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对头奉旨成婚后 第87章

“你要记着,这世上最牢靠的忠心,不是靠师徒,不是靠父子,更不是靠那些虚无缥缈的誓言,而是靠利益。树倒猢狲散,树在,便是散沙也能凝成盘。他们对你忠心,不是冲着你,而是冲着卫氏这棵大树。”

“罢了,这样的道理,与你这蠢货说,也是白费口舌。此事,还有其他人知晓么?”

“没了。”卫嵩慌忙摇头:“就虞庆一个,再没其他人了,孩儿虽蠢,也没蠢到拿这种事大张旗鼓往外宣扬的道理。”

卫悯沉默良久,道了句:“虞庆不能留了。”

虞府后院已是兵荒马乱。

虞庆戴着帽子围着脸,作富商打扮,满头大汗从屋里出来,瞧见堆了满院子的箱笼和仍掐着腰站在院子里指挥下人往外运东西的虞夫人,急得直跺脚:“我的姑奶奶,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这些身外之物,我们是去逃命,不是去郊游!逃命懂么!”

说着训斥众人:“把东西都抬回去!”

“老东西,你还好意思说!”

虞夫人直接拧住虞庆耳朵骂:“老娘跟了你大半辈子,给你当牛做马,日日想着法儿的伺候你,临到头来,好日子没过几天,竟然要跟着你去当逃犯,当年你赶着你家那两头老母猪去老娘家里提亲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下人们显然见惯了这等场景,都站在一边瞧热闹。

虞庆苦着脸讨饶。

“好好好,姑奶奶,我给你赔罪还不行么,咱们真得赶紧走了,再磨蹭下去,连小命都没了,还想什么母猪不母猪啊。”

当下只让管家打包了两包袱金银细软,便携着夫人陈氏,匆匆从府后门溜了出去。后门外已经停了辆马车,虞庆先扶夫人陈氏上了车,捂了捂帽檐,正也要上车时,一道冷风忽自身后袭来。

虞庆背脊一僵,回头一看,一个蒙面黑衣人已经举着刀朝他当头劈来。

“你是?”虞庆惊恐问。

“来取你命的!”

“老爷快跑!”管事冲出来,奋力握住黑衣人的手,欲将杀手拦住,直接被黑衣人反手一刀毙了命。

“老曹!”虞庆登时吓得腿都软了,哆哆嗦嗦要往车上爬,没爬两步,身后刀风再度袭来。虞庆默默念了声“吾命休矣”,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谁料那刀久久未落到脖子上,再回头一望,那杀手胸口插着一根箭,竟也倒在了地上,看起来已经没气了。

两拨人马同时涌到了巷口。

站在最前的锦衣卫指挥使章之豹一身玄色蟒服,大手一挥,道:“将虞庆拿下!”

“章指挥使且慢!”

刑部尚书龚珍收起手里弓箭,策马上前,身后跟着一队刑部衙役,朝章之豹作了个礼道:“按着规矩,这人犯应该归我们刑部审。来人,把罪臣虞庆带回刑部去!”

刑部衙役欲上前,站在前面的一排锦衣卫却挡着路,一动不动。

龚珍不满看向章之豹:“章指挥使,你这是什么意思?”

“罪臣虞庆,是首辅亲自下令刑部缉拿的,你是要同首辅抢人么?”

章之豹纹丝不动:“本人是奉陛下命令捉拿虞庆回北镇抚,首辅,难道要同圣上抢人么!”

“你€€€€”

两拨人马僵持不下,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这时,又一道清冷若玉声音自后传来:“这么热闹,看来在下来得不巧啊。”

众人回头,就见少年郎一身青色官袍,施施然站着,身后跟着几名作暗卫装扮的人。

“卫三公子?”

龚珍意外。

卫瑾瑜自怀中取出一块令牌:“督查院侍御史卫瑾瑜,奉顾阁老手令,带虞庆回督查院。违者,与嫌犯同罪论处。”

龚珍怒不可遏,章之豹也就算了,没想到卫瑾瑜一个毛头小子也敢和他抢人。

当即哼道:“三公子,顾阁老的手令,也比不过首辅的亲口命令,今日这虞庆,还轮不到你带走。”

卫瑾瑜也不急,慢悠悠越众而出,笑道:“既然咱们都相持不下,便让嫌犯自己选如何?”

“虞大人,你更愿意跟谁走?”

第062章 金杯饮(十)

空气一霎寂静。

少年再度开口。

“自然下官资历浅薄,是无法与另外两位大人相比的。”

“北镇抚昭狱,黑屋子一百八十余种酷刑天下皆知,任你铜皮铁骨,牙硬如铁到里头也能给你撬开。刑部么有首辅亲自坐镇又有龚尚书这样的能臣干将在旁辅佐,轻易自然也出不来什么冤假错案。”

卫瑾瑜慢悠悠说着,那厢,虞庆浑圆的面上已经彻底失了血色,整个人亦如秋风里的枯草一般抖将起来。

不等少年说完便哆嗦着开口:“我、我去督查院!”

“我愿意跟你走!”

龚珍怒火更盛直接重哼一声:“朝中凡有重案要案我们刑部向来排在第一道没道理你们督查院跑来抢人,来人立刻将嫌犯拿下。”

章之豹这时也轻飘飘打了个手势一干锦衣卫齐刷刷亮出腰间的绣春刀来。

“朝中凡三品以上官员犯了事,”章之豹抬手摸了摸眼角刀疤平静语调里透着不容违逆的强势:“北镇抚可不经三法司直接缉拿审问直达圣听今日我看谁敢与我章某人抢人。”

虞庆登时面如土色,听了章之豹的话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竟自袖中摸出一把匕首,横在颈间,望着众人狠声威胁:“今日谁敢强带我走,我便血溅当场!”

龚珍神色不变,甚至还冷笑:“这种招数对本官没用,虞庆,好歹同僚一场,若是识趣,就不要顽抗。”

“都退后!”

虞庆颤声大喊,脖子上霎时见了血。

章之豹终于皱眉,示意左右不要轻举妄动,龚珍则高踞马上,冷眼瞧着,只在虞庆发疯间隙,朝身旁一名衙役使了个眼色。

衙役会意,悄悄抬起手里的弓,将箭镞对准虞庆咽喉。

“老爷!”

虞夫人急得大哭,从马车里探出头来。

虞庆余光视见,吓得慌忙要去关车门,便是这一侧身间隙,衙役手中的暗箭已破风而至,直逼虞庆颈间。

电光火石间,章之豹掌间绣春刀飞震而出,刀刃精准卡在暗箭与虞庆颈侧肌肤间,将暗箭斩为两段。

“拿下!”

绣春刀插入地面挺立着,章之豹一声令下,锦衣卫立刻呼啦啦涌了过去。

虞庆绝望瘫倒在地。

“顾阁老到。”

一声唱报自混乱中响起。

顾凌洲一身一品紫色束袖蟒服,自轿中步出,身后跟着杨清、代掌印曹德海和一列玄虎卫。

龚珍一惊,不得不下马跪倒。

“见过阁老。”

其他人也纷纷跪落。顾凌洲手中捧着一副明黄卷轴,道:“陛下已下旨,户部粮仓一案干系重大,由督查院并刑部、大理寺三司联合审理此案,北镇抚从旁旁听,以核证谣言,平息民愤,虞庆暂押督查院。来人,将虞庆及其夫人陈氏带回督查院去。”

随行玄虎卫立刻上前,将虞庆和陈氏羁押了起来,虞府所有下人亦被封足在府门,不得外出。

龚珍明白大局已定,行过礼,便带着刑部衙役匆匆离开了,章之豹也只得收起绣春刀,命锦衣卫悉数撤下。

**

督查院,政事堂。

当值御史和司吏们进进出出,望着一身青色官袍,长跪在廊下的少年,意外有之,同情有之,怜惜有之,当然,还有一小部分幸灾乐祸的。

毕竟,阁老御下虽严厉,但这般不留情面,直接罚着当众跪在政事堂廊下的,这么多年来,这还是头一个。

“俗话说得好,年少莫轻狂,当心飞得越高,摔得越狠,如今可真真是应了这景儿了。”

一名老御史阴阳怪气道。

前阵子,卫瑾瑜因为扬州一案大出风头,年纪轻轻便升了正六品的侍御史,让很多在院中干了很多年仍位居七品的老御史不甘又嫉妒,说话的正是其中之一,如今见卫瑾瑜栽了跟头,在顾凌洲跟前失了宠,岂能不幸灾乐祸。

卫瑾瑜平静听着,听完,嘴角轻一牵,抬眸道:“老御史不肯高飞,是因为飞不动,还是不想飞?”

“你€€€€”

那老御史没料到这平素看起来柔弱好欺的少年竟然还敢这般奚落讽刺他,一时戳中心事,面皮唰得一红,又羞又恼指着卫瑾瑜,气得说不出话来。

“行了,阁老还在里头,这般吵闹喧嚷,成何体统,还不快退下,干你们自己的事去!”

郑开走过来,劈头盖脸将众人训斥一通,说那老御史:“你好歹也是院里的老人,如此和一个后辈计较,也不怕人笑话。”

老御史面皮更红了,愤愤甩袖而去。

其余看热闹的素来畏惧郑开这个掌事御史,也急忙低头散开了。

郑开打量了眼仍安静跪着的少年,无奈摇了下头,抬步往政事堂内走了。

值房内,杨清亲手将一盏热茶递到沉默端坐在案后的顾凌洲面前,道:“都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师父就算有再大的怒火,也该消了,那孩子也是要脸面的,师父就这般罚他跪在外头,人来人往的,那脸上怎么过得去。”

顾凌洲叹口气,喜怒不辨道:“他胆子实在太大了。”

杨清笑道:“非是如此胆魄,如何能替师父连办两桩这么漂亮的案子。师父素来赏罚分明,只罚不赏,怕是说不过去吧。”

顾凌洲又默了半晌,方道:“让他进来。”

杨清应了,自去唤人。

片刻后,卫瑾瑜进来,展袍跪落,规规矩矩行礼。

“下官拜见阁老。”

顾凌洲并不叫起,而是道:“纵火烧灾区,鱼腹传血书,本辅掌督查院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遇着你这样能干的御史,依本辅看,你也不必在督查院干了,直接提把刀去山上当土匪算了!”

见少年垂目抿着唇不吭声,顾凌洲沉声问:“平日里不是很伶牙俐齿么,怎么不说话了?”

卫瑾瑜以手加额,再度规规矩矩伏地叩首。

“下官无言可辩,请阁老责罚。”

看着伏在地上的清瘦身影,顾凌洲又是好一会儿没说话。

卫瑾瑜便自己抬起头道:“下官认打认罚不假,可若有下一次,下官依旧会这么做。”

值房里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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