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瑾瑜要抽出手,谢琅丝毫不肯松。
“再烈的酒,也不可能出这么多汗你生病了?”
“有病的人是你吧谢唯慎。”
卫瑾瑜低头用不解的语气问:“你抓着我的手作甚?”
这话一出周围官员包括雍王等人都看了过来。
“诸位大人评评理,他这算什么?是不是欺负人?”
卫瑾瑜故意拔高语调。
接着冷笑一声:“我知道世子是因为清鹤山庄被我抢了功劳不痛快可常言道,愿赌服输这是宫宴挟私报复当众欺侮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可是要被逐出殿去的。”
官员们不敢随便拉偏架只站在一边看热闹。
毕竟如今这两位一个比一个不好惹,且清鹤山庄的事也是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这位世子何等性情被人平白摆了一道,要报复回来实在也在情理之中。
雍王则干笑一声打圆场,道:“世子,瑾瑜有些喝醉了,你就别逼他喝了。本王与世子不醉不归如何?”
谢琅还未说话,游方走了过来。
“世子,王爷叫您过去。”
游方几乎是以警告的眼神看向谢琅,以及谢琅那只过于霸道的手,意思再明显不过。
谢琅只能暂时松了手。
起身之际,吩咐跟过来的李崖:“看着他,不许他再沾一滴酒。”
又与围在一边的一众官员道:“诸位想喝酒,待会儿都去我那里,谁要是再拉着他一道喝,明日我挨着去诸位府里拜访。”
众官员面面相觑。
不约而同想,这人也太嚣张太不讲道理了。
管天管地还管人喝酒。
宫宴这种场合,不喝酒还有什么意思。
这种混账事别人不好说,这位世子,一定是干得出来的。
这“拜访”二字到底有些分量,官员们匆匆告罪几句,便各自回席去了。
其他勋贵子弟见状,纷纷露出同情之色:“瑾瑜,你说你,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一个恶霸王。”
“大约是因为出门没看黄历吧。再说了,这世上谁还没几个仇人呢。”
卫瑾瑜若无其事捞起雍王案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盏新酒,道:“来,诸位,咱们继续畅饮。”
“世子,那三公子岂是一般人,这事儿属下真看不住。”
李崖无奈回到坐席上,低声朝谢琅复命。
谢琅自然都看在眼里,迅速应付了几个围过来的武将,吩咐:“那你就去办另一件事。”
一刻后,天盛帝与太后一起出现在宴席上。
皇帝驾临是意料之中,太后一直深居宫中养病,突然出现,倒是令人意外。
太后一到,卫瑾瑜果然收敛许多,不再轻易碰酒。
察觉到有冰冷视线射来,谢琅抬头,愉悦挑了下唇角,举起酒盏,算是遥遥致意。
“本王敬世子一杯。”
赵王端着酒盏,来到了谢琅面前。
在赵王看来,他与雍王不对付,谢琅又刚被卫瑾瑜摆了一道,在争夺储位这件事上,他头一回如此有信心赢得北郡谢氏的支持。
谢氏虽说寒门出身,然坐拥北郡三十万大军,几乎掌控着大渊三分之一军事命脉,若能得到谢氏支持,再加上裴氏助力,皇位于他可谓囊中之物。
“本王新得了几匹好马,可惜眼拙,不会相看,世子若得空,能否来本王府中替本王掌掌眼?”
趁着喝酒的功夫,赵王旁敲侧击问。
但谢琅却说年关事多,怕不得空。
赵王不好强求,也知这事急不得,只能按下这个话题不提。
见谢琅视线总是若有若无看向斜对面,他冷哼一声,道:“世子别瞧这二人如今好得跟一家人似的,其实也不过互相利用罢了。”
“那卫瑾瑜岂是一般人,萧楚桓想从他手里得到好处,怕要用十倍百倍好处喂着。”
这话显然别有深意。
谢琅不着声色问:“怎么?他二人之间还有过节?”
赵王却讳莫如深一笑。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那时候年纪都小,倒也称不上过节。只是这两人如今竟能结成同盟,实在令人惊讶罢了。”
宴至一半,裴氏老太爷裴道闳到了。
裴道闳曾为先帝师,资历深厚,辈分也高,入殿后,皇帝直接免其大礼,并让人另准备了席案,直接摆在御案下首。
“太后娘娘也在,久闻太后娘娘抱病,不知凤体可好些了?”
裴道闳问。
太后徐徐一笑,道:“有劳国公挂念,哀家一切安好,只是不能与你裴国公比。”
“太后言重了,太后娘娘的威仪,老臣可是记忆犹新。”
叙过话,裴道闳施施然就坐。
宫人要上前奉酒,裴道闳却抬手止住,看向太后,道:“久闻太后娘娘酿酒技艺一绝,不知老臣是否有幸能喝到太后娘娘亲手调配的果酒?”
这话一出,殿中一静。
裴道闳地位虽超然,可宫宴之上,直接开口让太后为其调酒,也太倨傲无礼了些。
天盛帝和声开口:“国公若是想饮果酒,朕直接让御膳房准备便是。”
裴道闳道:“陛下有所不知,太后娘娘的酿酒技艺,可是连先帝爷都称赞不已的。陛下毕竟不是太后娘娘亲子,应当也没有尝过太后所酿青梅酒罢。”
“先帝大皇子还未夭折时,可是出了名的贪酒。贪的就是那一口青梅酒。”
这不知勾起了皇帝什么记忆。
皇帝默了默,道:“国公此言差矣,朕与太后虽非亲生母子,太后待朕,却尤胜亲子。”
裴道闳抚须失笑。
“是老臣失言了,都怪那一口酒勾起了老臣腹中馋虫。”
太后自始至终维持着平和面孔,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当年先帝召臣子们议事,哀家怕先帝过度操劳,经常调制果酒与先帝与众臣工喝。国公既想喝,哀家殿里恰好有一坛,直接让人取来与国公便是。”
太后抬手,吩咐宫人去取。
宫人很快将酒取来,要奉与裴道闳时,一道清亮声音忽响起:“我来给裴国公奉酒。”
卫瑾瑜直接自案后站了起来,在众官员注目中,来到裴道闳面前。
裴道闳眼睛轻轻一眯,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一个连自己祖宗都不认的小孽障。”
卫瑾瑜拎起酒坛。
不紧不慢倒了一盏酒出来。
道:“国公此言可大不敬啊,我姓卫,也姓萧,我祖宗之一,就是国公口中的先帝,也就是我的外祖。就算我身上只流着一半先帝血,那也是先帝血脉,国公可知,诋毁先帝血脉,该当何罪?”
少年郎眸光若寒冰,压在裴道闳脸上。
裴道闳面上青白交加,一时竟说不出话反驳。
半晌,一咬牙:“你当真以为,陛下赐你一个国姓,你就可以如此嚣张么!”
卫瑾瑜却大笑起来。
裴道闳何曾被人如此当面奚落过,不由恼怒问:“你笑什么?”
卫瑾瑜:“我笑国公无能狂怒的模样,当真滑稽。”
“你€€€€”
裴道闳直接拍案而起,暴怒之下,高扬起手掌,就欲动手,可偏在这时,腿上忽被什么东西重重击了一下。
裴道闳一个不稳,直接双膝一软,扑倒在地。
一个滑稽的狗啃屎姿势。
旁边宫人仆从立刻七手八脚将其扶起,当众出了这样的丑,裴道闳自然也没心情喝酒,直接拂袖而去。
宴会后,太后直接将卫瑾瑜叫到了清宁殿里。
太后问:“你袖中藏的是什么东西?”
卫瑾瑜道:“匕首。”
太后闭了下眼睛:“他不过是想在哀家面前抖一抖威风而已,你还打算当众捅他一刀不成!”
卫瑾瑜坦诚道:“他的血,还不配脏了孙儿的匕首。”
“你也知道他的血脏!”
太后稍松一口气,故意板下脸:“这老东西的脾性,哀家再了解不过,若论小肚鸡肠,天底下他排第一,无人敢排第二,你何苦非要在他跟前逞能。”
“这么多年哀家都忍过来了,岂差这一时。”
“眼下裴氏正煊赫,你得罪了他,万一他挟私报复怎么办。”
卫瑾瑜道:“那最好不过。”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卫瑾瑜抬起头,道:“皇祖母放心,孙儿知错了,也不会再冲动行事了。”
“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孩子,咱们的仇,不在这一时。”
太后目光缓了些。
又道:“你近来是越发胡闹了,听说今日宫宴,与人喝了足足有十几大盏的酒。哀家若不过去,你是不是打算喝得烂醉如泥。”
卫瑾瑜便问:“我喝了多少酒,皇祖母如何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