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明身份,就代表此事不容拒绝。
陈长风强笑:“原来,是太子殿下……”
“不可以吗?”承昀语气很轻地看过来,陈长风呼吸微凝,耳畔传来一阵呼噜声。
温别桑仰头喝光了稀饭,把碗放下之后,轻轻地说:“我唇脂掉了。”
转身进到屋内。
从窗口看去,他正对着镜子,取了一盒唇脂,认认真真地抿了一口。
唇瓣红润饱满,透着隐隐的水光。
然后用梳子梳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一边梳,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此刻若走出去,绝对不会有人认为他是男子。
所以温别桑是温别桑,桑姑娘是桑姑娘。
性别都不一样,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他整理了一下水蓝色的裙摆,走出来搬了个凳子,直接在树下坐了下来,还微微歪了歪头,手指拎起裙摆,身体半往旁边倾斜,竟是直接摆上了姿势。
陈长风沈着脸拿出纸笔放在院子里刚搬出的桌案上,看眼神随时想给承昀一刀。
齐松凑近承昀耳边,小声道:“公子真觉得我们认不出来,还是做戏呢……”
“……”他猜温别桑是真觉得他认不出来。
不然以这兔子的性格,不可能那么淡定的喝光稀饭,哪怕不跑,也一定会往他身上招呼雷火弹。
“不许点破。”
妖孽乖乖巧巧地坐在树下,眼眸澄澈干净,不染杂色,既像雪山玉貂,又如林间小鹿。
一句天真无邪,毫不为过。
承昀铺开画纸,目光从他黛色的眉到柔润的唇,凝神逗留。
没按住,扯唇低笑。
捡到宝了。
第22章
齐松蹲在一旁研墨。
承昀将画纸铺开, 目光始终停在温别桑身上。
温别桑摆好姿势之后就一动不动,这会儿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不知道神游去了哪里。
“咳。”笔在墨间润泽, 温别桑回神, 眨了眨眼, 眸子重新变得灵动清澈。
“换个姿势。”承昀道:“再侧一点。”
温别桑配合地遵从他的使唤,手在椅子上撑着,偏头来看,脖颈纤弱,姿势略显妖娆, 表情还是平静淡然。
“换什么姿势?!”陈长风道:“太子殿下,这是草民的侄女, 不是宫中的伶人!”
“抱歉。”出乎意料, 承昀居然态度很好,“您说的对,桑姑娘, 还是方才那样吧。”
温别桑便又换了回去。
半柱香后, 水墨青松跃然纸上,松下之人若仙若梦, 竟有几分不食烟火的意思。
“可惜, 没有丹青。”提起画纸,“桑姑娘要不要看看?”
温别桑走过来扫了一眼。
承昀太子的绘艺温别桑已有领教, 此前只知他丹青绘的好,倒未想到,水墨也是如此有道。
他嗯了一声, 让开几步,道:“还有其他事吗?”
听出他想下逐客令, 承昀道:“自然是有。”
“还有何事?”
“孤还有些遗憾。”
“?”
“能否等明日,带了丹青再来,为姑娘画一幅彩色的。”
你还画上瘾了是吧?陈长风还未开口,温别桑就狐疑地扫了承昀一眼,道:“不妥。”
承昀好整以暇:“哦?”
“明日一早,夫君便要来接我回去了。”
陈长风差点被口水呛到,齐松也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半晌,承昀才开口:“原来……桑姑娘,已经嫁人了?”
温别桑看着他的表情,感觉心中猜测印证大半,他点了点头,语气无比认真:“正是。”
“不知,成婚多久?”
“已半年了。”
“……半年啊。”
“明年三月,便是三口之家。”
“噗€€€€”
温别桑投去疑惑的视线,齐松马上低下了头。
陈长风束手立在一侧,看看承昀,又看了看温别桑,一时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承昀说:“怀了啊。”
“嗯。”
“那今日,孤确实是有些唐突了。”
“还好。”温别桑道:“能被太子作画,是我的荣幸。”
承昀一笑:“能为姑娘作画,孤也十分欣慰……对,不能喊姑娘了,不知姑娘夫家贵姓?”
“我夫君姓谢。”
“原来是谢夫人,叨扰。”
“请便。”
离开烟火铺,齐松看着神色闲散的太子,忍不住道:“殿下,不生气?”
“为何要生气?”
“温公子方才那番做派,就是不愿殿下二次登门,属下以为……”
“他好不容易逃脱了相府的眼线,孤的身份又如此敏感,若频繁进出烟火铺,极有可能会坏了他的计划。”
齐松恍然,又道:“那,殿下已经知道他的计划了?”
“不好说。”承昀道:“但他想要在盛京行事,只怕不易。”
后院里,温别桑目送皇太子身影远去,神色凝重。
陈长风似乎松了口气,道:“公子,您必须马上转移。”
“嗯。”温别桑转身进屋,陈长风叹道:“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太子又要抓您回府,已经在想要不要把筋斗雷搬出来了……”
温别桑拿起碾子,将上面的火药都倒出来,道:“今日不抓,不代表明日不抓。”
陈长风看着他的动作,又躲到了门口去,道:“公子之心性真是让人佩服,明知自己已经被识破,却还是能与太子你来我往,逢场作戏。这太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竟然没有直接把您带走……”
“他并未将我识破。”
陈长风:“啊?”
“他只是看上我了。”
陈长风:“……啊?”
温别桑收拾着自己的一干金属罐,道:“我从未见他对谁态度如此之好,方才见了我不光为我作画,居然还要约下次,想必是见我姑娘扮得好看,生了强取之心。”
陈长风:“……”
“公子。”他正色道:“依在下看,他应当是认出了您的身份,所以才会想约下次再见。”
“不会的。”
“为何?”
“他说让我滚得远远的,不会想再见到我的,若知道我是男扮女装,也断断不可能为我画像,还对我态度如此友善。”
“所以,您才会跟他说,您,已有夫君,还,怀胎三月?”
“嗯。”温别桑把罐子放在打开的木箱子里,道:“你没看到他后来一脸失望吗?”
我觉得他是被您弄懵了……
陈长风道:“所以,您现在急着走,不是因为自己已经暴露?”
“我应当不会暴露。”温别桑道:“我现在是个姑娘,我担心他会强掳我入府。”
陈长风:“在下还是觉得,您被他发现的可能,比被他强掳的可能大一点……”
“你不懂他。”温别桑摇头,道:“他素来跋扈,拦路抢劫,通缉梦妖,在府中行事也极为霸道,无人胆敢忤逆,若真瞧上了谁,肯定能干出来强抢民妇之事。”
“但,您也不是民妇啊。”
“我现在不得不是民妇。”温别桑说:“我若换上男装,相府肯定会找我麻烦。”
他说着,忽然伸手重重捏了一下什么东西,那玩意顿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火花,陈长风看的浑身颤了颤。
温别桑皱眉将那东西扔进了一干瓶瓶罐罐里,嘴唇用力抿了抿。
看上去很想马上朝太子府扔一个筋斗雷。
陈长风虽然还是觉得太子强抢民妇的可能性不如认出他的可能性大,可换住所藏起来倒是合他的意,当即便马上准备了起来。
马车离开烟火铺,一路驶向外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