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峰上多花草树木,到了秋日,冷风一吹,俱变了色彩,铺了漫山遍野的暗红。
来了四个多月了,宁淞雾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健康了不少,每天十点睡五点起,都习惯了和朝阳为伴的生活了,早上锻炼下午修炼,一天忙也不忙,但莫名比她在现代时充实了不少。
在现代时,分明每天也在忙,但忙的不知所云,后来干脆和床板锁在一起,不忙了,改为每天闲的只剩出气了,眼睛一睁太阳已经过了宿舍的窗口,闭眼睛时月亮正高悬天侧。
她也说不上她喜欢怎样的生活,但慢慢变好的精神和身体告诉她,早睡早起多运动确实是很重要的。
前几天,冉繁殷将她练功用的木剑换成了一柄银铁长剑,开了锋,在日光下隐隐泛着冷光,虽是凡剑但也是凡剑之中的珍品。
她如今已经能够熟练地来一套基础剑招,修为也进益不少,抵达练气的后期,总体都在欣欣向荣地发展着。
一日,几乎在她收剑的同时,乌云飘悠悠晃了过来,秋雨裹着丝丝缕缕的寒气落下,冉繁殷一早就料到了,挂着披风坐在小亭中。
“过来。”女人柔柔一唤,伴着几声轻咳。
【看来,师尊的身体同书中讲的确实不太一致,书里描写的她身强体壮,几乎不怎么生病才是。】
修士本就身体健壮,又有灵力护体,若是常生病,那只能说明是先天不足,亦或是体内有陈年旧疴,但书中的冉繁殷两者皆无,这与如今她看到的人儿略有些差别。
为什么会不一样呢?
宁淞雾暗想,缓步过去,被雨水打湿的发丝衣物上都裹了寒意,还未靠近,两簇火苗窜过来裹住她,待水雾蒸腾而尽,女人才让她坐下。
“手给我。”
乖巧伸手,目光流连一圈,最终定在女人微蹙的眉心。
冉繁殷本就白皙,如今被冷风一吹血色更淡,银发衬着,面色如雪,纤长手指搭在她的腕上,冰冰凉凉。
她的身体应不是一般的不好,平日里暖洋洋的不甚明显,寒雨绵绵的时候就显出来了。
“这两日可以挑个时间筑基了。你的修炼速度不仅不受天品灵根的影响,加入合适的功法后还快了不少。”冉长老淡声道,收了手指,慵然靠在椅中,单薄的身体掩在披风中,“走一趟青叶峰吧,你自己去。”
“顺便帮为师取一下这个月的药。”
*
冉繁殷早就打好了招呼,因而秦思悦见到熟悉的白金配色便知道是何处来的人,将预先备好的药递给她,“盒子里的是你筑基要吃的丹药,一旁捆扎在一起的是冉繁殷的药,旁的没了。”
少女抿了抿唇,鼓起勇气问:“我师尊她的身体是什么情况啊?”
“她身体没什么问题,是心肺的问题。”秦思悦顿了手上的动作,斟酌片刻,道:“她先天不足,心脉较之旁人先天羸弱多病,十分脆弱,不堪风侵雨寒,故而冷风一吹,比常人更易生病。”
少女瞪大双眼,“什么意思?有治好的方法吗?”
“毕竟是先天不足,只能调养着,没什么治疗的办法。”女人淡淡应着。
宁淞雾揣着一颗沉重的心坐在朱雀背脊上飞回去,莫名觉得有些不对。
按理说,穿书,不说必须按着剧情走向发展,至少人物设定不会变吧?从她轻易替代林玉雪拜入冉繁殷门下开始,她就隐隐觉得不对,如今冉繁殷这个人设更是有如此大的变化……
字幕闪动了一下,平白冒出来一行,「剧情发展仅供参考,可尝试走出剧情。」
宁淞雾:啥?
剧情发展仅供参考??
你这个穿书金手指也太草率了吧?
【靠!这下我已知的剧情都变成仅供参考了?新号,别搞。】
「角色结局确定,不会违背结局设定。」
字幕又闪,像是来了灵性。
这是这四个多月来这个金手指最有用的时候了。
【那角色结局可以更改吗?】
「可以,请努力活下去。」
【你之前为什么不提示我?】
「机缘未至。」
【那我还能回去吗?】
「……」
字幕闪了闪,消失了。
宁淞雾气到低声骂了一句,什么破系统,什么破书,什么破命。
*
冉繁殷靠在躺椅中昏昏沉沉险些睡着,脑子里响起小徒儿的声音,便知道这人是回来了。
她撑着坐起来,大概算了算距离,划了一个心声大概的有效范围。
不算很大。
她想着,换了个方向重新窝回椅中,算着时间还需得一会儿才能回来,她这样倚靠着,昏昏沉沉,又快睡着。
本还有些响动的脚步声看她昏沉着,轻了几分,药包被轻轻放在石桌上,微凉的手搭在额前,放了片刻。
耳侧,小徒儿清脆中带着焦急的声音响起,“师尊,你发烧了。”
冉繁殷无力轻嗯一声,侧头摆脱额前手掌,“药都取回来了?”声音有些沙哑。
“取回来了,哪些是降温退烧的?”
“不必你担忧,该去修炼了。”
“师尊!”手猛地被人抓住,她微微撑开眼睛,一袭白衣的少女扎着高马尾,眼中满是担忧。
【怎么会有这么犟的人啊。】
【下次不能让她吹凉风了。】
【这身体也太弱了点。】
【不会转成肺炎吧?嘶,现在有肺炎这个概念吗?】
【……】
脑子里,女孩儿的声音空荡荡飘着,和着眼前这层虚缈的身影,一点点刻进女人的眼睛里,融进心里。
满满当当不过两个字,关心。
还是十分真诚的关心。
女人复又合上眼眸,哑声道:“抱我回房间,稍后会有人来煮的。”
宁淞雾俯身掐决,稳稳当当抱起浑身发软的人儿,灵力撑起一层隔绝水汽的罩子,笼着两人,隔开雨后丝丝缕缕的寒雾。
她切切关注都在脚下,全没有注意到怀中人默默向内转了转身体,躲得更深了几分。
第10章 照顾
及至稳妥地将软乎的女人妥帖地安置在卧榻上,宁淞雾才发现短短这么一程路,她的额上竟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
不是累,而是紧张。
是察觉到女人默默向内套入怀抱后忽然而生的紧张。
【师尊,虽然我现在这个身体,生理上还未成熟,但心理上已经成熟了……你这样,我真的会想多照顾你一些的。】
哪怕是在心里,她也将喜欢两个字咽了下去,替换成了一份更能说服她自己的词语。
【师尊,要盖好被子,我妈说出出汗感冒就好了。】
【师尊,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我再给你拿一套厚重的。】
【这药怎么还不送过来,怎的如此慢。】
【……】
冉繁殷本就意识朦胧,耳边又绕着徒儿絮絮叨叨个不停的心声,纤纤玉手自被褥中探出,一掌盖在自家徒儿那张唠叨个不停的嘴上,低喃道:“好吵,小唠叨鬼。”
宁淞雾愣了一下,俯下身,“师尊,你说什么?”
她没听清,是想喝水,还是要吃什么东西吗?
耳边凉风一吹,冉繁殷昏沉的脑袋忽然清醒了几分。
方才险些将能听到徒儿心声的事讲出去,看这样子,小家伙应是没听清。
还好没听清,比起想从徒儿心中听到什么,她更担心小徒弟知晓自己心中絮絮叨叨的话都被人听了去后,会就此锁了心言,日后再不敢乱想,这可真是太让人难过了。
冉繁殷摇摇头,撑着自己坐起来几分,“没什么,魇语罢了,你去看看药?”
“你快躺下,你躺好,我去看药。”
宁淞雾这一脸紧张的模样,倒是让不甚舒服的人莫名轻松了几分,抬手敲了敲小家伙的额头,“为师散个发髻罢了,瞧把你紧张的。”
素手就着发簪一拉,本就随意挽在脑后的发髻顺势散落,银丝倏忽落下,铺了半身。
耳尖忽然,有点烫。
宁淞雾抬手捂着耳朵,气息都乱了几分,磕巴道:“我去看看药,师尊好好休息。”
而后,带着她的心声一趟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差点在门口滑一跤。
小徒儿不知何处来,不知具体年龄,但这么一看,却还是个孩子心性。
冉繁殷试图屏蔽耳朵里那些一刻不断地尖叫声和夸她好看的声音,调了些术法来,皆无用处。
这段时日实验下来,除却净室外那道设下就撤不了的绝对屏蔽的术法结界,其余术法都没办法隔绝徒儿的心声,今日所做不过是明知无用的情况下€€€€
再挣扎挣扎。
冉繁殷叹了口气,和衣躺下,稍松了几分精神,自她那羸弱的心肺而起的灼烧感又裹了上来,逼出几声闷咳。
她合眼欲歇,徒儿的声音却从门外传来。
宁淞雾:“你代我去把这药递给冉长老吧,可以吗?”
“仙长,我们灵物不可近主人的身的,你这有点难为我了。”被宁淞雾拦下的小魂弱声道。
“不用近身,你放进去,放到桌子上。”
“宁仙长……”小魂快哭了。
冉繁殷实在听不下去,清了清嗓,扬声:“淞雾,别再难为她了,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