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因为他太没耐心了,每次拍俞印,总是迫不及待地按下快门,压根不管有没有等到适配的光景。
被质疑技术,周成凉也不否认,只是说: “没关系,等会儿还有很多星星。”
沿途皆风景,他不拍风月,只拍情钟。
“你俩,差不多行了啊。”宗柏看到后视镜里的俩人越来越近,额头忍不住暴起青筋,换了英文说, “真当前排俩人不存在”
本土司机闻言大笑起来: “没关系没关系,我可一点都不介意你们在我的车上接吻。”
“……”俞印推开周成凉,把窗户开得更大了, “不会的叔。”
周成凉狠狠瞪了宗柏一眼。
宗柏勾了下唇角。
车子开了六个多小时,终于在夜幕最黑的时候抵达了目的地。
“我就在这里等你们,”钱给的够,司机大叔甚至愿意等他们一个晚上, “有事给我打电话哦。”
“好的。”宗柏身残志坚地爬到越野上顶上坐着, “从这里往上坡走,走到平坡的草地上,那是最好的观星点,你们去吧,路上慢点。”
“我们”俞印蹙眉, “你不去”
“爬个车还好,爬坡有点累赘。”宗柏冲他笑, “等我挪上去,可能会错过流星。”
“那就不看。”俞印握着车顶的栏杆,抬了抬下巴, “下来,一起来的,怎么能把你扔下扛也要扛上去。”
宗柏垂下眸子,下意识看向周成凉。
周成凉单手叉着腰,站得不成正形,懒散道: “还要我们请你吗”
“滚蛋。”宗柏完好无损的那只手撑着车顶,轻松跳了下来。
虽然只有一条腿骨裂,但擦伤的腿就算能承重,跳下来也很疼。
宗柏这面无表情的神色……
俞印无言地扶了对方一把。
装什么装
大家都是Bking,谁还不知道谁
但最近的宗柏过于bk了,站稳后立即抽出手,跟躲什么似的。
俞印有些不解。
进部队走一遭,怎么偶像包袱越来越重了
他有心照顾宗柏的包袱,周成凉却不照顾。
三两步走过来,拽着宗柏的胳膊搭到自己肩膀上,嫌弃道: “别逞能了瘸子。”
宗柏用力给他肩膀一拳,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咬牙切齿道: “我他妈还不是怕你吃醋”
周成凉笑了下,给俞印递了个暗示的眼神。
俞印心领神会,扛着宗柏另一条胳膊: “好了好了柏哥,面子这玩意儿,在身体健康前呢,不值一提。”
宗柏有苦难言,只好认下这个哑巴亏。
三人就这么慢吞吞往坡上走。
南半球的冬季很冷,脚下的野草不似春夏那般柔软,它们似乎被山风吹透了,踩在上面恍若能听到断裂的声音,但每当抬起脚,它们又摇摇晃晃地竖起来了。
踉踉跄跄,几经蹒跚,却总能撑到来年开春。
俞印想说话,开口就喝了股风,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周成凉担忧地看过去,没注意脚下路,恍惚了半步。
他那边出意外,俞印又赶忙去抓,不料自己也是一个俯冲。
全场唯一的伤员宗柏嘴角一抽,一手抓一人领子,把他们各自归位: “到底谁扶着谁”
“嘿……”俞印尴尬一笑,重新端正了态度, “意外,意外。”
他们就这么互相搀着,跌跌撞撞爬到了山顶。
为时已晚,距离软件上显示的流星划过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俞印没有失落,伸了个懒腰,惬意道: “上次看到这么多的星星,还是过年那会儿在村子里。”
“国内”宗柏拉下冲锋衣领口,靠在树上,擦了擦汗水, “南边儿哪个村子,能看到这么多星星”
“嗯……可能是,有滤镜吧。”俞印说得含糊,他不记得那个村寨里到底有没有这么多星星了,只知道很好看, “不值得你单独跑一趟。”
“行吧。”宗柏没有追问,将身上的背包丢过去, “你的相机架子。”
“谢谢柏哥。”俞印抱了个拳,又捏捏周成凉的脸,心满意足道, “等我,很快回来。”
周成凉目送他跑远找拍摄角度,抄着口袋走过来,靠在宗柏旁边,笑意压根收不回去。
宗柏翻了个白眼: “瞅你那没出息的样。”
周成凉不以为意: “追得到男朋友就是有出息。”
“……那倒也是。”宗柏自嘲一哂, “高中一千米差我两秒,这次倒是让你赢了。”
体测这玩意儿输给特种兵不丢人,周成凉没有反驳前一句,反而否认了后一句: “不是我赢了,是我运气比你好。”
俞印不是判断输赢的标准,俞印喜欢他,是他人生中最幸运的事情。
宗柏当兵后脑子木了点,但毕竟不傻,话里意思还是能听出来的。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 “我确实不如你。”
他得承认,周成凉全世界第一喜欢俞印。
“你都承认不如我了,我也没小气到不认你这个朋友的地步。”周成凉把额前的碎发撩至脑后,拍拍他肩膀, “你和俞印该怎样怎样,那些事儿用不着刻意做,没嫌有什么好避的别让他觉得别扭。”
宗柏愣了下,随即乐了,没好气地踢他,开玩笑道: “说到底,还是为了他呗”
“不然我不为了我男朋友,难不成为了你”周成凉仗着他有伤,灵活地躲开,抓着上方的粗木树干,轻松爬上枝桠,冲宗柏得意地招手。
宗柏要能受得了这委屈,就不会跟他吵那么多年了。
当即学着他的动作往上蹿。
这点难度对他来说轻而易举,身上有伤也不妨碍百分百的成功率,不过遭了点罪,上去后小腿没用上劲儿,差点滑下去扭到脚。
周成凉眼疾手快,不动声色扶了他一把,等人在身边坐好,也没提他失误的事儿。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就那么无言地看了十几分钟星星。
好半晌,宗柏轻声说: “我不是很执着的人,你放心。”
喜欢看星星的人,大多并不期待星星给出响应。
周成凉漫不经心: “我当然放心,你是啥人不重要,俞印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
“嘶。”宗柏说, “周成凉你不能说好话了是吧”
周成凉没回,磨磨唧唧从口袋里掏出两枚东西抛给他。
宗柏接住一看€€€€是一枚奶糖和一枚巧克力。
他知道周成凉的意思了。
这人一如既往地懒,能少说一个字就少说一个字,有些话不明说,但意思表达得很明确了。
周成凉哪有那么大度
要不是对他们俩都信任,早就叼着俞印不知道藏哪儿去了。
真狗啊。
宗柏“嗤”一声。
“你俩又怎么了”俞印姗姗来迟,对树梢端末的俩人表示担忧, “别在树上打起来啊,回头一起摔下来我就成嫌疑人了。”
“他伤成那样打不过我的,”周成凉一改半死不活躺树上的形象,热情欢快地冲他伸手, “你也上来,到时候就算要摔下去,也是他一个人,咱俩就成共犯了!”
“凉哥我发现你真有法制咖的潜质。”俞印没要他扶,用跟前俩人一模一样的姿势翻身上树,坐在他俩中间, “不会断吧”
“结实得很,不会断。”周成凉宽慰他, “就算断,也是树梢那个先掉下去。”
宗柏: “……”
宗柏: “你说话是有什么公式吗开口必踩我一脚”
“哎你们俩真的,开个直播吧。”俞印提议, “开直播吵一天,围观的网友一定不少,日入十万不是梦。”
宗柏噤声,周成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我们鱼仔就是聪明,有商业头脑,会赚钱。”
俞印哼笑一声,默许了对方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动作,仰头看着繁星闪烁的天空,许久之后,感慨道: “我记得高中也爬过树。”
“可不是吗。”宗柏回想起来半无奈半好笑, “高考前三天的晚上,你俩凌晨两点把我喊醒去看星星。”
俞印无辜: “周成凉的提议哈。”
周成凉想一出是一出,他并不奇怪,就是苦了宗柏,以为周成凉学到自闭抑郁了开始发疯,舍命陪君子爬上树,结果周成凉人坐在树上,枕着俞印肩膀睡了半宿。
而那晚一天,两个被硬拉上去的人对着空空如也的夜空发了两小时呆。
“第二天上课还迟到了,被老师叫去门口罚站。”俞印低头, “你说是吧凉€€€€”
声音戛然而止,宗柏好奇: “怎么了”
“历史重现呢。”俞印声音放得很低,抬手把周成凉的碎发整理好,对宗柏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他这几天水土不服,没休息好,让他睡一会儿吧。”
周成凉只有睡着的时候会显得很乖很恬静,就算在家,睡姿也不像他性格那样乖张,可爱得很,就喜欢抱着什么东西缩起来。
以前是抱枕娃娃,现在是俞印,这会儿就抱着他胳膊打死不松手,察觉到轻微的动静,还要往俞印颈窝蹭蹭加以挽留。
这谁舍得推开
宗柏故作苦恼: “我是不是特别多余不该跟来”
俞印无奈看着他: “再问这样的废话揍你啊。”
“开玩笑。”宗柏举手投降, “很晚了,等他睡醒,舍不定还能看到日出。”
高中阴天没看到,这里明儿天气很好,一定能看到。
“过会儿我叫醒他。”俞印说, “下周四我们就回去了,你一个人在这可以吗”
“我多大人了,别担心。”宗柏用石膏杵他, “你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