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次,有人说,我不怕你多事,你不要太乖,因为有我。
鼻根眉间忽然就酸了,需得她仰着头,眼泪才不会径直滑下,但还是顺着眼尾染了鬓角。
温凉的手牵过她,走得更近了几分,而后,另一只手盖在她的眼下,轻轻拭去泪花,温声道:“哭甚?觉得师尊在诓你?”
哭起来,连心声都不说了。
宁淞雾摇了摇头,轻声问:“师尊,我可以抱抱你吗?”
没有回答,忽然而至的温暖,便是最好的回答。
【上一次有如此温暖的怀抱,还是高中那会儿吧?都过去两三年了啊……】
冉繁殷心疼地将这人搂得更紧了几分,声音也听得更为清晰,徒儿就像软糯小兽一般,低声道了一句好,之后又不再讲话。
【师尊香香的,软软的,好想亲亲她啊。】
得,又来了。
无奈之余,并未松开怀抱,反而拥得更紧了几分。
小宁儿毫不设防时吐露的那些心声,总让人有几分心疼。
*
年后,某天训练时€€€€
将几人抛入训练场前,贺兰眠眠单独把宁淞雾提到一边,问:“你师尊那个,玄色衣裙,是你买的?”
宁淞雾讷讷点头。
那日后,她有幸看到了冉繁殷的藏衣,在她这件衣服之前,衣柜中颜色最深的也只有那件出席重大场合时需得穿着的重紫道袍,可以说她这件是开辟了一条新路线。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几分熟悉,特别是看着冉繁殷换上这套衣服后,玄色长袍上绘着金线,勾出来的形状应是火凰振翅,划出姣好的曲线,银发散在身后,与深重的墨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女人红唇微翘,手指抚过金线,道了一声好看。
她是背对着宁淞雾的,微微偏头,发丝被撩到一侧肩上,火烛为她勾了一条暗红边线。
就是这一幕了,就是这一幕,莫名让宁淞雾觉得十分熟悉,又暗觉不对。
不是银发,不该是银发。
忽地,她的脑海里冒出了这个荒唐的念头,不是白发,应是如墨长瀑,挂着雀跃烛火,似星光坠落于此。
真是奇了,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念头?不论是书中,还是她亲眼所见,冉繁殷都是一头银发啊。
不过这都是过去之事,此时此刻,贺兰长老捉她来问的显然不是此事。
贺兰轻叹一声:“买的很好,很好看,但下次记得给她买些带不出门的,可知晓了?”
“带不出门的?”这是什么要求?什么东西是带不出门的?
贺兰长老揉着眉角,“你可能不知道,你家师尊,是个孔雀精。”
少女澄澈的眼中缓缓打了一个问号。
她确实不知道,毕竟不论文里还是现在,冉繁殷不都是纯正的人族吗?
孔雀精是什么意思?
“总之,下次给她送个带不出门的摆件,最好只能放在你们院子里的。”
言毕,素手一挥,少女被扔下看台,结界合拢,隔绝了所有声音。
*
孔雀精,顾名思义。
€€€€师姐,今日长老集会准备讨论什么啊?
€€€€你怎么知道本座的徒儿送了本座一套极漂亮的法衣?
据未署名某三花美女猫说,这种对话最起码持续了一个月,不知秦师姐用了什么手段才让这人闭上了嘴。
*
冬去春来,复又至夏。
朝暮峰自白转嫩绿,又变得颜色深沉,直到一场雨,洗干净了整座峰,便只剩夏天。
入门满一年的这日,一众弟子又被带到罗云殿上,六位长老端坐主位,掌门一身重紫长袍,居于主位,宣读今日的规则。
内门弟子入门满一年便要受此考核,表现极差者会被请离宗门,但既入了内门就没有太过滥竽充数之人,所以这项秘境考核更像是一次展示,也就是,期末考试。
【期末考试嘛,也不需要讨好考官乞讨那点平时分,怎么都会顺利通过的,不怂。】
宁淞雾搓着腰带,身侧是已然比她高了一个头的柳若映和基本上和她差不多高了的罗笙。
也算相识一年了,这一年里,一点身高没涨的,似乎也只有她。
呜呜呜……
前几日用餐时,她还同师尊谈起此事,冉繁殷闻言也只是意味深长地扫了一圈她的小身板,安慰她说:“身高还是有长的,快到为师的下颌了,不错。养了这么久,身上也多了几两肉,可以了。”
“柳若映自幼营养足盛,自然长得高一些,罗笙有九尾狐妖血脉,年纪还小,饮食得当,蹿得快也是正常。”
“你在最该长身体的年纪还在做工养活自己,如今赶了个尾,这两年多吃点,还能长。”
说着,冉繁殷还夹了一筷肉至少女碟中,轻轻碰了碰碟边,忍笑道:“多吃些。”
宁淞雾含泪多扒了两口饭,塞得自己像个小仓鼠,鼓捣鼓捣,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师尊你咋不说“二十三,窜一窜”,真会安慰人。】
【还有你那个眼神,别以为孩子小孩子就看不懂了。呜呜,为什么不能身穿啊……我以前,不说多好,也……】
也不比冉繁殷差多少啊!
但她默默咽下了这句话,不论是在心中,还是在脑子里,只低头扒饭,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身旁人支着筷子侧撑着头,披肩银发轻颤着,空着的手全力在挡着自己的脸。
忍笑,真的很辛苦。
哪怕是坐在这殿上,看着徒儿低头玩自己的腰带,笑意也难以压抑。
可怜孩子。
柳若映轻轻撞了撞宁淞雾的胳膊,传音道:“冉长老笑起来好好看哦。”
“她在对我们笑,真美啊。”
宁社恐自进场来就没抬过头,闻言抬头,恰与那道含笑的目光对上€€€€她莫名觉得这笑容里带着几分奇怪,心底并无琦思,反倒生了几分怨怼。
【师尊这笑容肯定是想到了前几天聊的东西,我们仨凑在一起我确实很可怜就是了,不许笑了不许笑了呜呜呜……】
冉长老抬扇挡了挡不断扩大的笑意,宁淞雾早已习惯她这四季不分地摇着扇子,看了一会儿,又低下头玩自己的腰带。
没办法啊,掌门讲的这些实在太无聊了。
在现代考了十几年的试的人根本一点都不想听,全都可以背下来了,不许带其他装备,不许作弊,不能伤人,认真对待……
若不是掌门严肃起来的声音确乎很有威压,她都要犯考前综合征了€€€€越临近考试,越困,越想和枕头融为一体。
岑染讲尽最后一句话,三人小组正打算凑到一起盘算,已然在她们的生活里消失了大半年的林玉雪又提着剑直直走来。
【又来又来又来,怎么就盯着我一个人不放了,这都是鲜红的必死结局你怎么就盯着我杀啊?】
宁淞雾心里那团火快炸了。
林玉雪在三人面前站定,而后冷声道:“宁师姐,我想同你打个赌。”
第21章 确实好嗑
“宁师姐,我想同你打个赌。”少女微扬下巴,神色倨傲又冷淡,“敢吗?”
宁淞雾兴致缺缺:“不打,请离。”
“不难,就比你我二人谁最终获得的评定分数更高,如何?”女孩儿咄咄逼人,塞得人无可退避,面前就是这把泛着寒光的冷剑,催她应允。
都不用想,剑后牵连的所谓目的上定然写着冉繁殷三个字。
她怎么拿这个名字前来玩乐赌注?什么目的都不行。
【我并不是不敢同你比,林玉雪,我如今不想跟你比。】
【带着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目的滚。】
思及此处,宁淞雾缓缓迈出半步,陡然而生的威压逼退少女的步伐,冷声道:“不赌就是不赌,师妹如此激将我也不赌,此般乐趣师妹还是同其他人分享,亦或是支个不赌钱财只赌乐趣的摊子,保管你看得够够的,还不违背宗门规矩,如何?”
到底还是年轻,揣着满满的心思也抵不过这一诈,林玉雪看着许久未见忽然强硬了许多的宁淞雾,一时愣神,少女就已经同她的几个伙伴离开,不再理会她。
她自然知晓这份转变的底气来源于何处,丹田中烧灼的痛感在提醒她该吃药了,或者……早些接近冉繁殷,早些求来她对天品之火那精妙绝伦的控制。
为什么,同为天品,只有她如此不幸,在此忍受灵根予以自身的侵蚀,需得靠药物才能压制。
疼痛催发妒恨,妒恨烧灼理智,可她不被允许理智崩盘,她还有东西必须要拿到。
不过,若是能拿到那颗所谓的冰雪玲珑心……是否也能压制她体内这番异火烧灼呢?
林玉雪捏紧双拳,下意识露出了些许狠厉,很快又被她藏了起来,但全然被一直关注着她的人收入眼底。
银发女人勾唇浅笑,手指微动,一道神识悄无声息地攀上了面前人纤细白嫩的脖颈,闪动两下,而后淡去。
稍后入了秘境,结界一拉,她又听不到徒儿的心声,也没法及时帮衬着,一道神识,也算是替徒儿提防几分。
一阵风吹过,透过薄纱,激得女人轻颤了两下,闷咳几声,眼尾登时就泛了红。
还好徒儿不在,不然又要强迫她穿厚重的披风了。
忽地,一只手捏着药丸伸到她面前,秦思悦淡声道:“避风决掐好,吃。”
“师姐,不要这么凶嘛。”冉繁殷眨了眨眼睛,长睫上还挂着方才闷咳带出来的水雾,楚楚可怜……个鬼。
秦思悦白了她一眼,把药丸塞进这个今天莫名犯病的人的手里:“本座不治脑子。”
言毕,嫌恶地拍了拍自己的手,似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一般,轻抚衣袖将欲离开,又被这人喊得站在原地。
“作甚?”
冉繁殷勾勾唇角,“备些伤药送本座峰上可好?”
“起死回生?”
“那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