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意外总是来得突然。
两人刚下高速,手机忽然没了信号。
“什么情况”闭目养神的周成凉睁开眼睛,拿出自己手机, “我的也没信号。”
“估计是进到山区了,这段路没信号很正常。”俞印把车停在路边,来回晃动,在信号一闪而过的时候飞快记住接下来大概的行驶路线。
“路不难走,几乎都是直线。”他把安全带重新系上, “我看地图的时间多,印象深,后面的路也是我开吧。”
“好。”周成凉不睡了,睁开眼盯着路况和他的精神状态,陪他聊天解乏, “累了及时停下,大不了在车里或者找个地方将就一下,千万别逞强。”
“放心,我心里有数。”这边气温比北京和当地市区低,俞印把空调打高, “盖个小毯子吧,别冻着了。”
周成凉很听他的话,摆弄起小毯子,终究还是问了个问题: “你舅让我们找的那个人是谁”
来之前,赵恒岚说过,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周成凉想知道就告诉他吧。
于是俞印顿了下,说: “舅妈的家里人。”
周成凉愣怔: “舅妈你舅舅结婚了”
俞印点点头: “办了婚礼,但没领证,是旅行式婚礼,两人自己决定的,知道的人很少。”
办婚礼却不领证,听起来很渣的行为。
周成凉刚要问,俞印便早有所料地回答: “舅妈去世了。”
周成凉猝不及防咬了舌头。
俞印说: “在他们定好的领证日期前一天。”
同样是大龄未婚,赵恒岚却和周鹤晴不同。
周鹤晴因为不婚主义而单身,赵恒岚则为心里一直放不下的爱人而选择单身。
赵恒岚这辈子就谈过一次恋爱。
对方名叫吴瑶,出生在南方的一个小村庄中,大学就读于当地警察学院,毕业后理所当然地去县城公安局当了一名警察。
那地方和北京隔着两千公里,摄影师和警察这俩职业八竿子打不着边,没人能将他们联系到一起。
可缘分是不讲道理的。
赵恒岚在一次电影取景拍摄中,机缘巧合下认识了吴瑶。
据当事人亲口描述,赵大导演在剧组对吴瑶一见钟情,死皮赖脸追了人家一年,终于在次年暮春时节如愿以偿。
赵恒岚说,吴瑶看起来文静内向,其实性格很轴,爱好各种刺激的运动和活动,做梦都想去蹦极跳伞。
爱追求刺激这一点,和顽劣嚣张的赵恒岚产生了共鸣。
互相类似又彼此吸引的两人当时爱得轰轰烈烈,赵恒岚几次示爱的大动静还上了新闻,标题无外乎是“某不知名富少xx地点高调求爱”。
一个有钱一个有闲,两家家长还不反对这段恋爱,他俩进度刷得飞快,从二十二岁到二十六岁,几年过去几乎没什么波折,顺利走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吴瑶不喜欢铺张浮夸的婚礼,赵恒岚就带她出去旅游,他算好了日子,旅行结束后过两天正好是黄道吉日,可以领证。
赵大导演借找灵感的名义,带爱人玩了个痛痛快快,满心欢喜等着领证那天到来。
谁曾想分开二十四小时后,赵恒岚没等到结婚证,只等到了吴瑶在抢劫案中因公殉职的消息。
其实抢劫案本身不算严重,涉嫌金额很小,只牵扯到个人,连场地封控都但当时被挟持的受害人情绪太不稳定,口不择言刺激到了嫌疑人,导致嫌疑人状态失控,也不逃跑了,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剪刀,直接朝周围人群扎去。
在场警察的第一反应都是保护群众。
嫌疑人身体素质很好,体格壮硕,有过武学功底,负责的警察有顾虑,处境很被动,短短三分钟,现场出现了一死一伤的情况。
伤者在ICU躺了十几天,左眼失明,终身残疾。
另一位死者,也就是吴瑶,为了保护另一名同事,腹部中了二十多刀,当场不治身亡,甚至没坚持到救护车来。
“我舅说,他当时一度也不想活了,鬼门关走了三趟,第四次从icu出来,被姥姥姥爷接回家,让家庭医生看管了半年,接受了很多心理治疗,才逐渐走出来。”
简单的一句概述,或许只有当事人才知道那段日子有多难熬。
这件事之后,赵恒岚就退圈了,一心扑在工作室的商务事宜上,从一个艺术家, “成功”转型成为企业家。
死亡大概是世界上最沉重的话题,没有之一。
懒散如周成凉也不免端正态度: “那拜访女方家属这种事情,不应该亲自来更好”
俞印摇头: “我舅来过,这寨子的山路是他自费修的,田地公用设备是他买的,村庄建设是他找人翻新的……一次两次还好,次数一多,女方家属直言受不起,觉得我舅不欠他们什么,看我舅舅状况不对劲,说为了双方都好,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
说到这里,后面事情,周成凉大概也猜到了。
虽然赵恒岚听话地没再回到这地方,但也没忘记这件事。
那么多年过去,心里还是有些挂念,也不打算放下,今年让他俩过来瞧瞧,图的是个安心。
周成凉理解尊重也同情他们,但他天生缺少点共情力,沉默半晌也没想出安慰或感慨,索性放弃,等俞印表情没那么低落了,才问道: “那我们要在这里多久”
“过完年三十”俞印说, “我还没体验过城市以外地方的年味,你看旁边那棵挂着红灯笼的树,多漂亮。”
“可以。”周成凉见他成功从沉重的话题中跳出来,松了口气,笑道, “确实漂亮。”
没多久。
周成凉: “这棵挂着红灯笼的树,我们是不是见过”
俞印: “……”
这很尴尬。
俞印咽了下口水: “现在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解释。”
周成凉右眼皮一跳: “嗯”
“一,鬼打墙;二,迷路了。”有些人脸上笑着,其实心里已经在泣血了, “你愿意相信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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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的事情只是作为故事完整性的补充说明,没有后续和反转,不会过多提及,我们小情侣的故事很快就要结束啦
第47章
“红灯笼四次,枯木树墩两次,栏杆破掉的45°转角两次……”周成凉精准报数,最终得出结论, “显而易见,我们迷路了。”
俞印: “……”
俞印把车停在路边,惆怅地抓头发: “这会儿倒是有信号了,就是很差。但按照我这边地图显示,前面是封锁的死路。”
“就算有路也不能开了。”碰到严肃的正经事,周成凉一向很冷静, “跑夜路本来就危险,山路还陡峭,很多视野盲区,没法开,万一遇上坏人就完了。回去上高速,开到服务区,我们在车里凑活一晚,明早上路。”
俞印赞同他的分析,自责道: “怪我光顾着聊天,没集中注意力看路段,对€€€€唔!”
周成凉捏住他两片唇瓣: “也怪我总是拉着你东扯西扯,扯平了,用不着对不起,不许因为这种事儿跟我客套。而且这又不算什么糟糕的事情,我还没在车里过过夜,今天正好体验一下。”
口吻有种说不出的期待和跃跃欲试,完全不像演的。
这人真的觉得迷路以至于不得不睡服务区这件事很新鲜。
俞印倏然弯起眼睛。
有个思维跳脱的男朋友简直是人生一大幸事,因为不管你做出多匪夷所思的事,对方都能用很泰然的态度接受并面对。
这是种很平静的疯感,变相的情绪稳定。
不理解的人会觉得他不正常,俞印只觉得对方好特么有意思,这辈子能谈到一个,做鬼也值了。
回服务区的路好找,两人交换正副驾驶位置轮番休息。
俞印下车后,先抱住了周成凉,随后在他唇角亲了一口,真心实意道: “哥,好爱你。”
周成凉被他的主动搞懵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亲回去两口: “我也爱你,老公。”
“我爱你”这种话,在周成凉这儿从来不是难以开口的肉麻情话。
他不觉得这话有哪里值得羞耻,明明是事实,既然对象喜欢听,为什么不能经常说
在一起两个月,周成凉说“我爱你” “我喜欢你”的次数,比很多情侣一辈子说得都多。
俞印难以免俗地很受用。
但受用归受用……
“能不能不要在我喊你‘哥’的时候乱称呼。”俞印很认真地提议, “有种很混乱的错觉。”
“混乱”周成凉不解, “这是什么描述词”
俞印自然道: “骨/科啊。”
周成凉: “”
“你怎么知道这些”周成凉额头暴起青筋, “是不是邵溪给你说的这些”
俞印: “”
啊你怎么知道!
他第一反应是帮军师打掩护: “不是,怎么可能学长整个人都扑在学术上,哪有空搞这些。”
但很快,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个有些荒谬的猜想: “……邵溪跟你说过什么”
周成凉: “……说过很多。”
俞印: “。”
靠。
撞军师了。
他想问你是什么时候把邵溪揽入麾下的,但转念一想,好像问了也摸索不出什么秘密。
以周成凉我行我素的德行,大概是邵溪辅佐过最难带的一个君主。
问了不仅没用,反而会把自己偷摸看的小说视频给暴露了,不如不问。
俞印佯装洒脱地哈了声: “走吧,走吧,上车。”
周成凉打开车门,又关上车门,拉住他的手好奇道: “会觉得刺激吗”
俞印被拽了个踉跄: “什么”
“混乱的感觉。”周成凉唇角扯出一个饶有兴致的弧度, “网上不是都说,禁忌感是最好的助兴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