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声愣了下,继而忍不住有些崩溃了,他眼圈发红盯着萧意,“疯子。”
萧意对萧启是带着恨的,江声知道。萧启也根本不是个好人,江声更知道。
但是听到萧意这样评价,江声还是感到一种超出认知的荒唐。
一个人的死亡,价值也就到这里为止了。
他的价值,就是把江声引过来。
萧意又抚摸他的脸颊,被江声用力咬了一口也不在意,继续无声地把手指抵在他的嘴边,任由江声一遍疯狂飙泪一边狠命地咬他的手。
夜色般的黑发黏连在他的脸上,愈发衬出他肤色惨白眼下绯红,脆弱、苍白、可怜中透出凶狠来。萧意的血洇染他的嘴唇,顺着他的嘴角蜿蜒。
越是钻心的疼,越是让萧意有一种阴毒湿黏而又极端罪恶的满足感。他弯起嘴角用气音笑了起来,笑得江声毛骨悚然。
快乐,太快乐了。
这样的情绪几乎像是气球一样让他干瘪枯萎的心脏充盈起来。
这样的满足中,却有着针扎一般的刺痛。
恶鬼在他的耳边咆哮,血液奔流着叫嚣着,他被驯养的本能在怒斥他的背叛,他的尖刻,他的恶毒,拽着他的领子逼迫他去思考着后果。
你和江声再也没有以后了。
他会讨厌你,会恨死你的!萧意!你亲手断送了自己的后路€€€€
哀戚的声音不住嚎哭。
而他的本性却在一片漆黑的泥沼中下沉,不受控制地感到迷幻的愉快、轻松,甚至轻飘飘地幸福起来。
江声沉默着盯着萧意看了两眼,又看了两眼,不知道萧意到底为什么疯到这种程度。
明明上次见面他都还好。
他竭力让自己的情绪平息下来,从萧意身上滚下来,摊平在床上努力思考,手背贴着汗湿的额头缓了缓。
然而一阵冰凉刺痛他的神经。
江声愣了下,抬起手张开一看。
食指上的蓝宝石戒指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枚江声有些熟悉的古董戒指!
他愣愣地看了两眼,“这是€€€€”
“眼熟吗?”
萧意微笑起来。
一张脸上的温和愈发显得神经质。
他的痛苦几乎要撕开他的脸孔,像是一个湿黏的怪物,站在江声面前凶狠地咆哮,传达出他唇齿中的话语却如同情人间呢喃般的温和。
“救赎、胜利,花园、月亮,与永恒的冲动。”萧意的眼皮神经质地翕动着,泪痣让他看起来有些温润,他把手指抵在唇缝,轻轻啄去江声留下来的湿润水痕,“[永恒]。”
是那枚萧意在那档综艺上送给江声的戒指。
最初江声在历史书课本上看到它,名贵的收藏品。那时候萧意还是江声身边的小跟班。
在出人头地之后,没有放弃过搜寻这枚戒指。有次出国应酬喝得酩酊大醉推开江声的房间,西装都没有脱就跪在他的床边,火热嘴唇亲吻他的手指,说他找到了。
萧意一直在找这枚戒指,在找江声早就忘了的,只是偶然看到发出赞美的戒指。
而那时候再到恋综,也有好几年。
他花了多少心力去和那位收藏家交涉,表达自己的诚恳,没有人知道。
救赎、胜利,花园、月亮,与永恒的冲动,[永恒]。这枚戒指,从江声高中开始,到他大学临近毕业和萧意在一起、再到大学毕业两年后的现在,八年的时间,萧意终于得到了这一枚[永恒]。
“你把它忘记了。”萧意看起来很平静,“忘在恋综的房子里,没有带走。”
江声感觉冷汗一下子起来了,心口一处地方却忍不住痉挛着酸涩了下。
他的情绪还在控制不住地起伏,仍然感到烦躁,想跑掉,想鲨人,想大哭大叫,想找人当沙包宣泄他的怒火……但是一时间却难以开口。
好半天,江声说。
“如果我知道遗失了,肯定会回去找的。”
毕竟这么贵啊!!
“其实是我根本不被你在乎,我送给你的东西,你有什么时候放在心上过。”萧意说,“总是不在乎我,总是遗弃我。总是在我如此崩溃、怀疑,煎熬的时候,你却过得这么好、永远快乐、自由,把我抛在身后。”
“北地的风光是不是很美。红头发的外国人是不是很帅气?和江明潮睡在一起是不是很开心?”
江声骇然地瞪着眼睛看他,“你€€€€”
萧意透着凉意的嘴唇蹭过江声的脸颊,他的虎口卡住江声的下颌逼迫他抬起头,“你呀,你。”
他的声音好温柔。
“你就活该被关起来,哪里都去不了,再也没办法爱上另一个人。”
江声磨着牙忍了忍,感受到湿润的温热感失序攀爬,最后还是忍不住一拳招呼上他的脸,同时对他拳打脚踢,“你要怎样才肯让我走?!”
“让你走?”
萧意任由江声撒气,轻笑起来,低声重复。
江声头皮一紧。
感受到萧意靠得更紧密。属于另一个人的喧嚣心跳鼓动在他的胸口,萧意的呼吸如同有生命的雾气,把江声包裹起来。
他的睫毛垂下,嘴唇轻巧地勾起,这竟然是一个轻快的笑容。
“可我也不会再让你走了。”
萧意的手紧紧揽着他的腰部,发丝凌乱地贴在江声的眼皮上,江声几乎睁不开眼。
“我不会让他们找到你。”
他轻轻地咬住江声的嘴唇。而江声乏力地往后用力撑着床铺,回馈给他最大的力度,像小野兽一样蛮横地咬着萧意的嘴唇,直到见血。
身体里的血液滚烫地流动着,萧意脖颈的青筋都凸起跳动了下。他有一种饥渴的食欲,心脏重重跳动。
萧意笑了声,沾血的唇不断地轻吻江声的嘴唇、脸颊、下巴。
江声深吸一口气,几乎马上脱口而出一声竭力的斥责,可萧意的嘴唇柔和地贴吻着他,堵住他即将爆发的尖叫。
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在一瞬间如同风暴一般席卷他的思维。萧意拉着江声的手去碰他咚咚直响的胸膛,像对待久别重逢的恋人,声音恍惚,带着一种满足至极的愉悦。
“现在,你只能看着我,我也……再也不会被你遗忘了。”
雨声还在持续,江声被缠着又舔又亲,很快开始累了。他没有再去咬萧意的力气,只是心口的烦躁还在攒动。
“咚咚。”
淅淅沥沥的湿润空气中,房门被敲响,这一信号被江声敏锐地嗅到。
萧意看着江声,几乎觉得他耷拉的飞机耳立刻竖了起来。
所以……除了他和萧意,这幢宅子里还有人?
有人就好!
有人就有机会。
萧家的盛华集团是厉害,但也没到只手遮天的地步!江明潮找到他也是迟早的事情,楚漆和楚熄知道他在葬礼上失踪,楚家也会帮他的!
但是他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
现在只有他一个人面对萧意……萧意从他身上索取的东西太离谱了,居然是爱,怎么会是爱。他的不甘,他的怨恨,都是因为江声没有爱他。
他被江声反复地遗弃,怨气横生都没有报复他。他感受不到江声的爱。他还在渴求江声的爱。他还沉醉在过往的回忆里。
江声是真的感到不可思议,他不想贬低任何人的价值观,他也不觉得可笑,他只觉得可疑。
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比起爱重要的东西太多太多了,不提对个人的爱,人对世界的爱也远远胜于对某个人!爱一个人,意味着要忍受对方的缺点,忍受自己的改变。尤其是,站在萧意这个位置,他心肝都坏了一隅,在经年的大雨下发霉了,不够坏不够恶心的话,是没办法在他这个开局、这个年纪得到如此夸张的权利。
可他竟然要的是虚无缥缈的爱。
江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的心情,钱权是多好的东西,就连江声这种看起来很随便的人也完全知道。
他的心情在极端的起伏后竟然这样快地平复下来,现在从心口反刍的情绪带一点怜悯,还有一种找到突破口的敏锐,以及怀疑。
萧意能看出来,他也接受。毕竟,连他自己也从来无法坦诚地说他有多爱江声,他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爱这样的情感。
他对江声是欲望吗,是不甘的追求吗,是什么呢?他对江声的穷追不舍,是证明他有一个正常人的思绪和理念的证物吗?
他望着江声的瞬间充满反复的痛苦,可痛苦之余蕴藏不安、扭曲畸形的快乐与撕扯感。萧意觉得就算他把自己的心剜出来,兜着一汪淋漓的血无比殷勤地递给江声看,看他的爱有多鲜活多阴暗……
他都无法肯定这是爱。
这是一种证物……吧。
江声脑袋太乱了,思绪无比复杂。他需要一点时间、一点空间来梳理思绪,在被萧意反复啄吻的时候,都于隐忍的怒火中保持安静。
思绪百转千回之间,外面的人似乎因为久久没有听到应答而不耐烦。
“嘎吱€€€€”
门被骤然打开。
江声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到顾清晖身姿挺拔站在门口。
他彬彬有礼地瞥过他,嘴角若有若无地勾了下,再看向萧意道,“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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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声的思绪陡然崩塌。
他被萧意紧紧搂在怀里,木质香调味道的心跳和热度几乎把江声整个人如同一只红薯般烤软了,可现在,他心脏重重跳了下。
他愣愣地,努力对抗着萧意和他接吻时,强迫钳捏着他脸颊的力度,保持转头的姿势。疼得眼泪都快浸湿睫毛。
男人肩膀宽阔,身姿何其芝兰玉树。他松垮着身体,眉宇中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保持着寡淡的态度抵靠着巨大的、厚重的门扉。
上面的花纹漂亮、复古、精致,愈发衬得顾清晖那张清冷如月的面孔也阴暗起来。
江声被掐着脸嘬着嘴巴,都没能回过神。
先前的一切构想,都建立在萧意自己破防大疯特疯的基础上。
但如果疯的人不止他一个,顾清晖也掺和进来,那事情如何发展可就不一定了。顾家的产业在国内仅仅是一小部分,大头始终在国外,江明潮的触手伸不到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