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印脱口而出:“俞非不算?”
周成凉洁癖得要命,洗澡游泳都只在家进行,不算婴幼儿时期,除了他,没人有机会看这厮的肉/体。
虽然现在没露什么,但就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俞印正琢磨原因,不料周成凉竟能率先抢答:“哦,对,你弟性取向男,男男授受不亲。”
说罢,慢吞吞放下手机和平板,让摄像头对着天花板,起身找浴袍。
俞印顿悟。
看!他就说有哪里不对劲吧。
周成凉。
你是天才!
俞非进门的时候,哥哥们已经变回了体面人。
俞印倚靠在书桌旁,眉眼微垂,听到房门动静瞥了一眼:“锁门。”
桌上的ipad连了视频,屏幕中周成凉在沙发里躺成一滩,浴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打着哈欠道:“启奏。”
俞非:“……”
俩活爹。
不过他对自己处境有清晰认知,这会儿别说伺候俩少爷,就是供祖宗,他也心甘情愿。
他虔诚道:“对不起哥,给你们添麻烦了。”
“停,直接说正事儿。”周成凉挥挥手,“咬死不认喜欢男的,对吧?”
俞非猛点头:“我说我是单纯好奇去见见世面,这个理由可行吗?”
俞印摇头:“说得过去,但不够有说服力。你账单数额大,一看就消费不少。”
俞非又问:“那解释替别人付的呢?”
俞印仿照叔叔的口吻,粗声粗气道:“还有这样的朋友?哪里认识的?叫什么?怎么跟他玩到一起去的?跟这样的人一起玩你能正常到哪去?你是不是被他带坏了?”
俞非捂着心脏,痛苦地哎呦一声。
学得真像,压迫感上来了。
两人连揣测带模拟,十分钟过去仍旧一筹莫展。
周成凉一直仰头盯着天花板发呆,过了好久,突然问道:“证据有吗?”
俞非从没来跟上过周成凉的思路,茫然道:“什么?”
“你是gay的证据。”俞印说完,隐约意识到了周成凉的意思,“你是说,只要没证据,无所谓理由,咬死不认就行了?”
“嗯哼。”周成凉坐起来冲他笑。
俞非雕塑似的矗立十秒,幡然醒悟:“对哦!”
他之前被自己的焦虑困死,压根没想到这层。
主动解释是欲盖弥彰,不如静观其变,反正没证据,只要咬死不承认,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说不定怀疑着怀疑着,慢慢就接受儿子是gay了呢。
“凉哥!”一整晚的内耗烟消云散,俞非热泪盈眶扑过去,抱着ipad倾情表白,“凉哥,我爱死你了!”
“非同,拒。”周成凉嫌弃地把手机拿远,“大脸挪开,我看不到你哥了。”
俞印好笑地看着“求爱”失败的俞非,冷不丁提醒道:“你要做好准备,接下来一段时间,在gay不gay这件事上,你爸妈应该会变得非常敏锐。”
俞非将信将疑:“你怎么知道?”
俞印惨然一笑:“别问。”
问就是受害者联盟。
……
因为周鹤晴会议延迟,周成凉抵达俞印家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半,比之前约好的时间迟了两个多小时。
刚一进门,周鹤晴迅速且礼貌地跟在场众人打完招呼,一屁股坐进沙发,挂赵蘅悠胳膊上开始诉苦。
无外乎是工作碰到的糟心事儿。
赵蘅悠原本在批学生论文,现在已经放下计算机、摘了金丝边眼镜,认真陪她一起骂。
周鹤晴骂人相当花里胡哨,“老东西”“死秃头”等绰号层出不断,听着就生动形象。
赵蘅悠没那么激进,最常说的只有“不象话”“没礼貌”。
周成凉嫌弃地看了亲妈一眼,走到俞印身边耳语:“你妈到底怎么忍受我妈三十年的?”
俞印耸肩:“多正常,我不也忍了你二十年吗。”
周成凉:“……”
“你忍我?”他冷硬道,“不信,你明明乐在其中。”
“……”俞印短促笑了声,“行吧,你说的都对。”
赵、周两家是世交。
周家世代从商,赵家则是书香门第,祖上的祖上开始就是高知分子,家里搞艺术科研的一堆,最低学历211硕。
赵蘅悠是同辈唯一的女孩,家里给了她最好的教育和陪伴。
父母知性开明,她本身文静好学,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相貌学历和情商教养都极好,年轻时是不少人的“白月光”。
俞印刚上大学那年,赵蘅悠送他去学校报道,正好碰到室友苏南新聊了几句,回来后苏南新跟俞印说:“一哥,你妈妈有种南宫问雅的感觉。”
好像谈完话就被净化了。
而周鹤晴跟赵蘅悠完全相反。
周家做事做人都一板一眼,在教育小孩方面可谓严苛。
本以为这种“家族文化”会传承下去,谁知道出了个犟种周鹤晴。
周鹤晴从小捅娄子不断,小学把欺负同桌的人打进医院、中学在酒吧用酒瓶抡猥琐男、留学时把朋友的人渣前任感情史做成ppt和vlog……
不巧,渣男是家里合作商的儿子,ppt在圈子里传开后,她被爹妈喊回国暴揍一顿。
周鹤晴喝酒抽烟纹身,没结过婚,早年带着公司闯荡金融圈,事业稳定后又开始养男模,日子过得非常潇洒。
种种丰功伟绩,她儿子周成凉跟她比起来,啥也不是。
两位优秀的女士小时候没有任何交集,同考上B大后在学生会相识,一见如故。
从不做出格事的赵蘅悠对好闺蜜包容到没有底线,不管对方闯出多大祸,她都能平静接受,甚至帮忙处理善后。
她们这段友谊历经三十载时间考验,金刚不坏。
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儿子也是可以共享的。
“鱼仔!来。”
诉完苦的周鹤晴眉眼弯弯,热情地冲俞印招手。
周成凉不满拉住俞印手腕:“别去,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俞印抽出手,诚恳道:“我真看不出你今天哪里有变化。”
从一进门,周成凉就逼问他今天造型上的变化,他看了这人十分钟,愣是没发现任何端倪。
无视周成凉的不满,俞印解脱地呼出口气,拿着小毯子递给穿短裙的周鹤晴。
周鹤晴年轻时仗着体格好,跟那些老外一起冬天穿短裤跑步,膝关节和腰损伤严重,受不得一点凉。
他们家空调风大,温度低,周鹤晴刚刚搓了好几下膝盖。
“还是我们鱼仔贴心。”周鹤晴感动地盖上毯子,“周成凉那小子有你半分细心就好了。”
旁边那小子并不介意被拉踩,凑到俞印旁边,锲而不舍地追问:“你真没发现我刘海从五五分变成四六分了?”
俞印:“。”
五五变三七我都算你微整了,五五变四六是个什么操作?
周成凉等着答案,墨蓝色瞳孔中倔强依旧,不输坊间拉磨的驴。
两人无声相望。
最终,人类选择向犟种妥协:“现在看出来了,凉哥,真帅。”
周成凉心满意足,宠辱不惊:“正常发挥。”
目睹一切的家长在旁边乐得不行,周鹤晴笑骂道:“周成凉,你以后离了俞印可怎么办啊?”
周成凉理所当然地回答:“不活了呗。”
俞印喝茶不忘踹他:“混蛋。”
客厅里笑闹声不断,似乎没人把周成凉的话当真。
只有俞印的叔叔婶婶面露古怪,以及周鹤晴的话少了很多。
仨小孩一起长大,家长之间很熟悉,虽然俞非妈妈跟周鹤晴来往不多,但架不住周鹤晴自来熟。
俞飞达端菜出来时,餐桌上等饭的四名大人已经扑克牌乱飞了。
独自承担十三道菜的俞飞达:“……”
偌大的家庭,没有一个人帮帮他吗?
老婆无需干活,老婆闺蜜不敢使唤,弟妹身体不好不能使唤,弟弟使唤了不如不使唤,老婆闺蜜儿子是个懒种使唤不动,那就只有……
“俞印!过来端菜!”
游戏打到白热化阶段的俞印“啧”了声,冲沙发另一边躺平看电影的周成凉道:“去端菜,我走不开,关键期。”
周成凉冷眼:“神庙逃亡还能玩得这么热血沸腾?”
“马上破纪录。”俞印紧张道,“别跟我说话,干扰我。”
周成凉:“……”
“行,你就用吧,谁有我好用啊。”他阴阳怪气完,慢吞吞爬起来挪到厨房。
俞飞达回头撞上周成凉那张脸,吓了一跳:“怎么是你?俞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