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对头奉旨成婚后 第79章

转眼间轿子已到跟前。

黄有鹤已经让人将伞都收了起来,就那般立在雨中,带着众人行礼。

“下官延庆府县令黄有鹤,拜见侍郎大人。”

苏文卿一身三品绯色官服,自轿内走了出来,随侍在一侧的苍伯忙打开伞,罩在他头顶。

黄有鹤拿眼睛偷偷一觑,见这新任户部侍郎,果真如传闻一般,不到二十的年纪,生着一张如冠玉一般的俊俏脸,想想自己如今已经四十多岁,仍只是京郊一个七品县令,心里难免生出些嫉妒来。

面上却是越发恭敬:“下官已在衙内略备薄酒,为侍郎大人接风洗尘,请侍郎大人屈尊移步。”

苏文卿却道:“先去灾区吧。”

出了官道,便是泥泞乡间土道,轿子已经无法行走。

黄有鹤忙道:“下官给大人备了坐舆。”

“不必了,直接走着过去便可。”

说着,他果真当先一步,踩着满地泥泞,带着几名兵丁往前走了。

迎接的众人面面相觑。

黄有鹤和胡信交换了一下眼神,黄有鹤朝着苏文卿背影努了努嘴,无声道:“作戏呢。”

卫瑾瑜与钟岳亦于午后乘坐马车抵达了延庆府。

迎接他们的是户部一名司吏,司吏引着两人来到临时办公区域,道:“二位大人先休整一下,等晚些时候,苏大人会过来,统一分布任务。”

此次算上户部本部和各部临时抽调过来的人手,统共有五十多名官员参与赈灾事宜。

延庆府的县衙自然盛不下这么多人,为了方便办事,户部直接征用了两处未被完全冲毁的田庄,在院中搭了一些帐篷,作为临时办公地点。

“条件简陋,两位大人且将就些吧。”

司吏引着卫瑾瑜和钟岳来到一处帐篷里,怀着歉意道。

钟岳打量一圈,见帐篷里只有最简单的一张床和一张书案,两个矮凳,以及一座用来烧热水的炉子,角落里甚至还滴滴答答流着水,果然是堪称简陋。

卫瑾瑜倒是从容与司吏致谢,道:“和那些无家可归的灾民相比,这里已经很好了,多谢。”

司吏暗松一口气。

他也没料到,督查院派来帮忙的御史,会是这位刚凭扬州织造局一案声名大显的卫氏嫡孙。京郊可不比扬州那等富庶之地,这等世家公子,哪里吃过这种苦头。司吏原本还担心对方找茬,见对方态度如此和悦,心也跟着放下。

道:“二位大人能理解,下官感激不尽。”

“不瞒二位大人,便是我们苏大人,住的也是帐篷,还是最简陋的一间,苏大人说,要把尚能住人的屋子全部留出来安置灾民。”

“幸好有苏大人做榜样,下面官员就算有不满的也不好说什么了。”

司吏交代完一应事务,就匆匆拜别,忙自己的事去了。二人收拾好行囊,钟岳去找户部相识的故交,卫瑾瑜则到帐篷外勘查地形。

“瑾瑜!”

后面传来惊喜呼唤。

卫瑾瑜回头,见是裴昭元。

裴昭元提着袍子,几个箭步便跑了过来,道:“瑾瑜,你如今不是已经升了正六品御史了么,怎么也被派到这儿了?”

卫瑾瑜微微一笑,与他见礼。

“大约是阁老想让我多历练历练吧。”

裴昭元满眼同情:“什么历练,这种苦差事,狗都不稀罕来干,也就你想得开。那顾凌洲,素来器重寒门子弟,你扬州案子办得那么漂亮,这才回来几天,他都忍心派你来干这种脏活累活,怎么不让和你同时入院的那个许劭来?依我看,就是怀抱偏见,故意折腾你。你也是,六部那么多好职位,干嘛想不开非要考什么督查院。”

卫瑾瑜没接话,问:“裴司事怎么也来了?”

“还不是我爹。”

裴昭元脸拧成苦瓜:“我爹也是打着历练的名号,非逼我过来,我若不过来,他便要打断我一条腿,什么历练,说白了都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虚荣心,用我的痛苦衬托他的大公无私,顺便给裴氏博个好名声。”

卫瑾瑜道:“既来之,则安之,裴司事也想开一些吧。”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令尊也是在给裴司事争取建功立业的机会。”

裴昭元嘟囔:“你这语气,怎么跟我爹一样。”

年纪分明比他还小!

不过美人说的话,总是格外中听一些,裴昭元勉强应了,抬头望天道:“只盼这雨能快点停吧,这种地方,我可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

傍晚时,卫瑾瑜和裴昭元接到了分配给他们的任务€€€€给灾民分发赈灾粮食,钟岳则和另一名户部官员一道,被派去统计此次灾情被毁田地房屋数量。

裴昭元不敢相信质问司吏:“让我们给灾民发粮食,这不都是下头士兵们干的事么!”

司吏素知这位小爷脾气大,只能小心答:“司事息怒,这都是苏大人统一安排的,下官也只是负责传令而已。”

“苏大人说,下面士兵行事粗鲁,一个不慎,可能引发民变,所以才要指派两名做事稳妥可靠的官员过去,帮着维持秩序,盯着士兵行事。”

“少给小爷扣高帽子,还做事稳妥可靠,他怎么不自己过去!”

裴昭元火气越发大:“我找他去!”

刚跳起来,便被卫瑾瑜拽住。

只闻卫瑾瑜问那名司吏:“除了我与裴司事,可还有其他官员负责此事?”

司吏摇头:“人手不够,没有其他人了。”

卫瑾瑜道:“我知道了,你且退下吧,裴司事只是一时性急,说了几句冲动话,你莫要当真,也莫要乱嚼舌根子。”

司吏自然晓得轻重,忙擦了擦汗,惶恐退下。

裴昭元不忿道:“瑾瑜,姓苏的这是摆明了欺负咱们,你干嘛拦着我?”

卫瑾瑜拢着一只热茶盏,不紧不慢喝了口热茶:“因为他是三品侍郎,你我只是末品小官。而且,既是赈灾,哪能人人都分得好活儿,你若当面去与他对峙,免不了还要落个不服命令的罪名。”

裴昭元不傻,也知自己冲动了,坐回去,冷哼一声道:“他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么,不就是因为咱俩一个裴氏公子,一个卫氏嫡孙,他故意用这种方式来彰显他的铁面无私,处事公道么。那群寒门官员,现在肯定正在大肆吹捧他不畏权贵,刚正不阿呢。我呸!他要真不畏权贵,他这正三品侍郎的官位,从哪儿来的,天上掉的?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我真是最烦这种人了!亏小爷我当初眼瞎,还想着与他结交!”

裴府侍从在后面听得直冒冷汗,简直恨不得捂住自家公子的嘴。

低声急劝:“公子,隔墙有耳,慎言啊!人家毕竟是三品侍郎,你没瞧见,户部那群官员都如何捧着供着,您毕竟还在户部任职,这话若是传出去,怕要被报复!”

“有本事让他放马过来,小爷倒要看看,他能如何报复小爷!”

裴昭元不屑哼一声。

谢琅深夜方回到京南大营,刚坐进帐里,喝了半盏茶,一个名唤熊晖的副将掀帐走了进来,笑吟吟道:“谢将军,大将军有请。”

熊晖口中的“大将军”,即京南大营主将,官拜三品昭威大将军的彭文彪。

等人走了,雍临担忧道:“那彭文彪这时候让世子爷过去,准没好事。”

谢琅迅速喝了剩下的半盏茶,方展袍起身,道:“谁让人家官儿大呢。”

到了主帐,除了大将军彭文彪坐在主位,还有另外几名将领也在帐中,方才传话的熊晖则站在彭文彪身后,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谢琅佯作不见,进了帐,径直单膝跪落行礼。

“末将见过大将军。”

彭文彪抬手抚须,并不喊起,而是隔案瞧着那恭敬跪在下头朝他行礼的少年郎,心中既有嫉恨,又有得意。

半晌,才慢悠悠道:“短短三月,谢将军就已经升到了四品,只怕再过不久,就该本将军朝你行礼了。”

谢琅一笑,恭谨道:“大将军言重,之前侥幸立了两桩军功,也不过是全赖大将军指挥有方,兵部诸位大人心明如镜,只不过因为顾及家父脸面,才勉强将末将职衔提了一提,就算真有功劳,也是大将军的功劳,末将岂敢逾越。”

彭文彪自然不会因为这几句好听话就消了心里那股恨意。

然对方姿态做足了,他也不好让人一直跪着,便叫了起,皮笑肉不笑道:“眼下正巧一桩能立功的好差事,本帅思来想去,也只有谢将军少年英雄,能承此重任了。”

谢琅依旧带笑。

“将军请吩咐。”

彭文彪:“连月大雨,延庆府那边灾情严重,京营忙不过来,想让咱们京南大营派两个营过去,帮着户部的人一道赈灾。谢将军,便由你带着七营与八营的人去吧。”

其他将领不免都幸灾乐祸看向谢琅。

谁都知道,赈灾是个苦差事,吃苦吃力最后不一定能讨得了好,一个不慎引发了什么乱子,还可能丢官掉脑袋。

京营十几个营驻扎在延庆附近,根本不存在忙不过来的情况,不过是因为不想沾这苦担子,才把他们京南大营推了出去。

这已经不是京营第一回做这种事。京营由首辅卫悯直接掌管,而他们京南大营,不过是被丢在荒郊野岭里的野营盘,爹不疼娘不爱,世家子弟刷资历都不稀罕过来,有什么脏活累活,自然紧着他们上。

平时没有谢琅这号人时,他们之中必要有人顶上。

如今来了这么个大将军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便都能躲清闲了。

而且,七营八营都是些懒汉和老弱病残,大将军此举,显然是故意借机整治人。

见谢琅不说话,彭文彪漫声问:“怎么?你不想去?”

谢琅摇头:“只是有些受宠若惊,将军竟肯把这般好的立功机会给末将。”

“的确是个好机会啊。”

彭文彪在心里冷笑:“灾情刻不容缓,今夜,你便带着七营和八营出发吧。”

雍临淋雨等在外头,听了始末,怒道:“还下着雨,山道泥泞,夜里行军何等危险,那彭文彪摆明了是故意整治世子,赈灾这种事,做好了,功劳是他彭文彪的,做不好,他还能借机治世子一个赈灾不利之罪,如意算盘打得南天门都能听到了。”

谢琅没说话,而是望着辕门外停着的几辆华丽马车和正进进出出搬东西的士兵,问:“那是做什么?”

雍临啐一口,道:“彭文彪让人将他几房小妾全部接了过来,眼下正往营里搬家当呢,听说那几个小妾都是这边富商家的女儿,把女儿嫁给他,就是为了借他的威势,恐吓那些山匪。世子瞧见那几个沉甸甸的大箱子没,里面装的全是金银细软。”

谢琅忽然一笑。

雍临大为不解:“都这种时候了,世子还笑得出来?”

谢琅眼里现出些邪气:“他们不是想躲清闲么,我便成全他们。”

第056章 金杯饮(四)

次日一早卫瑾瑜便和裴昭元一道,跟着户部押送粮食的马车一道,往安置灾民的地方去。

因为来不及建造那么多的屋舍灾民大部分被安置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

听到粮食到了,灾民们立刻呼啦啦从四面八方一涌而出,将粮车团团围了起来负责押送的士兵不得不站到粮车上一面大声呵斥一面拿刀驱赶。

然而士兵数量有限,面对越来越多涌上来的灾民,难免左支右绌,气力不支,有力气大的灾民已经伸手去扒车上的粮食。

裴昭元自小锦衣玉食从未见过如此场面一时看呆了眼。忍不住问那两名司吏:“现下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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