟。
江声在数落他。
江明潮垂着眼皮,感觉很累,躯体里的无力和沉重,以及血管的痛觉始终影响他的行为,他轻轻地靠在江声的脑袋上。
江声絮絮叨叨的声音瞬间停顿住。
江明潮的握住他的手,很轻地咳嗽两声。
然后把江声的手攥在手心,指腹轻轻摩挲宝石光滑的表面,然后抵着江声清瘦的指关节按了按。
“瘦了。”江明潮垂着眼呢喃。
曾经躺在病床上的日日夜夜,江明潮真挚地希望他在睡梦中死去,再也没有睁眼的一天,这是最轻松的结束。
他希望用死亡来向命运抗争,他期待所有人或真情或假意地为他痛哭流涕的那一天。
但是就像他对江声说的那样,他还想看江声长命百岁。
江声缺一个能让他为所欲为的靠山。
*
江明潮身体不好,体温一直都很低,他的爱好很少,泡温泉算是其中一样。
温泉旁的石头堆垒着,白色的热雾不断蒸腾。江声的发丝湿润,被热气蒸得满脸通红,有些懒散地趴在石头上。
江明潮就在不远处,手里拿着水杯望着江声的后背。
上面有些堆叠而上的红色吻痕,但江声一无所知。
江声手指在水里拨了拨,看到江明潮散落在水里湿润的头发,像是水母的触手一般游动着。
他把水上飘着的木盘子推来推去,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之前说的话……”
他转过头,江明潮和他只有两步之遥。头发流淌了一背。背肌练得很漂亮,恰到好处的线条很适合做人体模特。
事实上江声也确实画过。
江明潮说:“什么?”
正因为是个病人,所以日常的适当锻炼才格外重要。他不见光的皮肤有着漂亮的沟壑,转过来面对江声的时候,江声几乎忍不住想往后退捂住眼睛。
江明潮笑起来,“别这样。”
江声尽力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水上乱飘的木盘子上,他把它扒拉过来,转来转去,低着头说,“我在想你的那个提议。”
“是觉得不错吗?”
“不,很离奇,完全不知道你脑子里面在想什么!但我好像想通了……江明潮,你是不是因为知道严落白已经不会如实地和你巨细无遗地汇报,所以需要一个新的眼线。”
江明潮望着他看,一张总是苍白的脸被热雾染上健康的颜色,“嗯?”
“他最好有一张不错的脸,很好的身材,能让我喜欢,这样才能接近我的身边。”
江声连吃东西都不会吃丑东西,他交往的人里面没有一个丑男。
“不能成为我的朋友,他始终要效忠你的同时,又要让我满意。”
江明潮眉宇轻轻扬起,他把水杯放下,留下湿漉漉的水痕,然后走向江声。
“那么怎样的一个人能同时满足这样的需求呢。”江声还在说。
有脑子的感觉就是好,他越说越觉得对,转过头,有些纯黑水润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明潮,“那就是我的情人。”
江声很讨厌占有欲和掌控欲都很强的人,但朋友和亲人除外,这一条规则仅仅针对他的恋人。
他当年从江家主宅搬出来,离开关系不错并且一直护着他的继兄,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的继兄把摄像头植入送给他的礼物中,在第一晚就被江声发现。
江声的坏毛病很多,坏习惯也很多。他对自己的隐私好像不怎么在乎。发现之后盯着玩偶看了很久,在想能用这个东西做什么。
江声故意装作不知道,在镜头面前失魂落魄地念叨好想要新出的游戏机,第二天游戏机被江明潮带回来送给他。
这个办法江声百试百灵,那个玩偶里的镜头完全被江声用成了万能的许愿池。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江声只会爽到。让他不爽的是,他撞破江明潮用录像做坏事。
那天破坏了江声心里对哥哥的定义。他直接放弃了江明潮,拉黑了大部分联系方式,只留下了电话。
他们是一家人,一家人有很多东西需要一起面对,他可以要求江明潮不要联系他,但是江明潮不能联系不到他。
身边的呼吸声很轻。
江声在看着江明潮的时候,看着他苍白没有血色的脸,看着他枯峭没有生命力的样子,常常在想,他如果有一天死了怎么办。
江明潮靠在江声身边的石头块上,劲瘦有力的腰身,上面有着漂亮的腹肌。他的长发黏在上面,让江声很有种想把头发弄下去的欲望。
但是他没做,这样很不礼貌。
面对江声的诘问和质疑,江明潮说:“弟弟这么说,我百口莫辩。”
江声噎了下,“啊?”
“我的确曾经有这样的想法。”江明潮说,“但是在你身边,雇佣关系似乎显得并不牢靠,你想驯服他们总是像驯服一只狗一样简单。”
江声:“我哪有!”
江明潮看向他,“我想起你的日记本,上面总是有很多愿望。因为你知道有人会来看,所以干脆反过来,要求看到你日记本的人来满足你的心愿。”
江声:“……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就算那是我的眼线,最后不也会变成你的工具吗,乖乖。”
江明潮弯了下嘴角,“何况挑选一个长得好看、身材不错,人品也好的人来到你的身边做眼线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一段时间就换一个未免太奢侈。别把我想得那么心机深沉、任何行为都有目的好吗?”
温泉里热气源源不断地上涨着,不远处的小竹筒哗啦啦地放着水。
“但是我没有要对你的做法发表看法发表意见,你就算心机深沉,我也没有说我不信你。”
江声在玩水,哗啦的水声里,江明潮微微怔了下,视线看向江声的侧脸。
青年轮廓深邃柔和,眼皮有些薄红,懒懒地垂下来,睫毛湿湿的,眼睛也像是凝着雾气。
他这样柔软的样子,却又显现出一些冷淡、和与冷淡相悖的温柔来。
“戒指我不会取下来的,你的小动作我也会当做没有发生过。”
啊。
江明潮想,似乎不是江声没有习惯当他的弟弟,而是他还没有习惯当江声的哥哥。
“你只需要做好一个哥哥。”江声说,“对我来说,其他的都不重要。”
江声是一个独裁的人。
体现在方方面面。
他给身边的人分出条条框框,会给一部分人最大限度的宽容,但要求他们永远只能呆在他区分好的地方。
豢养。
像养一只宠物,饲养一只金鱼。
江声对待这个世界的看法,其实一直都偏向于一场扮演游戏。
没有看穿这一点的时候,人会始终沉溺于他的偏爱、他若有若无的特殊对待。看穿这一点之后,就会让人无法忍受。谁会愿意永远被囚禁呢,楚漆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吗?
但楚漆现在又进入了另外一架牢笼。
江明潮当然也知道。
只要他不撕碎哥哥这两个字的伪装,江声给他的,永远比别人都要多。
他看着江声很久很久,胸腔里那颗虚弱的心脏重重跳动起来,撞击得他胸口都在发疼。
“哗啦€€€€”
江声迈腿从温泉池里爬出来,“别泡了,泡了好久,我的脑袋要开始转星星了。”
江明潮喉结轻轻攒动一下,平静的目光看向江声迈出去的腿。在寻常不会暴露在镜头里的地方,也埋着一些小心翼翼的占有欲。脚踝,腿根,膝盖,星星点点的红色像是要溶解在江声泛红的肤色里。
江声按着脖颈抱怨,“最近总是休息不太好,我去找个技师帮我按摩一下。”
江明潮:“因为什么休息不好呢。”
江声转头:“嗯?”
“所以我不喜欢楚熄。”江明潮也从温泉池里走出来,“年轻人一点节制也不懂的话,会让你很难过的。”
江声:“啊??”
江明潮用毛巾随便揉了下自己的长发,他被水烫得温暖的手心贴着江声的肩膀,“走吧,哥哥帮你按摩怎么样?”
……
肉贴肉地把江声伺候了个遍。能握着江声的腰腿把他随便摆弄,哪怕手都压进腿根,稍微覆盖住那一点零星的红痕,江声也只是抓着床板往上窜一下,皱着眉毛把眼珠转到湿红的眼角瞥他一眼,然后闷闷地侧着脑袋闭眼喘气。
听江明潮的喘息声粗重,江声回头问他怎么了。
江明潮在想,江声真的不知道他怎么了吗,还是说,就算知道还是要问这一句。
他应该知道江明潮不仅仅把他看做弟弟,知道江明潮对他有欲望。
但江声像是在用江明潮对他的情感、肮脏的欲望、无尽的渴慕,反过来饲养江明潮,诱导江明潮。无声地告诉他,只要他能达到“哥哥”的标准,做什么都可以被包容,被忍耐。
江声说江明潮很奇怪。
可他自己也算不上正常。
江明潮虎口卡着江声的脊背往上推,青年忍不住抓住按摩床的枕头,把脑袋也埋进去。
就像顾清晖说的那样。
江声很擅长用他不在乎的东西把人拴在他的身边。
江明潮的头发湿润垂下,滴落的冰凉水珠砸在被按得滚烫的后背,江声微不可察地痉挛了下,抓着床单的手秀颀,骨节分明泛着红。食指上戴着江明潮的戒指,蓝宝石的光芒切割了一小片映在他的侧脸。
藏在黑发底下的耳朵通红,一些难堪难受的气音被他藏在喉咙里。他像是不想在哥哥面前这么丢脸,可发出来的声音实在算不上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