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沉说,“我已经对你仁至义尽,可你仍不满足。”
梁潜脸上早已没了半点笑意。
他盯着萧沉,冷声反问:“满足?我凭什么要满足?单玉成,当初是你凭空出现,是你不顾我的意愿把我绑在身边,是你亲口告诉我,什么都会送到我的手上,只要我想!”
萧沉说:“我一直以为你是聪明人。”
梁潜薄唇抿直。
“当初听到这句话的应该是清凌,而不是你。”
萧沉说,“梁潜,难道你蠢到这个地步,至今看不出这一点。”
梁潜呼吸渐渐粗重,端着碗的手停在身前,五指狠狠收紧。
萧沉说:“现在放手,一切还来得及,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只要你想通,白家也在等你回去。”
“想通?”
梁潜眼底浮着血丝,终于问出口,“你是想让我想通,还是想让我换回白清凌,让你们兄弟彻底团聚?”
萧沉说:“你们的身份真相大白,早该各归各位。”
梁潜听着,看他良久,忽然轻笑出声,笑得讥讽:“哥今天终于不拐弯抹角了吗?”
萧沉说:“你为了答案不惜这么做,我何必再瞒你。”
听到这里,惊慌的系统安心下来。
刚才听到对话,它还以为宿主第一次被人算计成功,竟然不能保持冷静,现在才明白,宿主在利用自己的身份激怒目标,使目标将仇恨转移到主角身上。
这个办法看上去很有用,可是……好像也让目标对宿主的怨念更深了。
梁潜把手里的粥放回床头柜上,又问:“那我想再问哥一个问题。”
萧沉说:“你还想知道什么?”
梁潜没有看他:“我想知道,哥后悔吗?”
“后悔?”
梁潜说:“后悔认识我吗?如果早知道白清凌才是梁雨静的儿子,你是不是不会多看我一眼?”
他原以为单玉成至少会迟疑。
但那个答案来得这样快,语气也一如往常,这样平淡。
“当然。”
梁潜闭眼,低声笑起来。
“哈哈哈……”
他听到鼓噪的心跳盖过一切。
想起前一秒还在可耻地期待,他笑声更浓,眼角都笑得泛红。
原来都是真的。
他猜得没错,单玉成维护的、偏爱的,都是弟弟的身份。他已经剥离这层身份,对单玉成来说一文不值,又有什么资格再去要求得到这份绝无仅有的偏爱。
萧沉扫过他的侧脸,收回视线:“你早该明白,在我这里,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话音刚落。
梁潜的笑声突兀停歇。
他看向萧沉:“如果,没有白清凌呢?”
萧沉看他一眼。
梁潜紧紧盯着他,却依旧难以从这张脸上找出端倪:“你会怎么想?”
萧沉眸光微动,告诉他:“我只会有一个弟弟。”
梁潜按在床沿的手早已紧握成拳。
难以宣泄的郁气裹挟着锥心的刺痛在胸膛里横冲直撞,他强压下去,几乎自虐地往前靠近单玉成的脸,盯着这双似乎只盛得下白清凌一个人的眼睛。
“那余彤呢?”
他问,“你和那个女人交往下去,如果结婚,会让白清凌也搬出家门,为她让位吗?”
萧沉说:“你还是不明白。”
梁潜回神:“什么?”
靠近张永远不为所动的假面,让他恍惚间回到从前。
但从前的单玉成,不会对他这样绝情。
“清凌是我的弟弟。”
萧沉说,“一家人,没有分开的道理。”
梁潜直觉掌心再度黏腻。
他低头看着这道难以愈合的伤口,良久,突然抬手对萧沉说:“哥再帮我包扎一次吧?”
看到他掌心比半个月前更严重的血痕,萧沉说:“需要帮你包扎的不是我,这只手该去医院治疗。”
闻言,梁潜抬眼看他:“哥是在关心我吗?”
萧沉没再开口。
脑海中的沉重时断时续,简单的交流也是一种消耗。他现在需要休息。
但他闭眼不久,身前一重。
梁潜倾身靠在他怀里,枕在他右肩:“哥,你今天说了很多,现在轮到我了。”
萧沉没打断他。
“哥,我十三岁失忆,迄今为止,记忆只有五年。这五年里,见过的人来来往往,我没对任何人产生过任何感情,包括梁雨静。
“就像你说的,这个世界不存在完美,每个人都有瑕疵,他们的瑕疵显而易见,也都平庸乏味。直到后来,我遇见你。”
“那天在雾阳山,你告诉我,等你看过更出色的风景,就会觉得平凡索然无味,之前我只觉得有道理,现在却深有体会。
“星空曾经是我眼中的风景,但当见到那颗比星河更耀眼的星星,我已经很难再找到以前欣赏夜空的心情。”
梁潜前额贴在萧沉颈脉,感受着他水波不惊的心律,抬眼看他,还是毫无在意。
“可你教会我这个道理,却没教我怎么纾解这种心情。
“从前你说会永远陪在我身边,为了白清凌,又轻易出尔反尔,那颗本来属于我的、更出色的星星就这样被夺走,哥,你能不能再教我一次,我该怎么做,才能甘心。”
他等了又等,几乎以为单玉成不会给他答案,才听到耳边传来那道声音。
“会被夺走的,原本就不属于你。”
梁潜摇头。
他侧过脸,吻在唇边的体温,轻声说:“不,哥,你我都很清楚,会被夺走的,就一定会被夺回来。”
房间里安静弥漫。
“以前我只是不明白,那颗星星再耀眼,也只是一道风景,我为什么这样割舍不下。”
梁潜枕回萧沉肩膀,又微微抬头,“那天白清凌的话,才让我如梦初醒,原来我对哥抱有的,是这种感情。”
他的声音渐渐放轻,观察萧沉的眼睛却漆黑深沉。
“朝夕相处,同床共梦。”
他说,“哥,还有什么是比这更亲密的关系呢?”
萧沉睁眼。
梁潜和他对视。
看到他始终平静的眉间微微蹙起。
白清凌总算有一件用处。
梁潜接着说:“想要结婚,哥,不是非那个女人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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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
白清宇摇头:“警方找不到线索。”
白清凌的眉头紧紧皱着:“怎么可能会找不到线索呢?监控呢?”
白清宇说:“为了隐私权,路上监控本来就不多,玉成和小潜还走了小路,警方说,沿途找不到任何异常,如果运气不够好,可能至少要一周才能有消息。”
“一周?!”
白清凌提高嗓音,着急地说,“这太久了!”
白清宇也对此十分不满,但警方一向不堪大用,他去之前就猜到这样的结果:“清凌,你先不要慌,如果他们真的出了意外,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白清凌看着窗外大亮的天色,心乱如麻:“可是这都十个小时了,他们还是一点€€€€”
“叮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白清凌看到荀津的名字,立刻接起:“荀秘书,有我哥和梁潜的消息了吗?”
荀津的语气透着古怪:“白少,有梁少的消息……”
白清凌一愣:“什么意思?”
“是这样,”
荀津解释说,“单总和梁少一起失踪,我想到会不会是梁少最近在学校里和什么人有过摩擦,让接送梁少的司机去学校问问情况,结果刚才司机跟我说,他看见梁少就在就在教室里上课呢!”
上课?
白清凌和白清宇对视一眼,忙问:“然后呢!”
荀津说:“没然后了,我听完就立刻给你们打了电话,让司机先去问一下梁少具体情况。”
白清凌说:“好,那我也马上就到!”
挂断通话,他立刻拉着白清宇跑出门外,上车赶到学校。
远远看到校门口垂头丧气的荀津,白清凌忙示意司机停车,让荀津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