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就问霍诺德说的那件事。姬恩也不扭捏,大大方方承认了。
许绥之等着他慷慨陈词针砭时弊,他最后点一点头,这事儿就算过了。
姬恩按着许绥之的猜想果然开始谈论政局利弊,或许是抱着最后一遭见许绥之的准备,竟然一扫往日嗫嚅之态,逻辑清晰,条理分明。若是许绥之现在不是王子殿下,确实很容易会被他说服的。
许绥之比较满意,刚要示意自己听过了,让他退下,姬恩又说:“除此之外,我还有一点私心。”
许绥之挑挑眉,“哦?是什么,如果不过分,我让霍诺德配合你。”
姬恩就说:“这样殿下和将军的婚姻就作废了。”
许绥之一下来了精神,难不成姬恩先开窍了,看上了霍诺德?他按耐着激动,矜持地说:“嗯,到时候霍诺德……”
姬恩说:“到时候殿下可否考虑考虑我?”
“……”许绥之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倒霉极了,大白天的老遭雷劈。
“你……什么意思。”其实并不需要再问,许绥之就知道接下来的话不会是自己爱听的。
姬恩闻言笑了,认认真真地说:“殿下,我爱你,爱得毫无道理,我原本想事成之后再说的,但是实在忍不住了,比起忽视,殿下尽管厌烦我吧!”说这话时,他眼睛亮的吓人,那视死如归的架势,跟要去捂要爆炸的手榴弹似的。
许绥之在这个世界做惯了目中无人的小王子,能传达到他这里的全是揣摩多遍他心意才敢说出来的话,第一次听到这样猛烈而直接的告白,一时间简直愣住了。
他只好干巴巴地说:“谢谢,可是我已经结婚了。”回得前言不搭后语,在怔愣之下,他不小心露出了一点脱离人设之后的本来面貌。
姬恩也不说话,只冲着他笑,许绥之便觉得他的心思无所遁形地暴露在阳光之下。是的,不知不觉他已用了这个借口多次。
被喜爱于许绥之而言是与生俱来的,最普通不过的事情,以至于许绥之不知道这要如何郑重回应,就像吃饭喝水之前应该向大自然和劳动人民道谢,但并不常见有人会这样做。他不是傲慢,只是习以为常。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姬恩,许绥之毫无形象地瘫在沙发上,他知道不久后霍诺德就会回来,或许他现在已经知道姬恩来过。许绥之叹口气,难得有种快要虚脱的感觉。
等霍诺德回来,果然很快发现许绥之的异样,他皱皱眉,问:“小绥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说着脸色已经变了。
许绥之头仰着,不去看他,只说:“霍诺德,我不想当国王。”霍诺德抚摸他头发的手一顿,许绥之又说:“你按姬恩说的做吧,我本来就懒得很,不是那块料。”
霍诺德静默一会儿,笑了:“好吧,是我忘记了,让小绥一个人承担这些实在太累了。”他说着:“小绥放心,我会安排好的,你什么都不用做,稍微等我一会儿,好吗?”
许绥之哼了声,这场关于帝国王位所属权的对话就算结束了。
第32章 废墟中的蔷薇
首都星天上很快响起了隆隆战机声。
这次不同于虫族入侵, 霍诺德和姬恩的动作动了太多人的蛋糕,旧贵族再怎么绣枕草包,长久来积累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觑的。
几个老牌贵族联合起来要内战,首都星还是相当吃不消的。于是霍诺德且战且进, 跟他们拉锯着硬是把战线逼得往外推, 许绥之的生活环境才没有受到太多战火波及。
奇异的是, 贵族搞联合时许绥之一点消息也没收到,许绥之都要猜想是不是他们集体把他拉黑了,明明这么好用的内鬼位置,竟然一个来打探的也没有。
233:你那出虫军中跳船勇救将军的戏码一上演,谁不知道你们伉俪情深, 哪还有不怕被坑的敢来找你帮忙。
许绥之登时大呼冤枉,他这不是没想过还能回来么, 早知如此, 他真该易容成姬恩的样子的。要不是现在无人在意,他都想发个澄清说明。
这场内战虽然不可避免, 但比起反派阿克琉斯引领的虫族大军,最多算给主角加经验的小炮灰, 还是有点不够看的。
霍诺德军屡战屡胜, 传回来的军报都是好消息。当霍诺德第一次风尘仆仆地回了红塔稍作休整安排时,贵族军已经只剩边缘星残余。
到了最后一战临行前那天,许绥之上到了军部楼顶的飞行道, 这个时候密密匝匝的作战飞行器已经起飞, 隆隆作响的声音里伴随着四周激扬起的光线和浮尘,很宏大的画面里是不胜不归的气势。
“霍诺德!”许绥之跑过去叫他, 挥舞的手几乎要扒上飞行器的边缘,“你要早点回来!”
霍诺德就打开舱门探出半个身子, 他装备整齐,一手还握着枪,一手扶着许绥之的后脑勺,就这样吻他。花瓣状的唇瓣,看着甜,亲起来也是甜的,他已经眼馋很久了。有士官们在后面悄悄交换眼神,小声地起哄,揶揄地喊着我也要讨老婆。
许绥之再睁开眼时看见霍诺德是笑着的,被无数机体砍成一段一段的逆光模糊了身体边缘,看起来很意气也很温柔,他捏捏许绥之的下巴,轻声说:“我知道了,等我回来。”声音几乎要淹没在旋翼的杂音里,但许绥之却听见了。
许绥之:得了,这样小意温柔真心没用,你这狗头军师,还我初吻来!
233赶紧安慰他:哎呀!小世界虽然用的你建模,但都稍作改变了,又不完全是你实体,严格来说,最多就是荧幕初吻,我给你算工伤里面啊。
许绥之勉强接受了他的说法。
等一切平息了,霍诺德有一天难得正儿八经地把他带到书房,说是国王陛下还给他留了件东西。
过了一会儿副官敲开门,恭敬地朝许绥之行礼,呈上来一个黑漆描金盒子,搞得神神秘秘的。
许绥之随手接过,打开一看,首先看见一个小巧精致的按钮状东西,他问:“这是父王给我的?是什么?”
副官说:“将军在与殿下成婚前,曾在脖颈处植入一个炸毁芯片,能量巨大,这是它的开关。这是陛下对将军的要求,将军同意了。”
霍诺德说:“从今以后我就可以完全被小绥掌控了,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我好高兴,小绥高不高兴?”
听了一通七拐八绕的解释后,许绥之总算明白了,敢情那唯唯诺诺的副官是许惟的人,这么多年潜伏在霍诺德身边监视他,手里还握着能把霍诺德炸的灰飞烟灭的芯片开关?而且霍诺德仿佛早就知道了却佯装不知,看他的意思好像还挺心甘情愿的。
眼下这个开关传到了许绥之手里,他拿也不是,丢了还怕不留神炸到自己。
在场三人,那内鬼和受害者倒是老神在在神情自若,反应最大的反而是他。
许绥之大惊失色:我爹这么猛,原剧情里我何至于被一脚蹬流落荒星?
233:剧情没说啊……
什么叫细节决定成败,许绥之今日领教了,并对剧情大纲的详略不当作出严厉谴责。
得知前因后果后,许绥之一秒钟不耽误,马上去翻有没有拆除说明书。
许惟不清楚利害,他还是略懂一点的。对霍诺德就别弄这种损己不损他的小把戏了吧,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要这芯片真的有爆炸那一天,难受的绝对不是主角攻。况且要真这么开挂能把主角炸死了,他的第二世界也别结算了,直接毁灭吧。
结果霍诺德按住他的手,笑着说:“小绥,没关系,留着就留着吧,我也想让它在这儿。”
“怎么,您老最近火气大,准备转行当炸弹?”
霍诺德疑惑地偏偏头,转而笑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国王陛下的苦心我明白,为了保护小绥,我也愿意的,如果小绥因此多信任我一点点,那就再好不过了。”
“呵呵呵,将军有这份心是挺好的,那要么咱们就别睡一块儿了吧,我睡觉动静大,怕误触。”许绥之冷笑,最好你能搂着姬恩睡,你俩到时候高兴了要拿它当烟花放,我也没意见,还能算个he不是?
在许绥之格外坚持下,这个芯片还是被拆掉了。那天晚上霍诺德抱许绥之抱得很紧,滚烫剧烈的喘息喷洒在许绥之的颈侧,浓郁的Alpha信息素熏得他连打了两个喷嚏。
此种情况在许绥之严厉警告后仍无好转,反而变本加厉,在许绥之迷迷糊糊准备睡着时听到梦魇似的呓语,感受到耳垂脖颈胆大包天的啃咬力度。
许绥之第二天在耳垂脖颈处发现齿痕时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他狠狠踹了几脚霍诺德,结果发现霍诺德被他踹得手软腿软,脸上春潮更甚,简单来说,被他踹爽了,许绥之很难形容他当时的心情,坚决不让霍诺德再进自己卧室。
后来他才知道,霍诺德那几天易感期到了。
在胜仗之后,帝国开始修生养息,正式更名为联邦国。霍诺德仍分管军部,姬恩也任职议会长,两个主角职权分工明确,各占一隅,也算是平分秋色。
许绥之的手划过宪章里“人人平等”的字样,心想这确实是很重要的进程,他也算是见证历史了。
主线推进可以说是非常顺利,如果两个主角没有那么坚持要他来做首领的话。
第33章 无可解之结局
许绥之对霍诺德坚持推举他做首领的想法很不理解, 甚至姬恩也来掺一脚表示支持。只有许绥之举双手双脚反对,结果人说:“军部有我看着,议会政府有姬恩坐镇,小绥不用做什么, 只坐明堂之上就好了。”
听起来倒是文治武功样样齐全, 让他坐享其成, 但许绥之表示:你是说我没事找事干给你们当吉祥物呢?
许绥之只好挑明了跟他说:“我不适合做这个首领,我已经做了太久的贵族,习惯了高高在上,颐指气使。我没办法考虑别人的利益,也无法对苦难共情。”
霍诺德听了沉默了好一会儿, 似乎终于明白他的咸鱼心理,笑着对他说:“是我考虑不周, 小绥确实不适合做首领, 但还有一个位置,肯定非你不可。”
许绥之好奇道:“什么?”
“首领的夫人。”
许绥之头顶黑线, 不甚满意,“保护我们婚姻的法律随着改朝换代已经失效了。”
霍诺德愣了一下, 说:“听起来很难过。”他顿了顿, “还好我们能为新法从中汲取一些经验。”
许绥之以为他要开始谈论像历史和兴衰一类的东西,结果他说:“婚姻法需要更加严厉,最好将伴侣沾花惹草列为很严重的罪行。”说着, 霍诺德笑着捏了捏许绥之的脸, 又被许绥之不悦地拍掉了,“我哪里沾花惹草了。”
实际上, 许绥之还暗示过霍诺德:“你不觉得我的身份在你身边待着很突兀么?”毕竟重建国家后,旧贵族抗争的流放, 顺从的削爵。
许绥之这样一个显眼的前朝余孽,还活得滋滋润润,生活质量一点没有降低不说,还没有一个人表示过对他有意见,甚至偶尔还能仗着霍诺德狐假虎威。作死屡屡失败,每次顺着被他冒犯了还笑嘻嘻的人的视线转头看去,果然身后是霍诺德春风和煦的笑脸,真是奇也怪哉,让人摸不着头脑。
霍诺德正处理着肃清军部的工作,闻言头也不抬地说:“我也觉得要重新办个婚礼了,小绥放心,已经在准备了。”
许绥之:“……”
“我是说我们之间的身份,是很矛盾的不是么?或许我们不适合在一起。”
霍诺德顿了一下,牵起许绥之的手,轻声说:“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任何矛盾,我爱小绥,小绥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永远不会有不合适的那一天。”他暗暗想,看来雷霆手段之下,还是有不长眼的东西在小绥面前乱说话了,真是不惜命。
许绥之觉得着这说法实在很牵强。
事实上,他们之间的矛盾不只是个人的矛盾,而是立场的矛盾,他们代表的利益集团之间的矛盾,是已被抛弃的旧历和亟待发展的新史之间的矛盾,光是用什么情啊爱啊的,怎么能化解呢?
那天霍诺德在书房里待了很久,许绥之并没有在意。
过了几天,许绥之刚打开家门,就见到满地满屋的鲜花和蜡烛,布置得堪称矫情,许绥之顿在原地,暗道不好,如果不是推销花店大促,那么就是有人要求婚了,并且他不认为自己有这个打算。
一进去果然看见朝他半跪的霍诺德,手里举着一个盒子。
霍诺德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戒指,看样子是想给他戴上。戒指?他记得就算是原剧情里主角攻受结婚,都没有这个环节。
他终于没办法再为霍诺德的行为找到借口或视而不见,于是在霍诺德开口之前,直截了当地问:“你喜欢我吗?”霍诺德愣了一下,才说:“原来我没有向你说过,是我的错。”他牵起许绥之的手,将戒指套进许绥之的手指,郑重地说道:“小绥,我爱你,如果你同意,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许绥之看了看线条流畅的戒身和上面闪亮的宝石,他似乎在霍诺德的书房曾经见过相似的手绘图纸,他说:“可是我并没有为你做过什么。”
霍诺德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他,一直都是令许绥之费解的难题。
霍诺德亲了亲他的眉心,很认真地说:“其实有的,只是我的小绥太善良,并不打算用此索取回报,所以才没有放在心上。”他说:“但是对我而言,小绥做的已经太多太好。”
许绥之很努力地回想了会儿,还是没有找到他说的这些事的证据,于是他放弃了,倒是让他想起了点别的东西,于是又问:“你就不问我喜不喜欢别人?”
霍诺德笑得很温和,事实上他对着许绥之很少有不笑的时候,让许绥之一度认为他那“冷面煞神”的称号其实是个谣传,他说:“没关系的,小绥,你要是看他,我就把他的眼睛挖了,你要是拉他的手,我就把他的手砍了。”
他歪歪头,对许绥之眨眨眼睛,脸上是纯然无害的表情,“小绥一向不喜欢不好看的东西,久而久之,也就不喜欢他了吧。”哦,好像不是谣传,他现在信了。
许绥之皱眉,“你在威胁我?”霍诺德连忙搂着他,解释道:“不是的,小绥,我只是担心我会控制不住,在你没有喜欢的人之前,就跟我在一起吧,等你有一天真的想离开了,你就杀了我,好让我别去做你不高兴的事情,好不好?”
他想了想那时会发生的事,又说:“如果你愿意,我还是想被你杀死的,但是如果你不喜欢这样,只要告诉我就好了,我会自己动手。所以别担心,小绥,没有人能让你不高兴,包括我。”
许绥之一时怔愣,就已经被霍诺德得逞地将戒指套上,又甜蜜满足地捧着他亲吻。许绥之觉得自己似乎稀里糊涂地上了贼船,还不知道怎么下来,就算要往下跳,也会被后面一双手紧紧围住。
他进退不得,只好暂且苟住,等待时机。
日子是很平静的,除了许绥之某一天出门,没想到被倾盆大雨困住,寸步难行,干等着无聊,就给霍诺德发了个消息随口抱怨了句,也没想等他回应,他知道今天有军部结构重整的重要会议,估计霍诺德没有忙里偷闲的机会。
谁知没过一会儿,霍诺德的飞行器就降落到他面前,许绥之被接进去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懵懵地问:“你不是要开个很重要的会?”
霍诺德一边操作飞行器起飞,一边回他:“是挺重要的,但是比起送你回家,还是差一点。”很理所当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