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珏在阴影处站了好一会,才逐渐缓过来,他近来还有名慕的项目要处理,眼下也没有时间对沈言灼同男人展开进一步的调查甚至跟踪。
思来想去,徐珏靠着关系加到了成嘉一服装那位外籍模特拍摄项目的员工,借着有关可能合作的项目,将话题转到了沈言灼和由他内推进成嘉的外籍模特上。
不出意料,员工的回答简单,说是沈言灼平日和模特的一般,接触的也不多。
因为本身就是见不得人的关系,所以故意在工作上减少接触,从而让人不会心生怀疑,程燎野也不会察觉到奇怪。
在同员工的一段时间询问后,徐珏又了解到,成嘉内部有不少员工能得到程嘉的宴会名额,尤其是在上一年的公司项目中表现突出的员工,概率更大些。但不知怎么的,这次的名额还带上了刚入职的外籍模特,惹得这名员工同徐珏提到时,有些无语。
徐珏从中推测出一二,沈言灼做为程燎野的未婚夫,自然是能得到许多优待,区区一个晚会名额,干脆就送给了近来的小情人儿。
毕竟,程家大少的生日宴会,定会有不少商界人员往来,兴许对上眼,还能再搏地青睐,得到更好的项目机会。
徐珏压了压下牙,心中有些乱,思考着沈言灼居然不怕露陷,还专将人带到正室面前的行为,又想到程燎野。
似乎每次想到程燎野都是依靠着本能,想要彻底遗忘他,已成为了不可能。
徐珏清楚这一点,当即拨打了宋瞿的电话,要来了一同去往程家宴会的名额。
程燎野的这次生日宴会是在一所s市郊外的庄园里举办的。
包下的庄园占地面积颇大,紧邻s市的一处风景区,带了游泳池和花园,从大门延申向宴会厅的路边又栽种了不少植物,外头的装潢整体带些欧式风。
宴会从午前开始,到午后结束。举办的时间不长,但来的宾客众多,徐珏等人到的时间里,已有不少客人入了场。
宋瞿家中同成嘉有商业往来,徐珏托了他的福,进入庄园一路畅通无阻,但也因为宋家父子遇到了认识的合作伙伴,交谈之间不乏要遗漏了他。
徐珏倒不在意这么多,他游离在大多数人的谈话和交际之外,隐在暗处,进入了庄园里的宴会厅。
程家给程燎野举行的宴会大而盛,徐珏一进入,就看到满屋子细细交谈的宾客。厅中的装潢显然是下了心思,中心的桌上铺了花纹精致的桌布,上头摆着各式各样繁复精巧的小点心,厅中的灯光照得极亮,周遭粉漆的墙壁射着莹莹的光,让厅中看起来更加富丽堂皇。
徐珏走在角落处,朝着厅的前方看去,看到铺了红色地毯的小高台,绵延着延申到了竖着一大块挂在墙壁上的立牌边。立牌的色调简单,上头印着几个字,大抵是介绍这次宴会的相关内容。
立牌上未说明程燎野的生日,徐珏清楚,这其中一定有程燎野的要求,他一向不喜欢将这些私人的东西公之于众,这次宴会虽说是生日,但大抵有别的深意。
徐珏在宴会中扫了好几圈,没看到程燎野的身影,皱眉遗憾收回,却注意到了角落处的熟悉身影。
是沈言灼和......程燎野的母亲。
程母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哪怕隔着好几层人群,徐珏还是能看出她清丽的身影、温和的笑容。
她好像同沈言灼聊得很投缘,弯起眉眼,笑着说话,惹得一侧的沈言灼也笑起来,主动地给程母递上刚沏好的茶。
徐珏心中的嫉妒又如同洪流一般袭来,明明沈言灼并不忠于程燎野,但却仍从程母这里享受到了程燎野爱人的待遇。而自己,当初因为程母的一番话,衡量了利益,彻底离开了程燎野,却因为愚笨,在多年的漫长日子里,才摸到最初的本心。
他在国外的每一个夜晚里,都会梦到程燎野,渴望他的视线,他的青睐,他的爱意,梦醒时分,才愕然发觉,自己早已主动抛弃一切,如今的所有,都是惩罚。
周遭的人群突然发出躁动声,靠近高台的大门被人打开,程燎野从中走出。
他今天穿了身很简单的黑色外衣,徐珏只一个抬眼的瞬间,程燎野就着离得门进的一些宾客打起了招呼。
徐珏同他隔着好一段距离,越发觉得程燎野在视线之中模糊,情难自控般地朝他的方向移动一小段距离,在意识到那张脸在视线之中逐渐变得清晰,自己能够看到他脸上带着的浅淡的笑容时,徐珏在角落的位置停住了。
这个位置......程燎野应该也不会察觉到他,更何况厅中还有这么多人。
同程燎野攀谈的人中有不少宾客都是成嘉合作公司的领导层,不可避免地交谈到生意,一时半会,程燎野估计脱不了身。
在这间隙里,徐珏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瞬间,却被股力道碰撞到手臂,于是半满的茶水撒湿了徐珏的上半身。
内套了件高领的毛衣被这水一淋,完全湿润了,有水渍渗入其中,擦过锁骨,一路向下,粘腻极了。
徐珏皱眉的瞬间,身侧的女孩一怔,不好意思地道了歉,她的声音不小,惹得周遭的宾客尽数望来。
包括......不远处的程燎野。
徐珏意料之中地对视上那双淡漠到极致的眼,同时道谢,接过女孩递过来的纸巾。
做为宴会的东道主,到场的宾客遇到了小意外,于情于理,都应该出手帮忙。
程燎野显然清楚这点,扭头叮嘱了助理,回过头来笑着再投入同宾客的聊天之中,似乎方才的对视只是随意一瞥,特别是当对视上自己的那刻,更加不用考虑太多。
助理很快到了徐珏的面前,态度极好,询问徐珏是否需要帮忙,并且还说宴会后台备了些干净的、未被人穿过的衣裳,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去更换。
湿漉漉的领口贴着脖子,并不好受,徐珏还是点了头。
被助理带着朝后台走去,途经还在交谈的程燎野等人,他不住用眼尾窥视他的神色,却没窥见任何投来的视线。徐珏咽下酸,收回眼,听到程燎野温和的声音骤然响起。
“顾总,这两天我有时间会去你说的商场看看,成嘉很幸运能和你合作。”
循着声音看去,徐珏看到程燎野伸手同面对面的宾客握手,正对着徐珏的手背,套着那枚闪着光的戒指。
果不其然,宾客开口询问,“程总,您......”
“只是才订婚,”程燎野笑笑,语气很温和,“但他今天有事,不在宴会里,改天若是您有空,我会带他一同拜访您。”
是非常愉悦的语气,眼角眉梢在提及爱人时总是扬起,神色更加舒展。仿佛沈言灼在他心中自带着魔力,是控制他所有情绪的唯一开关。
但是,为什么程燎野要隐瞒沈言灼的到来呢?徐珏只能想到,大抵出于保护,程燎野不会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场合主动地点明沈言灼的存在和到来。
徐珏的心黯下,扭头跟上助理,可身后熟悉的声音仍旧响起,穿透过那段距离,准确无误地钻入徐珏的耳里。
他用手指小心翼翼地堵住耳朵,等到所有的声响都被隔绝时,他砰然跳动的心才安静下来。
后台很大,被长廊贯穿,两侧挂着暖黄色调的灯,灯下有数个房间。助理带着徐珏走到了走廊尽头,让他稍等片刻的功夫,便给他拿来了合适尺寸的衣物。徐珏道谢后在房内换上后便离开了。
本想着回到大厅后在角落位置呆着,但经过走廊侧的房间时,却看到有间屋子的门开了条细小的缝隙,微弱的声音从其中传来,大抵是进入房间的人忘记带上门。
一瞥,视线就这么顺着缝隙进入,探到那人带着弧度的驼峰鼻子上,熟悉的侧脸线条让徐珏的心又扬起。
是......程燎野。
于是徐珏稍加移动身体,调转视线角度,朝着程燎野对面看去,仍旧熟悉的脸庞出现时,他的心又慌乱下坠。
他咬牙告诉自己,是程燎野和沈言灼......共处一室。
沈言灼安静地站着,半垂着头,他的身量同自己相似,一样程燎野要矮半个头。程燎野的视线滞在沈言灼耳侧的瞬间,眉突然皱紧,伸手又收回,像是在犹豫什么。
徐珏的视线投射到沈言灼的耳上,发现他今天戴了副简单款式的耳钉,耳处有些泛红,似乎还肿了一块。
“肿了,”程燎野浅淡的音响起,似乎带着温柔和心疼,“疼么?”
不用思考,徐珏就能知道这种场面,程燎野大抵会让爱人摘下耳钉,亲自为他消毒处理,动作放得轻柔至极,却又生怕弄疼爱人。
这场面,自己怕是看到一眼就会嫉妒。
嫉妒什么?
大抵是打心眼里觉得,沈言灼配不得上这些。
滋长出不甘的心摄住徐珏,他不愿亲眼见到这一幕,咬牙攥紧手要离开,手上拿了消毒药剂的程燎野却突然朝着门处看来。
“看来这次宴会,”带着不愉的声音响起,程燎野紧蹙眉头,似乎是在厌恶偷窥者的视线,“混进了些脏东西。”
这话的指向性明显,徐珏清楚程燎野是在说自己。但看着那视线收回,程燎野拧开消毒药剂,动作轻缓地摘下爱人的耳钉,神色专注地上起药时,徐珏不再遮掩,伸手在门上敲了敲。
果不其然,被蓄意打断后,程燎野再度露出了不愉。
徐珏再度因为缝隙之中投来的视线战栗了起来,面上却仍不显,只是笑着,礼貌温和,好似真是误入的宾客。
“实在抱歉,程总,大厅的后台颇大,我在其中迷了路,”徐珏睁着眼说瞎话,视线停留在程燎野的脸上,“也没成想,看到了这一幕。”
这话让程燎野停住手中的动作,漠然地朝门口走来。
“您和您的爱人好生相爱,我当真是羡慕极了,”徐珏压着声音,确保能让程燎野听到,“不知现在问是不是会有些冒昧,说实话,我好奇您和您爱人,到底是怎么认识的,我看您母亲,的确也很喜欢他。”
“您没必要因为这事,赶我出去吧。”
徐珏再度笑了笑,挑衅开口,“我怕,脏了您的手。”
第15章 一样可笑
程燎野眼中暗下来,带上门,侧身而过徐珏的身侧。
“我不会赶你走,”他连眼神都不再施舍给自己半分,“也没有时间讲故事一样地告诉你我和他的事。”
“我会让我的助理带你离开后台,至于你选择离开宴会还是留下,我不会干涉。成嘉欢迎业内的任何人来访,但我私心不会对打扰我休息的人好脸色。”
淡漠的语气,淡漠的神色,没同徐珏计较被打扰,没将自己挑衅的话语放心上,反倒还算客气地表示会让人带他离开,甚至还解释了一番他不愉的原因,给足了徐珏面子。
因为早已不在意,所以选择无视,十分在情理之中,徐珏明早就明白这点,但次次见到程燎野这般,心中酸涩还是难掖。
而这股酸涩,在见到程燎野保护似的将自己和他的谈话对峙隔绝在房间之外,留给屋内的沈言灼安全的空间时,更在心口梗住,刺激着他浑身上下的所有神经末梢,转化成难以言说的愠怒和嫉妒。
徐珏攥紧手机,咬牙转身,还是等带路的员工找到自己,才跟着离开后台。
后台通向宴会厅的门被拉起又合上,厅中的人声嘈杂,传进后台,又被关上的门隔绝,骤然消散。、
程燎野拉开了房间门,静默地朝向大厅的方向,拨打了顾总的电话,说是宴会结束后的下午到夜间,他都有空。
电话很快结束,程燎野转身回到了房间中,神色淡淡,全然不复方才面对“爱人”时的温和。
他随手将药剂放到房间侧边的桌案上,交代命令般地开口,“成嘉这个系列的配饰耳钉虽然是由你来做模特,但用不着一直戴着。”
“肿着耳朵戴耳钉,很不美观,会让我怀疑你和这个款式的适配程度,从而影响到模特的替换。”
程燎野语气很平,但话语中的不容置喙明显,透着不近人情的漠然。
他的眼神没有落在沈言灼身上一秒,话音落下后便转身离开房间,可在收到来自助理消息的那刻,程燎野顿住步子,回到了房间。
助理方才告诉他,徐珏没有离开宴会厅,还继续停留在了宴会的角落位置。
程燎野莫名有些生气。
在徐珏回国的这些日子,他无时无刻不在故意醋、故意酸他,但徐珏却仍像块狗皮膏药一般,贴着自己,反复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程燎野本该恨极了徐珏的。
恨他多年前的舍弃、背叛,恨他的无情,恨他对自己的不信任。
程燎野是恨了,他从徐珏为了利益,接受自己母亲给出的好处而离开时,就恨极了他。
现在徐珏所遭受的来源于自己的不在意、针对、厌恶,一切都是罪有应得,也是理所应当。
程燎野再度确信地告诉自己,他恨极了徐珏,恨到骨子里。
想到这些,程燎野的脸色并不好看,他摸着手指上的戒指,扭头命令沈言灼,“宴会结束,你从后门离开。”
未等沈言灼有反应,程燎野就离开了房间。
徐珏回到宴会厅后,在角落处又呆了呆,期间遇到有些来搭讪的,他倒没拒绝,有关生意的话题也能侃侃而谈。
但有些遗憾的是,徐珏没有在宴会中见到那位外籍模特的身影。他先前从成嘉员工的口中,得知男人名叫阿尔瓦罗。
等到距离散席不到半小时,这种宴会虽名义上规定了时间,但基本都会为些人士特意延长,甚至会在散席后单独约谈,徐珏清楚这点,干脆到了庄园外头大门附近的停车场门口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