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刺骨的寒风，正好不影响他们在花园里露天席地过圣诞节。
摆在餐桌正中央的烤火鸡此时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阿福按了按响铃，揭开餐盖。
烤到金黄剔透, 外壳酥脆，却仍然汁水饱满的火鸡香味扑面而来。
布鲁斯握紧餐叉，暖橘色的灯光照着他温和的面庞，蓝色的眼眸温情脉脉。
目光一一落在自己的孩子们身上，和照顾了自己大半辈子的老管家阿福身上，他微笑道：“圣诞节快乐！”
阿福也温声说：“圣诞快乐！”
“好耶！圣诞节快乐！”一声声欢呼雀跃随即响起。
维维安一口汁水饱满的鸡肉，一口清爽可口的蔬菜，还就着甜甜的饮料，看着昏黄灯光里热闹温馨的家人们，满脸幸福。
“Vivi，今天高兴吗？”布鲁斯帮他叉了一片三文鱼放到他的盘子，轻声问。
维维安满满地塞了一口，很幸福，点头：“开心！是圣诞节呀！”
布鲁斯又帮他盛了一小碗奶油蘑菇汤放到他手边，依旧是那么温柔地轻声问：“那以后每天要这么开心，我希望看见你开开心心的，没有烦恼，没有悲伤。”
维维安微笑，重重地点头：“好啊！Daddy，你也要开开心心的！”
“可是……”昏黄灯光里，布鲁斯的表情忽然变得悲伤又失望，“Vivi，我不会开心了。”
维维安不解：“为什么？”
布鲁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因为我的孩子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杀人魔。”
维维安握着刀叉的手猛然一顿。
热闹的气氛骤然凝滞。
冷风中，一片死寂。
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们的目光失望又悲伤。
阿福、迪克、杰森、提姆、达米安，最重要的是布鲁斯，他们都用这样悲痛的眼神注视着他。
维维安低垂着头不敢再看他们，沉默不语，但他仍然无法忽视那些灼热到近乎将他整个人、整颗心都要刺痛的目光。
忽然，脚下踩着的不再是平整的褐色泥土，变成了一块块大小均匀又平滑的瓷砖。
白炽灯光异常明亮，鲜血缓慢地蔓延到他的脚下，一滩腥臭粘腻的血泊里倒映出他沾满鲜血和泥泞的脸。
维维安错愕地抬头看去，温馨的圣诞餐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幽深狭长的走廊。
走廊里堆满了鲜血淋漓的尸体，每一张青白的面孔上都镶嵌着一双惊恐凸起的瞳孔。
而布鲁斯、阿福和他的兄弟们就站在尸堆前，面色冷漠地看着他，每一双眼里都是冷冰冰的失望和警惕。
维维安踉跄着后退，他听见布鲁斯冷声说：“你不是Vivi，我的孩子不会是一个杀人魔。”
“不、不是€€€€！”
维维安惊恐万分，他在不断的时间循环中经历过无数的痛苦，但似乎和此刻相比，那些痛苦都不值一提。
“Dad……B……布鲁斯，我不是杀人魔，我只是为了保护你们……我……”
来自父亲陌生又冷漠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潮水，铺天盖地地压在他的身上。
脚下的一切开始颤动，眼前的长廊、尸堆和熟悉却冷漠的父亲逐渐模糊。
梦境崩塌，维维安骤然惊醒。
€€€€6月3号，新的轮回。
维维安浑身冷汗，梦里布鲁斯冷漠的目光依旧清晰可见。
好似一把利剑穿透他的身体，带来疼痛钻心刺骨，甚至远比真实的长刀刺破他的心脏还要来的痛苦。
即便梦醒，即便知道时间已经重置，一切尚未发生，维维安仍然沉浸在梦里，冷汗淋漓，身体不自觉地颤抖。
房间里没有亮灯，他的目光虚虚落在门口的方向。
忽然，维维安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间，在楼梯上狠狠跌了一跤。
疼痛让他逐渐恢复了冷静，他慢慢地爬起来，坐在楼梯上，神情恍惚呆滞。
阿福听见异响出来查看，冷不丁看见坐在楼梯上的维维安一惊，“维维安少爷？”
他急忙跑上楼梯查看维维安的情况，“怎么了？摔了吗？”
维维安双眼无神地看着阿福焦急的面孔，缓慢摇头。
阿福发现他神色恍惚，脸色苍白，出了一身冷汗，担忧地用手碰了碰他的额头，“少爷，到底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维维安嗓音暗哑：“Dad……？”
阿福犹豫：“老爷他……”
他那不听话的老爷还在蝙蝠洞里忙着呢，不过阿福估计他家老爷马上就会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如阿福所料，因为他告诉布鲁斯楼上传来异响，疑心病很重的布鲁斯想到家里还有一个乖乖睡觉的儿子，皱了皱眉，于是亲自出来查看。
一从蝙蝠洞通道里出来，就看见坐在楼梯上的维维安，还好他没忘记换下蝙蝠侠制服。
布鲁斯愣了一秒，赶紧走上前，“Vivi，你怎么坐在这儿？”
维维安终于有了些别的反应，他抬起眼对上了布鲁斯夹杂着担忧的温和目光，梦里那双冷漠又失望钢蓝色眼睛却在脑中一闪而过。
“Dad……”维维安呆呆地喊了一声。
布鲁斯和阿福两个人都担忧地看着他，“Vivi，发生什么事了？你要告诉我们。”
维维安的手搭在布鲁斯的小臂上，目光似乎有些忐忑和紧张，从喉咙里挤出干涩的声音，不确定地问：“Dad，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一件你不认可的事，你会……怎么看待我？”
“嗯？”布鲁斯皱着眉，把坐在楼梯上的维维安拉起来，对他的提问感到疑惑，“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维维安固执地：“我想知道答案。”
布鲁斯眼神微微凝重了几分，没有再避开这个问题，而是认真问：“你指的是哪种我不认可的事？”
维维安：“你最厌恶的那种，你一定会认为那是错误的。”
布鲁斯定定地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眸光闪动，神色晦暗。
看的一旁的阿福轻轻挑了挑眉，看的维维安一颗心紧紧地缩成一颗微型炸弹，他在等待父亲的回答。
终于，布鲁斯轻轻笑了声，很浅很淡，但伸出的那双手却很温暖，不轻不重地揉了揉维维安的凌乱的金发，“如果真的有一天你做错了事，那么真正错误的不是你，而是我。”
“你会对我感到失望吗？我已经很努力了。”维维安急切地说。
布鲁斯暗暗皱了皱眉，轻声：“不会。”
维维安：“真的？”
布鲁斯无奈地笑了：“Vivi，我是你的父亲，比起对你失望，我更应该责备自己，是我没有担起父亲的责任。”
“不是。”维维安坚定地摇摇头，“你做的很好，你是全世界最好的父亲，也是最好的……”他停顿了。
布鲁斯：“什么？”
维维安半垂着眼：“没什么。”
“Vivi，你在想什么？”布鲁斯又揉了一把他的金毛，眉头紧皱，“我觉得你有些奇怪，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睡得正香吗？是做噩梦了？所以才会来问我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维维安靠近，拥抱了一下布鲁斯，低声说：“是，我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布鲁斯顿了一秒，轻轻揽住维维安的肩，唇角微微上扬，“看出来了，我们Vivi好久没像小孩子一样撒娇了。”
维维安的确很久没有这样和布鲁斯亲近了，小时候他还会在布鲁斯面前任性耍赖撒娇，长大后就开始要面子了。
布鲁斯说出这句话后，本来已经做好维维安恼羞成怒的准备，可维维安只是平静地再次给了布鲁斯一个拥抱，贴着老父亲，弯唇笑道：“这不好吗？”
布鲁斯抖了抖眉毛：“挺好的。不过就算你再怎么和我撒娇，现在也该回房间好好睡觉了，虽然你明天什么事也没有。”
维维安乖巧地点点头，但在离开前，他突然说：“Dad，让迪克早点回哥谭吧。”
“……”
布鲁斯沉默，钢蓝色的眼眸带来无声的压迫感。
许久他才开口说：“好，我会告诉他。”
维维安满意地笑了笑，又给了等待在一旁的阿福一个拥抱，然后听话地回到房间睡觉。
布鲁斯站在台阶上，看着他合拢房门才彻底冷下脸。
“他从来没叫过迪克。”布鲁斯低声说。
阿福语气调侃：“这不是代表少爷终于愿意接受迪克少爷了吗？”
布鲁斯：“阿福，你会这么认为吗？”
阿福脸上没了笑：“当然不会，老爷。”
布鲁斯转身下楼，回到蝙蝠洞，“我要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蝙蝠洞内，提姆仰头狠狠灌了一口咖啡，余光瞥见布鲁斯调出了庄园的监控，他眯了眯眼，说：“Bat，庄园里进贼了？不会真有哪个小贼这么大胆吧。”
直到他看见监控屏幕上出现维维安的身影，提姆顿时挺直了背。
看到维维安满脸惊惶地冲出房间，又在楼梯上狠狠摔下去，提姆整颗心都跟着维维安摔倒而坠落。
“维维安摔了？他现在没事吧？”提姆猛地站起身，似乎恨不得立刻冲到维维安面前看看他摔的严不严重。
布鲁斯和提姆一样狠狠皱了皱眉，但他没有行动，而是继续看着监控。
“Bat？你不去看看他有没有受伤？”提姆顿住脚步，感到不解。
布鲁斯若有所思，“他应该没有受伤。”
提姆微微松了口气，心跳都放缓了几拍，却又瞬间提起来，敏锐的侦探意识到让他发现这件事似乎不太对劲。
布鲁斯又抛出一个炸弹，“他让迪克早点回到哥谭。”
提姆开始迷茫了，喃喃道：“迪克？迪克什么时候和他搞好关系了？”
说完又瞬间否定，“不对，上一次迪克回家还被他无视了。”
“……维维安怎么了？”提姆想不通了，今晚发生的事处处都透着诡异。
不止提姆在疑惑迷茫，布鲁斯比他更迷茫，虽然他很喜欢儿子跟自己亲近。
接下来的几天里，布鲁斯时刻监视着维维安的一举一动，毫无疑问，同时也收获了阿福时时刻刻不赞成的目光。
直到迪克回到了哥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