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对头奉旨成婚后 第203章

孟尧未让人立刻阻止,毕竟,被悍匪与狄人欺压了这么多年,这些百姓心中有太多怨气需要发泄。头目捂着脑袋,左躲右闪,还是被打得鼻青脸肿,孟尧翻身下马,拱手向四周道:“大家的心情在下可以理解,可眼下狄人大军未退,此人是我们了解敌兵情况的唯一来源,留着尚有用处,还望大家手下留情,暂留他一命。”

这话是实话。

青州还在狄人大军的围困之中,今夜之后,可能会面临着更大的危机。

几个动手的汉子用力补了几拳后,到底还是咬牙住了手。孟尧向众人致谢,并让人将所有山匪都押下去,细细审问。

之后,又让人将在城中故意散播谣言的几个闲汉绑了上来,审明真相,一律斩首示众。

孟尧立在那一排尸体前,手执火杖,面朝众人,正色道:“我知道,青州被困,大家时刻都处于惊惶之中。然而朝廷腐败如此,上位者为了一己之私,可以重金收买匪徒,将刀剑对准大渊百姓,大家难得宁愿相信这些子虚乌有的谣言,也不愿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事实么?”

“当初青州三城沦陷,满朝武将无一人敢提刀上阵,是谢世子带着麾下数千士兵,孤身西行,对抗狄人数万大军,救青州城于危难。战后青州缺粮,朝廷赈灾粮久不下来,也是谢世子让麾下士兵节省出口粮,匀给青州百姓。青州城那些坍塌的城墙与屋舍是如何迅速修缮起来的,更不必在下多说了。谢世子若贪图功名利禄,完全可以接受朝廷封赏,去当一个闲散富贵的平西侯,而不是昼夜不眠陷在西京,九死一生与狄人苦战。大家扪心自问,自狄人被驱逐出落雁关,西京诸城陆续回到大渊版图,大家夜里睡觉难道不比以前安稳许多么?”

“还有夏知州,当初青州城破,守将弃城而逃,是夏知州和甘县令二人带领城中数百残兵与狄人周旋到最后一刻,险些殉城而亡。他们若真惜命,若真不顾城中百姓,完全可以像那些守将一样弃城而走。若连他们都称不上好官,这满朝文武,谁还敢自称忠臣?”

围观百姓纷纷惭愧低下头。

夏柏阳也由府吏搀扶着,站在人群之后。听到这话,这位两鬓早早露出斑白的知州眼中泛起几点泪光。

孟尧环顾一圈,接着道:“狄人攻势虽猛,然我相信,人心齐,泰山移,眼下能救青州的,不是朝廷的援兵,也不是我孟尧,而是青州的百姓,你们自己。”

“我孟子攸也是青州人,我可以拿性命向大家保证,谢世子与夏大人绝非为一己之私而置百姓性命于不顾之人。我也希望,大家能€€力同心,帮夏大人一起守住这青州城。”

“孟大人,你不用说了。”

先前动手的汉子叹了口气,道:“之前是我们眼瞎心盲,误信谣言,险些坏了大事。你说得对,人心齐,泰山移,我们一定和诸位大人一起,守住青州,将那些狄蛮子都赶回老窝去!”

“对,将狄人赶出青州!”

百姓们一起枕臂高呼。

孟尧紧攥着火把的手,总算松开了一些。

“孟主事,夏大人,不好了,狄人军队又打过来了!”

士兵忽飞奔着急急来报。

孟尧与夏柏阳登上城门楼一看,果见不远处乌压压一片兵马,正往青州方向推进。显然是青州城内的动静传了过去,狄人察觉出了异样。

“城中还有多少弩箭可用?”

孟尧问。

守将道:“狄人进攻频次太高,每日弩箭消耗巨大,府库中的弩箭,恐怕最多只能支撑数日了。”

狄人频繁骚扰,显然目的之一就是消耗城中守城器械。

孟尧与夏柏阳俱是心一沉。

稳定住人心只是胜了一小半,接下来,他们显然还要面临更为艰苦的形势。

“阁老。”

杨瑞匆匆来到韩府书房,面上罕见透着焦急,道:“熊晖突然断了与兵部的联系,兵部的斥候,已经整整三日联系不上他。”

韩莳芳搁下笔,皱眉。

“消息可属实?”

“属实!”

杨瑞:“兵部的人向来办事稳妥,若非情况紧急,不会打扰阁老。这熊晖,该不会是临阵反悔,背叛阁老了吧!”

韩莳芳心中隐隐生出些不好的预感,然而多年朝堂争斗炼出的经验和老辣,还是迅速将这股不安压了下去。

“熊晖贪生怕死,有勇无谋,根本不是打仗的料子。他又与谢琅不合,就算本辅不出面,他也不可能去解青州之困。我倒是担心,那两万大军会不会没到青州,就葬在他手里。”

杨瑞思绪飞转。

“听说近来甘州匪患严重,处处都是打着义军幌子的流民闹事,阁老是担心熊晖遇上了山匪或流民?”

韩莳芳没有说话,过了会儿,问:“青州情况如何?”

“岌岌可危。夏柏阳虽还在苦守,但守城器械损耗巨大,肉眼可见撑不了几日,如果朝廷援军迟迟不到,青州城破,指日可待。还有……夏柏阳很可能发现了悍匪冒充狄人士兵的事,苏大人从内攻破的法子,怕不能用了。”

“夏柏阳一个书生,竟能有这般本事。”

“夜长梦多。”韩莳芳目中露出些许鲜少在外露出的狠辣色:“如此,便不能拖了。这种拉扯时间太长,陛下不愿看到,让裴氏的人加把火,尽快拿下青州。”

“是。那熊晖那边?”

“让兵部的人去查,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本辅便不信,两万大军能凭空消失!”

“是!”

又五日,青州几乎陷入弹尽粮绝状态,包括弩箭、机石在内的守城器械基本耗尽。这意味着,如果狄人再次卷土重来,士兵只能靠血肉之躯与狄人肉搏。

连日苦战,孟尧、夏柏阳皆精疲力尽靠在城墙上小憩。

能全须全尾站着守城的士兵越来越少,眼下基本的轮岗能维持,全是身强力壮的百姓自愿顶替上去的。

惨淡的月光照着一张张疲惫的面孔,可惜这安宁并未维持太久,接近黎明时,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再度从青州城外传来。

守城士兵第一时间爬起来吹响长哨,发出警报,习惯性奔到弩架前,准备拉满弓弦,才意识到已经无箭可用。

除了拼死一战,已无他法。

孟尧握着剑站起来,才发现原本空旷的街道上不知何时已经沾满了百姓,有的拿着兵器,有的只是拿着农具斧头等物,除了青壮男子,老弱妇孺也站在其中。

显然,青州城的百姓和守城士兵一样,做好了与狄人同归于尽的准备。

孟尧喉头发紧,眼睛发酸,正要说话,城门楼上的守将忽然激动大呼:“不是狄人,是大渊的军队,是大渊的军队!”

孟尧一愣,奔过去,接着微淡曦光往远处望去,果见青灰色的天幕下,一面面玄色军旗在晨风里飘扬翻卷,旗上绣着一个醒目的“谢”字。

裴道闳做梦也没有料到,谢琅深陷西京战场,竟还有余力回援青州。

“整整三万人,竟然还打不过谢琅带的几千精兵,那些人都是吃白饭的么!”

裴道闳第一次失态,恼羞成怒,咒骂起来。

因他知道,青州计划落空,不止是一次简单的失手,而意味着他之前在皇帝面前所做的保证与承诺,全部沦为废纸。

在裴氏与卫氏的这场博弈中,他输得一塌糊涂。

更坏的消息接踵而至。

“老太爷,不好了,刑部的人将裴管家带走了!”

仆从急急来禀。

裴道闳脸色一变:“可说是何事?”

“说是奉了首辅手谕,彻查甘州布政使重金收买土匪冒充狄兵、通敌叛国一案。”

裴道闳直接吐出一口乌血,跌倒在地。

“老太爷!”

仆从大惊,忙急声喊医官。

另一边,兵部的紧急密信也送至了韩莳芳手中。

杨瑞忐忑叙述着内容:“熊晖被流民斩杀,身首异处,京营大将张茂趁机夺了指挥权,不仅借着给熊晖报仇的名义,将裴氏在西北的势力连根拔起,到青州后,还将所有冒充狄兵的悍匪头目全部抓了起来,严刑审问,最后把与裴氏来往甚密的甘州布政使给查了出来。这张茂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竟也是卫氏安插在京营的人。”

“卫悯,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韩莳芳攥紧手中信,手背因极度愤怒而冒起青筋。

青州局势的逆转,犹如一只看不见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搅弄着大渊朝局。

随着裴氏管事陷入通敌案,满朝文武都嗅到,自大朝会之后,大渊朝堂将迎来又一次震荡,这种预感在数日之后得到印证。

一直称病在府中休养的首辅卫悯,身着先帝御赐的朱色蟒袍,以强势姿态再一次出现在了早朝上。

卫悯回朝后,先做了两件事,第一,严查甘州布政使通敌叛国一案。

第二,以祸乱朝纲的罪名,杖杀了一批官员,皆是韩氏门生。

“证据确凿,韩次辅应当不会有意见罢?”

卫悯淡淡问。

韩莳芳面部肌肉抽动了下,微微一笑。

“他们罪有应得,仆还要感谢首辅,为大渊朝堂清理了这些蠹虫。”

卫悯皮笑肉不笑:“韩次辅能如此识大体,再好不过。”

天盛帝则在御座上笑道:“首辅与韩卿皆为大渊肱骨,缺一不可,以后定要€€力同心,帮朕守好这江山才是。”

又问躬立在一旁的曹德海:“顾阁老风寒还未愈么?”

曹德海忙答:“已经遵陛下吩咐,遣太医去瞧了。”

天盛帝点头:“让太医尽心医治,需要什药材,尽管从朕的私库里取。”

随着卫悯出山,昔日被罢黜的卫氏一党官员也纷纷官复原职,包括闲赋在家多时的卫嵩。

这日散朝后,裴昭元恰好与卫瑾瑜一道出宫门。

两人如今一个在户部,一个在凤阁,平日见面机会不多,裴昭元没心没肺的脸上也罕见挂起一丝忧愁,叹道:“瑾瑜,如今人人都争着却乌衣台投诚,生怕晚了一步,就被当成异党清除。我也就罢了,注定要受打压的,你是怎么打算的?”

裴昭元虽然不清楚卫瑾瑜和卫氏的恩怨,但当初卫瑾瑜自请从卫氏族谱里除名,可是闹得沸沸扬扬,如今卫氏再度崛起,卫瑾瑜这个卫氏嫡孙,情况竟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

卫瑾瑜莞尔一笑。

“怎么,连不识人间愁苦的裴七公子,也要关心人间事了么?”

裴昭元直摇头。

“你就别打趣我了,我虽然文不成武不就,可贵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大不了就辞官不做了,但你不一样。瑾瑜,你有才华有本事,好不容易才进了凤阁,我是担心你。”

卫瑾瑜知道对方说得是实话。

便道:“其实,我恰好有桩事,想请裴七公子帮忙。”

裴昭元立刻道:“你说。”

卫瑾瑜:“我想见一见裴氏的家主,也就是你的父亲,你可否帮我递个话?”

裴昭元以古怪的眼神看着眼前人。

“你确定?我爹如今自身都快难保了,你见他作甚?”

“自然是事相商,我想,你们裴氏如今也需要一个助力,摆脱困局。你将这句话原原本本告诉他即可,他会明白。”

裴昭元挠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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