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繁殷拉着宁淞雾的手离开了这人多眼杂的地方。
岑染硬着头皮出来给自家师姐收拾烂摊子:“师姐近日疲累了些,请大家不要在意,沧钧山已为各位老朋友备好了百灵酒,请各位痛饮一番。”
百灵酒是灵酒之最,除了增强修为外还有改善体质的作用,平常修仙者能获得一滴都属难得,没想到这沧钧山能直接拿出这么多来待客。
众人心中的不满悄然消逝,和比自己高太多的人置气伤害的只会是自己。
“阳兄怎么看?”
公孙引问身旁饮酒的阳俞。
阳俞放下酒杯,神情有些陶醉:“还能怎么看?难不成公孙兄敢对青霜尊者有意见不成?”
公孙引转着手中的琉璃酒杯呵呵笑着:“不敢,说来也奇怪,这妖皇平常缩在自己的老巢里不出来,今日还敢上门挑衅。”
阳俞轻蔑一笑:“上门挑衅?我看是上门吃瘪还差不多,如今这个妖皇实力不够,比不得他的姐姐,可惜他姐被尊者斩杀了。不过他本体是凤凰,若是能控制住他...”
后面的话阳俞没有再说,不过公孙引也清楚御兽宗是依靠着驱使妖族才得来如今的地位,不过御使凤凰他们还是想得太美了点,凤凰可是高傲的妖族。
公孙引笑笑也没有点破,他侧头望向身旁的贺兰眠眠,贺兰眠眠知其意,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随后贺兰眠眠将目光转向冉繁殷两人消失的方向。
第96章 试试
冉繁殷看着床上躺着的少女陷入了沉思,脑海中总回荡着那双赤瞳和少女看见自己时安心的笑容。
可师父说妖皇重生祸世必须铲除,冉繁殷将手缓缓上移轻轻掐住了少女的脖颈却没有用力收紧,她犹豫了。
少女睡梦中似有所感,她轻皱眉头委屈地呢喃了一声:“师父,疼...”
冉繁殷像触电一般缩回了手,她叹息一声将少女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这下该如何是好?”
宁淞雾睡得不安稳,她将右手伸出被子像是在摸索着什么,冉繁殷将她不安分的手抓住却被她反握,少女眉头舒展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少女右手上有疤,听她所说是狼妖所伤,回想她说起母亲时眼中的忧伤,那不是作假,说到底现在她只是一个受苦半生的女孩。
再看看吧,还没到必须抉择的那一刻,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又或者是自己搞错了,赤瞳只是吸收怨气带来的副作用。
冉繁殷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留下了宁淞雾的性命。
“师父...”
宁淞雾的声音微弱却充满眷恋,又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将冉繁殷的手抓得死紧,冉繁殷轻轻挣了挣没有挣开。
这种被人依恋的感觉很奇异,不知不觉间冉繁殷的眼神温柔起来,罗手被宁淞雾握住,她顺势坐到徒弟的床边用另外一只手摸着宁淞雾的头,宁淞雾又往冉繁殷靠了靠,露出满足的笑容。
这个样子像极了冉繁殷曾经养过的狸花猫,只要给它顺毛就会眯起眼睛露出一脸满足的笑容。
看着它可爱的样子,冉繁殷也会不自觉地笑起来,可惜那只猫最后不见了,冉繁殷再也没有养过小动物。
门外传来破空之声,随后便是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看来御剑而来之人很急。冉繁殷收起了嘴角的笑容重新变回了那个冷漠的样子。
来人是镇启门的长老,他步伐匆匆,行礼过后便直抒来意:“尊者,已经找到林仙子和罗仙子的踪迹,两人并无大碍。”
冉繁殷松了口气,救下宁淞雾后被她的赤瞳搅得脑子很乱,就没去管剩下几人的事情。
想了想冉繁殷还是问了一句:“在阵中可曾看见一个身着蓝衣的男子,腰间配了一个鸳鸯戏水的香囊,腰侧佩剑,剑穗是黄色的。”
镇启长老仔细回想一番后回道:“未曾。”
冉繁殷眼底闪过失落,看来确实是幻觉,已经死去的人怎么可能复生,而且师父他不会见了自己就躲。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长老额头滴下冷汗,他恭敬说了声是后便退了出去。
这里是镇启宗宗门内,可对于冉繁殷这样反客为主的做法长老也不敢说半个不字,而且这次镇启门自己心虚,他们信誓旦旦地保证吸收怨气不会有副作用,可宁淞雾吸收怨气之后却变成了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
青霜尊者抱着满身是血的宁淞雾踢开镇启宗议事堂大门时,镇启宗众人都不敢吭声,他们从未见过青霜尊者这样生气的样子,寻常的她最不过也就是个微怒,哪会这样将别人家的门都给踹烂。
这可把这帮老家伙们吓坏了,哪里还顾得什么阵法,赶紧把这小祖宗的命给保住。
在浪费了一堆天材地宝珍贵丹药之后,宁淞雾的命可算是保住了,只是需要静心休养。
可镇启宗高层不知道的是,冉繁殷生气不只是因为徒儿受伤,还有无法做选择的迷茫。
感觉事情越来越棘手了,冉繁殷很想当个甩手掌柜,可她身在这个位置有些东西不得不承担。
床上的少女睫毛轻颤,嘤咛一声便醒了过来,她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却被冉繁殷按了下去。
刚醒过来还有些迷茫,可宁淞雾看到床边的冉繁殷便安静下来,眼睛一直放在师父身上舍不得放开。
冉繁殷将她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便说了一句:“你看着我作甚?”
宁淞雾笑得比平常温柔,也少了那种调皮劲:“只是觉得可以再见到师父真好,果然还是活下来好。”
冉繁殷掖被角的手停了下来,她说不上自己心中是何感受,“不想死你还这么拼命。”
可冉繁殷转念又想,宁淞雾不拼命的话就已经没命了,终究是自己没保护好她,自己这个师父真是做得失败无比。
于是她道歉:“是我没保护好你。”
听着师父带着些自责的话语,宁淞雾只觉得身上的伤都不痛了,“这不是师父的错,是徒儿太惫懒了,若是我再强一点就不会让师父担心了。不过师父,我好开心啊,我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冉繁殷将宁淞雾抱回来时她的手差点就要废掉了,被揍成这样有什么好开心的。
“开心什么?差点就丢了命。”
宁淞雾笑出声来,只是她本就虚弱,一笑便牵动了伤势开始咳嗽起来,冉繁殷赶忙上前将她扶起顺着她的背。
宁淞雾靠在师父的怀里有些眷恋,她放松了些:“因为又有人真心关心我了,没想到我这样不堪的人还能得到这样的结局,或许老天真的怜爱我。”
冉繁殷此刻就想堵住宁淞雾的嘴让她别说了,她说的每一字每一句,还有每一个幸福的表情都在凌迟着自己的良心。
那个满口谎言的不堪之人不是宁淞雾,而是冉繁殷自己。
冉繁殷沉默了,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么的恶心。
宁淞雾抬头看着垂下眼眸的师父,她看上去有些不快,宁淞雾想她可能是在为自己的受伤而自责,于是宁淞雾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师父的眼睛真好看,是墨绿色的,是随了父亲还是母亲?”
这个问题冉繁殷回答不了,她看着徒儿赤红的眼睛也回了一句:“你的眼睛也好看。”
在徒儿的眼睛里,冉繁殷看到了自己的脸,如往常一般毫无感情。
她扬手一挥将宁淞雾的瞳色遮盖,又变成了原来的黑色瞳孔。宁淞雾只感觉眼睛传来一股清凉之感,她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又觉得太干涩想要伸手去揉。
冉繁殷制止了她的动作,“别动,你在幻境中遇上了什么?”
回想起媛儿,宁淞雾心情便有几分低落,“没什么,就是梦见故人而已。”
“故人是你的父母?”
宁淞雾摇头:“这次不是,是我唯一的朋友。”
宁淞雾有些忐忑地看了看师父的脸色:“师父,若是我认真修行,实力提高之后就要去杀妖吗?”
冉繁殷心内生了警惕,“缘何有此一问?”
感觉到师父有些不高兴,宁淞雾马上解释:“师父,我不是可怜妖族,说来怕师父生气,我那唯一的朋友是只兔妖,在我父母离去之后是她将我收养,待我无微不至。可在我得知她是妖后,出于对妖的仇恨我...我引来了修真者害死了她,我并不是真心的,我只是想逃走,没想到...”
停了一瞬宁淞雾又继续说:“我很愧疚,所以我一直在逃避修炼,我怕自己成为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刽子手,我...”
“那你就强大起来保护好自己,已逝之人不可追,我并不要求你做什么。”
然而冉繁殷心中想着宁淞雾的赤瞳是不是因为那个兔妖的原因。
将怀中的宁淞雾重新放回被窝里,冉繁殷手虽忙碌着可心思却不在这里。
宁淞雾看着师父忙碌的样子,想到困扰自己这么多年的问题她并不在意,心中突然放松很多:“我不仅会保护好自己,我还会保护好师父你的,哪怕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冉繁殷很难受,上一次这么难受还是师父离世之时,那时感受到的是离别的伤感,这次是作为欺骗者的愧疚。
感觉在这个房间待不下去了,冉繁殷站起身朝外走去:“不必如此,毕竟我很强,不需要你的保护。”
宁淞雾看着冉繁殷急匆匆的背影,她以为师父只是和之前一样羞涩了,不由得觉得有趣,心想:“师父立于世间这么多年,却总是那么害羞。”
铃铛又重新挂在宁淞雾的脖子上,她抬手将它从领口中拿出来,铃铛是透明的,里面还有一个同样透明的小圆球,平常的时候它不会发出声响,只有在宁淞雾有危险的时候才会响起来。
宁淞雾闭上眼睛双手捧着它,心中默念:就把这个当成定情信物吧。
冉繁殷逃也似地离开房间,在走出一段距离后她将速度放慢了下来,看着镇启宗各色弟子忙碌的身影,而大家有说有笑还没注意到冉繁殷的出现。
冉繁殷站在这里,与世界仿佛格格不入,她心想师父说的果然没错,不能与人保持过近的距离,情感一生便有忧愁。
“尊者站在这里做什么?”
来人是贺兰眠眠,他也在阵法中走散了,然后运气不好又碰上了几头高等级的游尸,现在脸和手都还缠着绷带,像个木乃伊似的。
冉繁殷看着他这幅尊容心内无语,但她不习惯和人交谈便径直离开。
贺兰眠眠有些尴尬,但是他脾气好并未生气,冉繁殷走后他抬脚便往宁淞雾疗伤的房间走去,想去问问宁淞雾有关阵灵的事情。
第97章 交杯
冉繁殷毕竟威名在外,就这样被控制了,陈思婷心底也很疑虑,她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
用袖子遮住脸,将袖子放下后她又恢复了容貌,“我不是妖怪那是什么?尊者可是糊涂了?”
她始终和冉繁殷两人保持一段距离,看起来并不想动手。
冉繁殷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被她的眸子盯着,陈思婷觉得自己并不存在的心跳得更快了,垂在一侧的手悄然收紧,陈思婷拼命忍住内心的惊慌。
跟往常见过的人不同,陈思婷见过惊恐、贪婪、欣喜的眼神,而从未见过毫无波动的,就像不是活物,那双眼睛空洞无物。
宁淞雾观察得仔细,她感觉陈思婷在害怕,她大声吸引陈思婷的注意力:“漂亮前辈!你真以为自己能制服我师父吗?我师父可是五百年前斩杀妖皇的强者!”
陈思婷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宁淞雾身上,她差点忘了,这叫宁淞雾的小丫头也十分诡异,两次抵抗住了幻境的侵蚀。
陈思婷粲然一笑,调笑道:“小娃娃挺为你师父骄傲啊,可在不久前你还和我说你师父好吃一点,让我别吃你。”
听闻此言,冉繁殷忍不住往后撇了一下,宁淞雾看不到她眼里的情绪,只是觉得心头发慌。
这妖怪怎么可以离间她们师徒的感情,宁淞雾没好气地想,不过宁淞雾在世俗摸爬滚打过来的,这种真是小场面。
于是她顺着陈思婷的话做出骄傲的样子,骄傲的同时还保留了对陈思婷的鄙视:“那当然了,我故意将你引去师父那就是想让师父收拾你,你这样微末道行的妖怪我师父她一根手指头一个!”
宁淞雾这个样子就差用鼻孔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