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伸手把宁淞雾支离开,拉开两人距离,继续说道:“他们定会在夜深人静之时动手,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先……”
至于戏要怎么演,她并没有告诉宁淞雾,只是让她根据现场情况发挥便可。
真的要赶紧找个时机,把这婚离了,好处半点没捞着,命却快要搭进去了!
听完冉繁殷的策略,宁淞雾目瞪口呆,她足智多谋,嫁给自己着实委屈了。
“去床上眯一会儿,晚上可不一定能睡安稳觉。”冉繁殷续了杯茶,左手拖着下巴,不紧不慢品着,见她不为所动,又说:“安心睡,我晚点喊你。”
*
戌时末,地字六号房传来阵阵争吵声,愈演愈烈,“哐当。”一声,门扇被木凳砸出了一个窟窿。
一身穿淡绿色素衣的冉繁殷,甩开门跑了出来,右手捏着精致的香囊,指着屋内嘴里骂骂咧咧。
“宁淞雾,你要是个男人此刻就出来,这会儿知道夹着尾巴做人了,当初去找那相好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此刻?”
宁淞雾压着嗓子:“夫人,夜深了,我们回屋说,别吵到大伙休息。”
冉繁殷逐渐提高音量:“我行得正坐得端,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何要回屋说,你给我出来,让大伙儿评评理。”
她继续不依不饶道:“今晚你再三推脱说累了,先前就发现你不对劲了,没曾想你表面曲意逢迎百般讨好,背地里却出去寻花问柳,还将那相好的贴身之物随身携带。”
“若不是我发现得早,你明日是不是就要将那相好领进门,跟我姐妹相称,还是要我这糟糠之妻伏低做小?叫她一声姐姐?”
冉繁殷一顿输出猛如虎,堵得宁淞雾目瞪口呆竟无言以对,冉繁殷虚构的这些事情,让她一时间无法招架。
这时周华秀、查乐、闻香等人听到动静,也从屋里出来,没想到竟是冉繁殷搞出来这么大动静。
“你是哑巴吗,这时候还装缩头乌龟,逃避是没有用的。”见宁淞雾迟迟没有答复,冉繁殷开口提醒。
“夫人,夫人你要相信为夫,为夫洁身自好,从不沾花惹草,今晚确实累了些,你先进屋,夜深该睡觉了。”宁淞雾支支吾吾说着,也不知道配合得好不好。
“雾儿?”周华秀脑子嗡嗡直响,手扶着额头,身体摇摇欲坠,靠在王嬷嬷身,反复思考着冉繁殷说的话,冲击力极大,画面感极强。
周华秀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还是个无比荒唐的梦。
“阿母。”宁淞雾对着周华秀摇了摇头,否认自己并非像冉繁殷说的那样。只是她的否认显得有点多余,在周华秀眼里怎会不知道。
周华秀求情道:“殷儿,我以当家主母的人格担保,雾儿断然不会做这种事,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你随阿母回房,我们屋里说。”
“阿母,她嘴里说着一世一双人,背地里却跟着相好谈情说爱,若是觉得妾比不上那相好,那和离便是。”冉繁殷自然知晓,但戏才刚开始。
人说家丑不可外扬,冉繁殷高声的控诉引得周华秀十分不满,压着心中的怒气,说道:“殷儿,有话回屋里好好说,不要让外人看了笑话。”
“阿母,今日他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势必跟她掰扯到底。”冉繁殷丝毫不退让。
终于驿站里睡着的人都被吵醒了,被迫看起了热闹。
四人中为首的刀疤男见状轻举右手示意,其他三人看见手势将出鞘的利剑收了回去,躲在看戏的驿卒身后默默观察。
“雾儿,你跟殷儿服个软,咱有话回屋里说。”周华秀见人越来愈多,挤在客厅里看热闹,想赶紧息事宁人。
“阿母,您自小就教育我做人要诚信,这莫须有的事实在有损儿的名节,儿怎么能认呢。”宁淞雾坚持冉繁殷交代的不能出屋跟她对峙。
“好你个莫须有,宁淞雾,你是觉得我诬陷你吗,好啊,大伙看看,这个负心汉有多无耻。”冉繁殷举起右手中的香囊振振有词的说道。
冉繁殷晃了晃手中的香囊问道:“阿母,这香囊您可曾见过?”
“殷儿,你这是为何,咱回屋里去好不好。”周华秀见冉繁殷还不依不饶,担心她继续闹下去。
“阿母,您可曾见过?您只需回有或没有。”
“不,不曾。”周华秀支吾道。
冉繁殷苦笑:“阿母,我在今日之前也不曾见过。”
“大家都睁大眼睛瞧一瞧看看,这香囊上如此别致的牡丹花,绣工了得,一看便是女儿家之物。”冉繁殷转了一圈,试图让每个人都能仔细瞧见手中香囊的细节。
“这便是证据,是宁淞雾的相好赠予她的!”随即将手中的香囊往地上丢去,拍了拍手,颇有嫌弃之意。
“对了,上面尽是胭脂粉末味。”冉繁殷指着滚到地上的香囊冷冷说道。
“小姐,那不是……”闻香走了过去,想问殷楚到底怎么回事,明明是小姐平日里最喜爱的香囊,带都舍不得带,要不是此番难得回京,怎会带身上,这下怎么变成了姑爷相好所赠。
“闻香,没错,她就是这种人。铁证如山,到了此时她还敢做不但当,我们走。”冉繁殷及时堵住闻香的嘴,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随即气冲冲地走进屋内,拿起桌上的包袱背在身上,拉着闻香头也不回,往外走,走前还不忘将包裹背在身上,不经意间露出画卷一角。
四人看见包袱中的画卷,抽身跟了出去。
“雾儿,快去追啊,把人追回来。”周华秀对着屋内发楞的宁淞雾高声道。
“是,阿母。抱歉啊各位,今日夫人闹了点小脾气,打扰到各位休息了。”宁淞雾抱拳对着屋内的众人说道,随即小跑跟了出去。
宁淞雾走前悄悄塞给查乐一张纸条,让他们千万不要离开官驿半步,等她们回来,如果明日午后还未回来那就继续赶往京都,让官驿的人去报官。
这宁淞雾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演双簧,气死了,毫无演技可言,冉繁殷边走心里边吐槽,追还要周华秀提醒。
“夫人,等等我,夜黑小心脚下。”宁淞雾边追边提醒。
“小姐,你慢些走,等等我呀。”闻香边追边喊着。
冉繁殷,稍稍放慢步伐,等宁淞雾跟上来,用余光瞥了四周,发现了那四人也紧跟其后。
鱼咬勾了。姑娘们笑盈盈的拉拽着宁淞雾往包间里走,从背后看去,宁淞雾像是逼良为娼被迫营业的新人,扭扭捏捏,颇为好笑。
烟花柳巷之地,多为花钱寻欢作乐之人,如此纯情的人确实少见得很。对于姑娘们来说,宁淞雾年纪轻轻,长相出众,即不毛手毛脚也不仗势欺人,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好客人,对她又是夹菜,又是倒酒,殷勤得很。
宁淞雾自护还来不及,怎么会对同为女人的她们动心思。
屋里几人早已左拥右抱,喝着小酒,听着小曲,嘴里不时吐出几句骚话。宁淞雾与屋子的几人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她眉头微皱,嘴唇紧抿,不仅要回应着不时举起的酒杯,还要防着姑娘对她上下其手,可以说得上如坐针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卢进似乎并不打算饶过她。
“宁大人,不必拘束,这里都是自己人,还是宁大人对她两个不满意?”卢进瞧宁淞雾一脸生无可恋,以为对姑娘不满意。
两个作陪的姑娘,虽是在场几个里面相对出众的,但宁淞雾到底是从京都来,繁华之地,当朝都城,什么美女没见过,平阳县到底是小地方,比不得京都。
宁淞雾慌忙摆手干笑回道:“没有没有,卢大人多虑了,尔等自便,不必理会我。”没仔细看碗里的东西,夹了就往嘴里塞。
“咳咳咳。”宁淞雾口腔传来强烈辣意,连忙又吐到碗里,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块小米辣。
“宁郎~来,快喝口水,缓缓就好了。”姑娘见状倒了杯水递到她面前,看样子是想喂她喝。
“多谢,不劳烦姑娘了,我自己来。”宁淞雾瞬间汗毛耸立,头皮发麻,身体泛起一阵寒意,接过水,转头猛喝一口,拍了拍胸口,安抚自己。
“哎,今晚是宁大人主场,您玩得不尽兴,卢某就没尽到地主之谊,心中有愧啊。”卢进转头对一旁的姑娘说道:“你去跟殷十娘说,让她挑两个最好的姑娘过来。”
姑娘刚起身,又被卢进拉住。
“卢朗还有吩咐?”姑娘回头问道。
“带几包逍遥粉过来。”卢进跟着起身,附在姑娘耳边轻声说道。
不一会儿,门外有人笑声,说:“贵客光临,未能远迎,该罚。”随着“咔吱”一声,门被推开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只见三四个姑娘跟着一个中年女人,从门外走了进来,一双丹凤眼,两弯柳叶眉,身型圆润,体态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朱唇未启笑先闻。
来人正是时花楼东家€€€€殷十娘。
“卢大人,十娘招待不周,给您赔不是了,我就知道这些胭脂俗粉您瞧不上,这不,给您挑了几个绝色姑娘送过来。”
“十娘言重了,只是我这朋友,从京都来,见多识广,一般姑娘难入他眼。”卢进对着宁淞雾身旁的姑娘说道:“二位姑娘挪挪位,到爷这里来。”
殷十娘:“那是那是,吃惯山珍海味难以将就,姑娘和东西十娘送到了,就不打扰你们雅兴了,十娘先行一步。”
新来的两个姑娘扫了一圈屋子里的人,目光落到宁淞雾身上,满意之情溢于言表,挥着手中手帕,扭腰舞臀,眼带笑意在宁淞雾身旁落了坐。
熟练举起宁淞雾面前的酒杯,“宁郎~来喝口酒。”“宁郎~来吃口菜~”
“各位继续,宁某出去解个手。”宁淞雾推开眼前的酒与菜,捂着嘴,借了个由头溜之大吉,再不走她要支撑不住了,胃里早已翻江倒海。
“这宁大人也太不解风情了,姑娘来来来,喂我嘴里,我照单全收,哈哈哈哈哈……”肥头大耳的男人油腻说道。
姑娘上扬的嘴角略显僵硬,却不领情,收回酒杯,一饮而尽:“客官,奴家渴得很,先喝为敬。”
此时冉繁殷撇下小六,一人在时花楼二楼回廊晃悠,因扮相过于丑陋,姑娘们都避着她,小六则被姑娘拉进包间。
目光所及之处,男人皆披头散发,轻裘缓带,袒胸露乳,走路摇摇晃晃,精神状态不太对,实在有碍观瞻。
症状就好似磕了药,难不成就是芸娘所说的逍遥粉在作祟?冉繁殷心头一惊,若真是吃了能让人上瘾的药,事情就不好办了。
越逛越不对,怎么楼里装饰布局,酒饮菜式名称,姑娘们的服饰,都异常眼熟,这,这不是抄的尘凡涧嘛!
好家伙,抄袭都抄到我身上了。
冉繁殷心中已有答案,不打算久留,转身往小六所在的包间走去。
宁淞雾走出包间落荒而逃,一路捂着嘴,额爆青筋,满眼通红,踉踉跄跄找寻茅厕,这时冉繁殷迎面走来。
一个口中随时要决堤,一个着急寻人离开,都走得着急匆匆,“唔~”一声,二人撞上了。
“抱歉。”擦身而过之时,冉繁殷习惯性脱口而出。
宁淞雾摆了摆手,顾不上许多,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手中湿润已有些许呕吐物,真的快憋不住了,茅厕怎会如此之远。
宁淞雾闪过带动身边的空气,留下了姑娘蹭到身上的胭脂水粉味,夹杂着难闻的酒气,还有一丝丝淡淡的类似栀子花的味道。
冉繁殷下意识捂住口鼻,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这若隐若现的花香好似宁淞雾身上的味道!
但很快就打消了自己的疑问,不禁摇头苦笑,宁淞雾怎会来这种地方,她加快脚速去找小六。
本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二人竟就此擦肩而过。
小六门口,冉繁殷手举起又放下,犹豫不定,她怕推开门扰了小六好事,也怕看到些不该看的,再说人都有成人之美的美德,花的也不是她的钱。
“咚咚咚咚。”她终是叩响了门扇,稍停片刻高声说道:“六子,我进来了哈。”还是给小六留了体面的时间。
“于姑,于估公子,你跑哪里去了,快来一起吃酒。”小六及时更正口误,将娘字活生生咽下肚子。
等等,怎么小六也轻裘缓带,袒胸露乳?胸口处通红,不时还用手挠着,面色潮红,说话不着调。
“时辰已晚,咱该走了,你姐差人来催了。”
姑娘听眼前这个丑八怪的说辞不由得笑出声。时辰已晚?现在才戌正时分,哪个逛窑子的会因时辰晚回家,过夜才是常态。
“这位爷,来都来了,不如坐下来一起把酒言欢,我去叫个好姐妹来,现才戌正时分,再说了,来这地方消遣,不就奔着那点乐趣嘛。”姑娘不打算放过小六,过夜跟不过夜那收的费用可差大了。
“姑娘,我阿姐脾气坏得很,得回去了,不然晚了少不了一顿打。”小六颤颤巍巍起了身,他知道冉繁殷口中的阿姐指芸娘,纵然姑娘再美,他也不敢顶风作案。
小六连忙起身整理衣物,伸手示意冉繁殷掏钱。
“哟,想来是还没断奶呢,阿姐长阿姐短,奴家比不上你阿姐一句话吗?”姑娘眼看到手的鸭子飞了,嘴里小声发着牢骚。
“改日,改日再来照顾你生意。”小六愧疚说道,那不过是他给自己找台阶下,若不是冉繁殷要来时花楼,他这辈子只能窝在凤鸣苑做牛做马,享乐二字跟他毫不沾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