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会自我攻略 第12章

还有,京澄爱笑,而京纾不会笑。

又喝了一轮,京澄好奇道:“你是怎么会制这些香的?”

“闲来无事自己调着玩,也正经学了几年。”徐篱山支起一只腿,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说点实在的,家里给的钱不够我花,我有了这门手艺,也顺便当个香贩子,挣点酒钱。”

京澄笑起来,犬牙一现,“我是听说了你在安平城的那些事儿的,你好玩!”

“那咱以后就一起玩啊。”徐篱山并不因为身份暴露而惊慌,倾身小声说,“只是我爷爷刚去,我不好太嚣张,叫人抓住把柄,回去得挨训了。”

京澄点点头表示理解,“我懂。”

“那咱就说好了,有什么可玩的,你叫我,我在这里待不久,得抓紧机会多玩玩。”徐篱山眨眼,“除了香,我还会点别的。佛经我能抄,春宫我也能画;首饰物件我能打,那种床上的玩意儿……你懂的,我也能做。总而言之,你要有需要,也可以问问我,给你友情价。”

京澄闻言大为震惊,“我的苍天,你真行!我认识的人最多高价去买,哪能比得上你,都能自给自足了!”

清澧也偷偷瞪大了一双杏眼,难言地瞧了眼徐篱山,这么个美公子,怎么就这么伤风败俗呢?难怪京澄要请他游湖,原是“志趣”相投!

徐篱山闻言摆摆手,示意京澄低调些。

“不过说起心经,”京澄提壶倒酒,跟徐篱山碰杯,烦道,“我小叔前几天给我一本不知道哪个找死的东西写的清静经,让我学着抄,我抄了十七八遍送过去,他全都打回来了。”

找死的那东西闻言纳闷道:“你都多大了,令叔管得严了点吧?”

京澄“诶”了一声,说:“这你就不懂了,我哪怕七老八十了,我小叔让我往东,我也得屁颠屁颠地去啊。”

“那你这是孝顺。”徐篱山笑道,“这样吧,哪天我帮你看看。”

京澄挠腮,“你不知道,那字写得是真好。”

徐篱山提壶倒酒,大尾巴狼似的,“我也不遑多让啊。”

两人你举杯,我倒酒,从正经的聊到不正经的,笑谈着喝了个痛快。

不知什么时辰了,徐篱山有点上头,喝过最后一杯便撑桌起身道:“五郎,不行了,我得回了,再喝下去,得去湖里捞鱼了。”

“行,那你先回,改日我请你去玩。”京澄脸颊酡红,闻言也摇晃着起身,好哥俩的摆摆手,“慢走啊,六郎。”

徐篱山“嗯”一声,转身晃到门帘边,用脑袋把它顶开了,京澄在后头笑,他也跟着咧嘴傻笑两声,弯腰出去了。

门帘垂下,徐篱山仰头吹了口冷风,听门帘后头酒杯落地,清澧压着声音求饶,便想起原著中那些京澄“天赋非凡”的文字,忍不住乐了一声,有点不忍卒听。

他旋即戴上帷帽,裹上披风,撑着随从的手臂上了岸,慢悠悠地顺着香尘街往前走。

不知哪座花楼里,一把浸了蜜的嗓子正在唱风月小曲,是奔着把人骨头酥断去的,引得不少人驻足侧听。路上的妖童媛女香风袭人,有少年大胆地攀上来,笑道:“公子去往何处啊?”

徐篱山半睁着眼,隔着一帘白纱笑道:“回家!”

少年将自己送进徐篱山怀里,与他贴面道:“带奴一起嘛。”

“不敢,要被我爹打死。”徐篱山抬手,把不知从哪儿摘来的白芙蓉簪到少年耳边,“这花衬你,有缘回见!”

他把人推开,涌入人群中。

路过一家店铺,香气扑鼻,徐篱山嗅着味道进去,摸出钱往柜台上一放,说:“老板,两碗鸭花汤,带走!”

“哎哟我的小爷,最后一碗刚才卖出去了。”老板忙出来搀这醉鬼,哄道,“不过咱家的鱼饼也是一绝。”

徐篱山嘟囔一句什么,勉为其难地说:“那来两个。”

“好嘞。”老板喊一声,让自家婆子去装饼,又对徐篱山说,“今儿真是不巧了,没让您顺心,这样吧,赶明儿您有空再来,我送您一碗鸭花汤,就当赔罪。”

徐篱山闻言笑起来,伸手揽住老板,说:“好好好,以后我常来!”

“那是敝店的福气!”老板伸手接过两只包好了的饼,往徐篱山怀里一塞,把他送到门口,“还热乎着呢,您尝一口,保管从嘴巴暖到心窝子。”

徐篱山抱着饼走了,走完香尘街,七弯八拐,一只饼也吃完了。这边不热闹,才像深夜,路上没光没人,他摘了帷帽,说:“出来吃饼,都要冷了。”

没人应,徐篱山停下脚步,正要骂柳垂,一道声音却响起了,宛如老天兜头泼下一盆银河,叫他浑身一凛,酒都醒了大半。

“叫谁吃?”京纾从暗处现身,玄袍大氅,身姿挺拔,“玩得舒坦?”

徐篱山骨软筋酥,顺势靠到身边的墙上,他并没有收回目光,笑呵呵地说:“叫您啊,舒坦。”

饼不热了,便没那么香,但京纾知道它味道不错,因为徐篱山捏着饼小口小口地吃,吃得一路啧声,摇头晃脑,嘴上油亮。他走到徐篱山跟前,垂眼看着这人,“小五倒是与你合得来。”

“年纪相仿嘛。”徐篱山说。

“只要你想,与谁都能说笑两句。”京纾说,“毕竟你很会投其所好。”

徐篱山笑纳这句夸赞,而后仰起头,半眯着眼把人瞧了片晌,才说:“殿下,您生得好高啊,比我高了快半个脑袋呢……又把月光遮住了。”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话,放在他们中间说,是逾矩,是不合适。

京纾便说:“又要疯了?”

“酒醉怂人胆啊。”徐篱山偏头,有点无赖,“反正这里也没湖,您没法再冻我一回。不过,您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生气还会变丑,虽然您这么好看,怎么都不丑的。”

京纾微微眯眼,语气危险,“六公子这是把我当方才楼前的少年哄了?”

“那不一样。”徐篱山摇头,“他愿意跟我回家,殿下肯吗?”

京纾不语,见这醉鬼倾身凑过来,脸颊如春,眉眼含情,哑声道:“而且,我只摘了一朵花,哄不了俩情郎€€€€”

撩拨的话戛然而止,徐篱山喉咙一紧,被泛凉的手掐住了。他闷哼一声,手上的帷帽和饼也掉了。

京纾向前一步,将他撞上院墙,轻声说:“再疯。”

第14章 高枝

徐篱山疼得蹙眉,却笑起来,调侃道:“动不动就朝我脖子下手,您别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京纾不语,手上用力三分,徐篱山便难受得皱脸嘶声,再也说不出不该说的话,抬手握住他一截袖口时仰头露出了俏俏的下巴尖,那乱撩拨人的眼睛也闭起来,落下一行清泪,从鼻梁淌过唇峰,滑进他的虎口。

眼泪的那点热意瞬间消散,但存在感仍旧强烈,它黏在虎口、掌心,很不舒服。京纾指尖微松,说:“松开。”

徐篱山得了一点新鲜空气,连忙喘气,而后他睁开眼睛,委屈巴巴地把京纾看着,“求饶也不许吗?”

“敢犯错,何必求饶?”京纾说,“未免难看。”

徐篱山抿唇莞尔,故意歪解其意,“我难看吗?”

京纾没有作声,收手时甩开了揪皱自己袖口的那只手。

徐篱山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又自然地垂下去,他把京纾瞧着,语气疑惑,“我怎么会难看呢,如今兰京谁不知道刚回京的徐六公子容色夺人?连明恩公府的郁世子都盯上我了。”他伸手揉了下脖子,面上露出虚假的惊讶,“殿下,他是不是想睡/我?”

京纾看见了那只揉脖子的手,腕骨谈不上伶仃,但竹削似的干净流畅,簪红戴绿也半点不压肤色,只合时宜地衬得它漂亮。他收回目光,说:“想借刀杀人?”

“哪敢,我是想请我的高枝庇佑我啊。”徐篱山敛了笑,颦眉道,“听说这位世子男女不忌,在床榻间还有些折磨人的恶癖,我若落入他手,必定受尽折磨。堂堂七尺男儿受此羞辱,届时只能投湖自尽,求一张脸面了。”

京纾说:“扮什么可怜?前些日子不是还要做我身/下鸳鸯?”

长进了啊,说这话也能一副无波无澜的语气,徐篱山暗自乐呵。

“说句不好听的话,那青楼里的人对着恩客还要暗自挑出个三六九等呢,我也不比他们好多少。兰京贵人无数,高枝攀墙而出,您是头等金贵的那根,旁人比不得。况且在我心里,您与他们本就不同,也没得比。旁人我一眼不看,但我乐意给您……”他仰头,几乎要亲上京纾的下巴,声音和呼吸一样轻,一样热,“……操。”

这个字像院墙上掉下的花,京纾从那里走过,被砸中鼻尖,睫毛轻颤€€€€这是一件本不该发生的事情,他有鹊鸟三千,随便一只都能在“花”落下时提前将它接住,或者索性辣手摧毁,以防冒犯到他。

可事情就是发生了。

此时此刻,任凭他已经确认徐篱山是个什么没羞没臊的玩意儿,也不免表情生裂,后退半步。

徐篱山却再也支撑不住,没骨头似的顺着墙倒了下去€€€€湖边的柳枝都没他垂得做作风情。他枕着手臂,迷糊间抬手扯住京纾的衣摆,不过一瞬,又松手垂落。

京纾转头就走,步履生风,几息就没了踪影。

街巷中寂静半晌,柳垂从拐角处现身,快步走到徐篱山身边,把他扶了起来。

徐篱山抬手顺心口,被越来越强劲的醉意熏得脑袋发麻,京澄喝的什么酒,太他妈烈了。他哽了一口气,勉力眯开眼缝,看向不远处的一坨油纸,尤其遗憾,“饼没法吃了。”

“明日再赔我俩。”柳垂替他捋背顺气,语气冷硬,“兰京不能待了,我看你疯得没边儿了。”

徐篱山笑道:“怎么走?”

“只要你开口,我带你走。”柳垂说,“天大地大,自有去处。”

柳垂总是沉稳冷静的,可有时又让徐篱山觉得他天真。

“那不是去处,是藏身之处。我喜欢逍遥,去哪儿都好,但我不想藏一辈子。”徐篱山无力垂头,抵着柳垂的肩,声音嘶哑,“我不后悔那夜对京纾下手。既然是赌,我输了,就认。”

柳垂不问他到底为何要杀京纾,只垂眼看着他,“你输了,吃了苦果,却不悔改?”

“总不能输一次就认命吧?”徐篱山眼前水蒙蒙的一片,他看不清柳垂身上的靛衣,也看不清周边道路,自嘲道,“只是这局下得有点跌面儿,那些几把骚话我说着都烫嘴。”

“京纾不是风流好色之徒,也不是心性易摧之辈,他不是好风月的公子。”柳垂警告,“刚才有一瞬,他是起了杀心的。”

徐篱山“嗯”道:“可他到底没杀我。京纾要杀‘徐六’,不过抬指间,可我三番两次逾矩作死,他却没有真下杀手,为什么?因为他要查我,也要用我。在有些事上,我这个刚回京的落魄庶子比他手下的强兵影卫还要好使,比如接近二殿下。”

“肃王若真恼了,也可杀你。”柳垂说,“人无软肋,万中有一,他便是那‘一’。”

徐篱山闭眼,喃道:“所以我才说这是赌局嘛。”

“其实我不懂,为什么要用这种赌法?”柳垂说,“太危险了。”

#VALUE!   “诶,你知道为什么有人会败给美人计吗,明明他们阅人无数,要什么有什么?因为美人计成功的前提,就是这个送到你面前的人是适合你的,或许可以让你想到落魄时得不到的白月光,或许可以弥补你身边一直空着的那个位置,又或许最简单的一点,他可以在床榻上和你合拍,让你快乐……总之,这个人踩在了你的欲求上,无论是曾经得不到的还是得到了又失去的,他都可以满足你或者弥补你。”徐篱山一顿,又说,“京纾不曾落魄,可是他一直在压抑,手握实权、深得帝宠却没有野心,年轻气盛、位高权重却没有色/欲,甚至连笑也不会,他把自己活成了无情无欲的神,可他终究是人不是神。这招确实风险极高,可是垂哥,乖巧懂事打不破京纾自我监/禁的牢笼。”

柳垂在他说话间替他系好了风领,泼一盆冷水,“不能乖巧懂事?想想长宁侯府小姐的下场。”

“一个在任何时刻都鲁莽冲动的姑娘不能得京纾青眼,一颗会被轻易利用的棋子更不能走近肃王殿下身边。”徐篱山轻笑着说一句刻薄话,“她或许真有一颗愚蠢的真心,但这种东西,京纾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更别说他根本不稀罕。”

“这其中的度实在不好把握,”柳垂说,“稍有不慎,你就得玩完。”

“高风险,高回报啊,你也说了,他没有软肋,我总不可能也学那些人,让你去刺杀他吧?”徐篱山玩笑般的,“你做得到吗?”

“影子若死,我拼死一试。”柳垂背过身,把徐篱山背到身上,稳步往回走。

“所以我才不让你去嘞。”徐篱山真是醉了,揪着柳垂的小辫往手指上缠,“垂哥,你真的要听我的话啊,不要涉险。我知道,你们这些人,惯是不怕死的,但我养你这么多年花了多少钱啊,你每年光吃鸡就能吃人家一家四口的口粮,你不看我面看钱面吧。”

柳垂心说你先管好自己吧,敷衍道:“我尽量。”

“是必须必!”徐篱山趴在他肩上,声音很轻,“你如果不听我的话,我就赶你走,赶得远远的。”

这小鼻音,再说两句别哭了,柳垂不敢惹这位扮可怜的高手,只好说:“好,行,可以,行了吧?”

徐篱山嘟囔:“这还差不多。”

柳垂背着人拐弯,突然停步,侧目看向不远处的一道矮墙,那里有一簇花枝攀墙而出,几乎要被折断,摇摇欲坠,此时轻轻晃了晃,朝着他的方向。

“垂哥?”徐篱山拱了拱脑袋,“怎么了?”

“……没事。”柳垂收回目光,语气如常,“花谢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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