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软……”庞琦走后,温别桑望着自己的双腕,仔细思索这两个字。
他的腿还是有些疼,从庞琦的表现来看,虽然他愿意多照顾自己一些,但若自己逃跑,必然是不会答应,否则他们没法跟宫无常交差。
服软……宫无常就不杀他了吗?
冬日的天亮的晚,温别桑吃罢饭,外面才刚刚露出鱼肚白。
等到承昀用完早膳的时候,已经要到巳时。
奇怪的是,他竟然还是没来找自己,庞琦路过的时候跟他说,是去书房处理公务了。
温别桑稍稍松了口气。
看他如此忙碌,来寻自己的时间应该不会太多。
近午时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一脚踢开,闲的没事躺在床上打盹儿的温别桑当即又坐直,立刻挪动身体去了床铺里侧。
“你是属耗子的吗?”果真是宫无常,一开口就让人讨厌:“这么见不得光?”
脚步声走近,温别桑握住手中的推弹小弩。他已经把庞琦的话丢在了脑后,只等对方撩开床帏,便直接把他打个开花。
他面无表情,神色冷峻。
这小屋本就没多大,承昀几步便跨了过来,奇怪的是,他却没有直接掀开床帏。
反而站在外面不知在做什么。
温别桑皱起眉,忽然听他又笑了起来:“呼吸都停了,这么怕孤?”
温别桑:“……”
有病。
“饿了吧。”承昀再次开口,道:“你自己出来,孤给你弄点东西吃,怎么样?”
温别桑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手中有武器的事情,他一时有些犹豫。承昀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就在耐心快要消失的时候,终于听到了对方在里面挪动的声音,接着,床帏被一双手拨开,一颗有些凌乱的黑脑袋探了出来。
他脑袋上那个束发的长方体似乎给蹭掉了,长长的发丝沿着床帏裂开的缝隙垂下去,果真要比普通人的头发长上一些。
那是一张相当干净的脸,眼珠也干净的像春日的湖泊。
或许是因为心情好,承昀觉得他好像也没有那么面目可憎。
他啧了一声,命令道:“来人,备膳。”
接着,他伸出手,在温别桑疑惑的眼神里,动作轻柔的把他抱到了桌前。
小屋里的桌子也很小,庞琦热情的跑出去吩咐一通,很快在小桌上摆的满满当当,因为饭菜太多,庞琦又找人搬了个同样的桌子拼在一起,放余下的菜色。
承昀也没有多想,他的午膳一向如此丰富,如今只是换个地方,提前半个时辰罢了。
他阻止了庞琦的布菜,观察着温别桑视线的落点,先试探的夹了个糖醋里脊,缓缓递到温别桑面前。
温别桑张嘴去咬€€€€
筷子忽然移开。
他一抬眼,就见宫无常好像忽然想起什么:“还未洗漱吧,庞琦,去拿些香茶,给……温公子漱漱口。”
庞琦马上去拿了香茶,想着马上就能见到梦里那些传说一样的场景,他激动的两颊的肉都在抖动。
很快,温别桑假装从未洗漱过一样漱了口。
庞琦还装模作样的又给他擦了回脸。
温别桑闭着眼睛仰着脸,乖乖巧巧的被庞琦擦干净脸,等到一切妥当,他睁开眼睛,望着承昀。
也许庞琦说的没错,服软的确可以让太子殿下打消杀意。
承昀重新夹了里脊递过来,庞琦激动地望着这一幕,恨不能自己马上铺开画纸,泼墨作画。
温别桑再次张开嘴,眼看着就快咬住,里脊忽然从嘴边挪开,一下子被丢入了另一张嘴里。
他愣住了。
庞琦也愣住了。
“味道真不错。”承昀一边咀嚼,一边连连点头,语带遗憾地道:“可惜,不是给你吃的。”
随后他当着温别桑的面,津津有味地用起了午膳:
“鹿肉,想吃吗?不给你吃。”
“连续十个时辰没吃东西,饿坏了吧?”
“香吗?吃不到。”
“这个呢?想不想尝尝看?”
……
兀自表演了半刻钟,承昀咬着鱼眼珠,忽然一皱眉,道:“你肚子怎么都不叫?”
最重要的是,那盯着自己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第07章
一侧的庞琦当即屏住了呼吸。
承昀眯了眯眼睛,不等他想出其中关节,外面忽然有人通报:“殿下,外面来了个人,说自己是常三公子,常星竹。”
“常三?”承昀被转移了注意力,道:“他回盛京了?”
守卫一脸茫然,接着又道:“不过他看上去好像有些神志不清,穿着也十分狼狈,一直直呼您的名讳,还说要让您马上带兵去给他报仇。”
承昀从桌前站了起来,确认般道:“报仇?”
“正是。”
承昀迈开脚步,正要跟着他往外走,就听他继续道:“他说昨晚夜间,有人抢了他的马,还说自己那匹马名唤烟霞,是与殿下的小白马一同出生的小红马,如今被匪徒抢了去……”
承昀缓缓停下了脚步。
守卫接着道:“只要跟你说这些,您就一定会亲自去见他,若您不在,跟庞总管说也一样。”
承昀一动不动。
旁边的庞琦倏地从方才胆战心惊的状态中回过神,一拍大腿,急忙道:“殿下,那小红马和小白马的故事,只有您和常三公子才知道,那必定是常三公子无误了!”
接着又道:“真是反了天了,什么东西竟敢劫掠常三公子,还有没有王法了?皇后若是知道了肯定要心疼死,她最疼三公子了……”
承昀忽然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庞琦莫名从里面察觉到了杀机。
他心头一颤,暗道不对啊……难道这常三公子真的是别人冒充的?他没从守卫的话里听出什么蹊跷啊?
“庞琦。”
“奴才在。”
承昀平静地道:“你去门口看看是什么情况,若当真是常三,先把人带到西院好生安顿。”
“殿下和三公子多年未见,不去看看吗?”
承昀抬手捏了捏眉心,并朝后退了一步,庞琦急忙伸手扶住他,听他道:“孤突然有些头疼。”
“常三公子的马……”温别桑一句话没说完,承昀的头疼忽然痊愈,恶狠狠地朝他看了过去:“你也配提常三的名字?!”
接着又唰地看向庞琦:“还不快去?!”
庞琦忙不迭地朝着门口去了。
小屋里只剩下两人。
温别桑坐在并在一起的方桌前,澄澈的眸光犹如审判的光辉一般落在他的脸上。
承昀在桌前坐下来,一字一句地道:“你敢说出去,就死定了。”
“我不说。”想起庞琦的话,温别桑服软道:“你放了我吧,我觉得你不是坏人。”
“……”承昀表情古怪,道:“谁跟你说我不是坏人的?”
温别桑自然不会暴露庞琦,他道:“我就是这样觉得。”
承昀扬眉,非常意外自己在他心里居然评价不错,他摸了摸下巴,道:“我把你腿都打伤了,还不是坏人?”
温别桑攥了一下手指,平静地道:“你一定是因为气坏了才会打我的。”
承昀迟疑道:“你是不是因为想吃东西才故意哄我呢?”
原来这无常太子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温别桑克制着点头的冲动,艰难地摇了摇头,道:“我不吃东西。”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把你打开花。温别桑抿着嘴唇,道:“我什么都不要,我说你是好人……因为……我真的,觉得,你是好人。”
这谎言说的十分艰难,承昀却觉得那每一次停顿都是无比真诚的强调。
他笑了起来,托着腮看了他几息,道:“其实你也没那么讨厌。”
“……”你讨厌,讨厌死了。
哎。怎么又眼泪汪汪的。
承昀拖着凳子朝他靠了靠,伸手来拉他的手,然后一怔,道:“你躲什么?”
“……”温别桑道:“你想干什么。”
“给你松绑啊。”承昀理所当然道:“既然你这么乖,孤自然也不会太过分。”
温别桑:“……”
服软真的有用?
他一边将双手举起,让推弹小弩滑入袖子里,重新把双手送到了承昀面前,并提议道:“用刀子好弄。”
如果让他一道道的解,就会发现布条上残留的刀片割断的痕迹。
承昀嗯了一声,低头从靴子里取出了一把匕首,从上方割开的时候,发现哪里不对。
他记得自己当时绑他的手时用了很大的力气,布条都被绷的紧紧的,怎么会这么松?
他动作流畅地割断了对方手上的布条,余光瞥了一眼对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