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无数片羽毛落在肌肤毛孔上,挠动汗毛、毛孔,带起密密麻麻的热与痒。
谢琅清晰感受到,那原本在他领口附近徘徊的手,亦如爬墙的壁虎一般,直接伸进了他后颈领口内,慢慢下移,探索……于昏暗中,一寸寸抚摸过他热意淌流的背。
热潮在帐中弥漫,烛火也恰巧黯淡了下去,让本就昏暗的床帐越发陷在一片漾动的朦胧气息中。
任是圣人,也无法拒绝这样的挑逗和煽风点火。
谢琅自然不是圣人。
“瑾瑜。”
他唤了声,胸腔内积攒了山一般的思念和欣悦,都在这一刻,冲破那名为理智与克制的堤坝,倾泻而出。
他们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但对彼此的身体却再熟悉不过。
仿佛印刻在骨血里的记忆。
这是第一次,两人在心意相通的情况下,没有芥蒂,没有任何拉扯较量做这种事,自然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顺畅顺利。
青州府出了名的穷困,即使是接待卫瑾瑜这个钦差,府衙后院也寻摸不出坚固的好床。
反而是夏柏阳怕条件简陋,特意让人在房间地面上铺了厚厚的绒毯,为眼下的缠绵癫狂提供了便利条件。
这一下就折腾到了快天亮。
这个时辰,府衙没有现成的热水,好在谢琅轻车熟路,自己去烧了一些,抱着卫瑾瑜起来,到屏风后仔细沐浴了一番,换上干净衣袍,把人重新放回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才进去清洗。
等出来后,卫瑾瑜竟也醒了过来,安静躺在里侧,手里正举着张地图,认真欣赏着,并用手指描摹着图上那些从外见过的城池线条。
正是他随身携带的那副。
谢琅不由失笑:“地图有什么好看的,等改日得了空,我带你去西京转转。”
卫瑾瑜视线果然从地图上挪开,露出感兴趣的表情:“西京很好么?”
“很好,很壮丽,你一定会喜欢的。”
谢琅在外侧躺下,极自然伸臂把人搂在怀里,眼睛明而亮。
“站在落雁关上,几乎可能整座青州城,甚至半个大渊揽在眼底,任谁站在那个地方,都会生出征服天下的野心。”
卫瑾瑜便顺势将下巴抵在他肩上,饶有兴致问:“你呢,你也生出那样的野心了么?”
“我没有那样的野心。”
“我的野心,只有你。”
谢琅理所当然道。
“瑾瑜,你知道么,自从被迫接下那道圣旨,进入上京城的那一刻起,我从未如此刻一般安心。”
“我知道,以你的聪慧,想要不接这桩差事,有的是法子,可你为了我,还是过来了。我也知道,孟尧离京时,你特意相送,并对他说出那一番话,激励他斗志,也是为了帮我,将他送到我身边。我更知道,青州一战,顾凌洲肯向兵部与户部施压,全力保障青州粮草供应,也皆因你的缘故。”
“你对我的心意,我全部都明白,我只恨自己眼瞎,醒悟得太晚。”
思及前世种种,谢琅仍止不住心痛。
卫瑾瑜自然察觉到了,放下地图,正色道:“谢唯慎,以前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不会在意,也不希望你一直耿耿于怀,我们一起往后看,好不好?”
谢琅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并非伤春悲秋之人,也知一味陷在旧事里并无意义,笑了笑,点头,正要说话,视线里忽落入一点妖艳红色。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卫瑾瑜臂上的那粒朱红小痣。
依旧妖娆若红豆一般,印在美人莹白肌肤上,平添旖旎之色。
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谢琅总觉得,这颗痣的颜色,比上回自己见时,更鲜丽了一些。他不由伸出手,指腹在那点朱红上,轻轻摩挲了下。
谢琅紧接着看到了离红痣不远处的一道割伤。
虽然伤口已经愈合许久,但因为主人体弱的缘故,仍然留下了一道细细的浅色疤痕,疤痕旁边,还有另外一道小小的,月牙状痕迹,因为时日太久,已经分辨不出是什么伤。谢琅还欲细看,卫瑾瑜已经不紧不慢抽回了手,道:“放心吧,都是以前不慎留下陈年旧伤,早就不疼了。”
见谢琅仍目有疑虑,卫瑾瑜卷下袖口,唇角一弯,浑不在意笑道:“小时候,我也是很淘气的,还曾经因为偷偷上树偷鸟,险些摔了腿。”
谢琅有些想象不出来那画面。
但能猜到,这大约是长公主夫妇还在世时候的事。
长公主夫妇去世后,他应该经历了很多苦楚,所以昔日带着那道割伤,只随意用绷带缠了下,就能肆无忌惮并若无其事与他说笑,连眉头都不皱一下。那时要不是他及时发现,他大约还能带着那道伤与他做那种事。
以前的事他改变不了。
以后,他绝不会让他再经历这些苦。
谢琅在心里发誓道。
卫瑾瑜到底精力有限,看了会儿地图,就直接靠着谢琅的肩膀睡了过去。
谢琅轻手轻脚把人放到枕上,用被子裹好,自己却没再睡,而是直接坐到书案后,添上些灯油,重新将那副被卫瑾瑜卷起的西京地图展开,铺在案上看了起来。
他从未如此刻一般渴望立刻将西京十三城全部拿下,也从未如此刻一般渴望胜利,渴望€€€€尽快拥有一块完整的自己的领地,好实现承诺,给他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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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柏阳几乎一夜未眠。
一是忧愁青州的将来,二是一早又从府吏处得到消息,连附近各州的商户都不肯将粮食卖与青州府。
这意味着,青州真的要陷入弹尽粮绝的险境。
他必须要迅速做一个抉择。
第145章 战西京(十六)
甘宁还未来得及吃早饭便被夏柏阳请到了衙署叙话。
“大人这是怎么了?”
看着夏柏阳眼底乌青,甘宁关切问。
“无妨,昨夜喝的有些多没有睡好。”
夏柏阳揉了揉太阳穴,在案后坐下,笑着道:“怀之一早叫你过来是有桩要事与你商议。”
甘宁已经猜到。
“大人但说无妨。”
夏柏阳端起茶盏呷了口热茶,方开口道:“怀之,你我一起共事,有将近十年了吧。”
甘宁点头。
“不错,准确说大人还比下官早一年到青州。这些年多亏大人宽容庇佑下官才能忝居一县父母官保得那点微末俸银,西昌和西昌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夏柏阳摆手。
“怀之你太谦虚了你我二人同年参加科考,你的名次可远在我之上。我能来做这一州知州不过走狗屎运而已论才华论学识论胆魄你远在我之上这些年,大事小事哪桩不是你帮我一起拿主意。说实话,有时坐在这一府知州的位置上,我都觉得惭愧汗颜。我也知道,只是当一个小小的县令,实在是委屈你了,可惜我人微言轻,在朝中没有人脉,也帮不了你什么。”
甘宁面有动容,立刻道:“大人千万别如此说。”
“不,怀之,你先听我说完。”
夏柏阳示意甘宁坐下,话锋一转,道:“你可知,朝廷这回打算给那位世子什么封赏?”
甘宁自然不知。
夏柏阳抚须看向好友,目有微光:“我已得到确切消息,朝廷打算给那位世子封侯,平西侯。”
“以弱冠之龄封侯,这在大渊可是绝无仅有的事。”
“我想了想。此次攻打西京,你出了不少力,你若是愿意,我可直接写一封推荐信,举荐你到那位世子麾下任职。以你的才华,若得对方赏识,将来前程肯定不止区区一个县令。你也不必再同我一道,在这青州城里蹉跎时光。”
甘宁沉默片刻,却是站了起来,正色道:“下官并无此打算,还请大人打消这个念头。”
夏柏阳露出不解神色。
“这是为何?若是顾及我,怀之,你大可不必。你我共事这么多年,我是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有一个好前程。”
“而且,那位世子显然也极欣赏你,一直想将你收入麾下,眼下正是收复西京的关键时刻,你此刻前去助他,他必然会领你这份恩情。怀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人之一生,这样的际遇能有几回,这等时候,你可不能迂腐退缩。”
甘宁摇头:“大人误会了,下官并非迂腐退缩。”
夏柏阳愈发不解。
“那是为何?你是担心西京最终收复不成,那位世子会被朝廷问罪?”
甘宁还是摇头。
垂眼,声音平静说:“是下官不愿。”
“不愿?”
“对,不愿。”
甘宁说得决然:“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下官明白,可下官不喜欢太野心勃勃……以及杀伐之气太重的人。”
夏柏阳总算回过些味儿来。
“怀之,你是还在介意那件事?”
夏柏阳所言之事,既谢琅收复青州时,为鼓励将士奋战,制定以斩获人头数量作为计算军功、领取奖赏的标准。
甘宁有一次奉命到军营里向谢琅回禀城中事务,不小心看到辕门里空地上堆叠如山的人头,在心中留下了磨灭不去的阴影。
夏柏阳劝:“怀之,俗话说,乱世当用重典,以人头计军功,虽是北梁军中传统,可特殊时候,也未尝不可以拿来激励将士奋勇杀敌。你的担心,是不是有些过于多虑了?”
甘宁道:“那大人有没有想过,这位世子,一而再再而三违抗朝廷命令,拒不回京,是为了什么?如果这位世子继续西进,青州,又将面临怎样的未来?。”
“届时,狄人这头豺狼除掉了,会不会又有另一头猛虎……盘踞在青州之畔!若只是盘踞,也就罢了,若是……更坏的情况,青州将面临何等危险。”
夏柏阳困惑看着好友。
“怀之,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若那位世子真能驱除狄人,收复西京,其功当足以名垂青史,于青州和青州百姓而言只有百利而无一害。青州怎会面临危险?我希望你去其麾下效力,也是期冀你能借此机会搏上一搏。”
甘宁:“那大人呢?”
“什么?”
“大人突然生出此想法,是不是因为心中已经有了打算?朝廷故意选在此时断了青州的粮草,显然就是在逼青州府做一个决定。为了青州府百姓,大人只有与那位世子划清关系一条路可走,可西京之战,大人毕竟知情不报,下官也亲自参与其中,大人是怕朝廷事后追责,所以才欲在此之前将我举荐到那位世子麾下任职,好给下官留一条后路,对么?”
夏柏阳一哑,最终叹气。
“怀之,我是青州知州,无论前路如何,都当与青州百姓共存亡,你却不一样。你只是一个小小县令,就算真有什么事,也追究不到你头上,你应该审时度势,赶紧从青州这片泥潭里抽身而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