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受不了了,再待下去,他迟早要融化在这一片空气里。
“坐下。”尤许之不动如山,不紧不慢地说了两个字。
秦未揪着裤缝,用余光瞄着尤许之,慢吞吞地坐了下来。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他管不住,也管不了,身体却在瞬间软下来,连声音都不如之前硬气。
他闷闷地说:“我不想学了。”
“为什么不想学。”
尤许之拿起了他丢在桌上的笔,白净纤长的手指极为好看,连骨节也根根分明。
秦未不知不觉被那只手吸引了目光,咽着口水说:“就是不想学。”
他不敢说是因为尤许之坐在他身边他学不进。
要是说出来了,以后尤许之不坐在他身边了怎么办。
“重写。”尤许之将笔放在他面前。
那张苍白的脸冷静淡然,轻飘飘的两个字却带着隐隐的强势。
秦未心尖一颤,下意识的将笔拿起来,却意识到自己又在不知不觉中被尤许之牵着鼻子走。
他无法抵抗这样好像能轻而易举将他掌控的尤许之,可刺激太强,他又无法承受。
就连脑子也会变成浆糊,除了尤许之,他什么也想不起来,更无法思考,整个人都变得乱七八糟。
秦未难得捡起了以前的倔强,就是声音很小。
“不写。”
他撅着小鸡嘴,又将笔丢在了桌上。
尤许之侧头向他看了过来。
秦未身体绷紧,人也挺着背坐的端端正正,就连放在桌上的手也不自觉的摆放成了好学生的姿态。
尤许之面不改色地撩开了额前的碎发,淡声说:“你该叫我什么。”
秦未手指微缩,试探着说:“尤……尤许之?”
“不对。”
这两个字一出来,秦未立马觉得屁股一紧,脱口而出道,“老师!”
“嗯。”
秦未松了口气,屁股也放松下来。
“写。”
尤许之只有一个字,秦未立马低头拿起了桌上的笔。
他的心脏快速跳动起来,静谧的空气中,咚咚咚的全是他心跳的声音。
秦未悄悄涨红了脸,可尤许之下一句话却宛若一盆凉水将他浇透。
“我记得你说过你还有一个老师。”
尤许之靠着椅子背,双腿交叠,和秦未只拉开了一寸距离,穿过来的空气却驱散了他们之间的温度,仅剩下清凉的风。
秦未原先和尤许之紧贴的半边身体感到了一阵凉意,他捏着手里的笔,轻声说:“是。”
他不会说谎,只会把心虚写在脸上。
尤许之侧目看向他,挑眉道,“所以你不愿意听我的话,是因为你不喜欢我当你的家教老师。”
秦未立马转头,一脸紧张地说:“没有!”
尤许之收回视线,目视前方,只留了半张轮廓清晰的侧脸给他。
“那你更喜欢那位老师还是更喜欢我。”
秦未猛然一震,定定地看着尤许之,眼里聚满了莹亮的光。
尤许之为什么要这么问。
尤许之这么问的意思是什么。
这真的是从尤许之的嘴里说出来的话吗。
他感觉到理智正在被抽离,心跳过快,脑子嗡嗡作响,那层横在他面前的窗户纸薄的能让他看见尤许之的轮廓,只要轻轻一戳,“啵”的一声,他就能触到尤许之的脸。
秦未不想做一个随便的人。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什么都要,又在两者间徘徊不定。
秦未出身好,从不为生活烦恼,可他也从来不贪心,甚至敏感而纯真。
尤许之只是问他更喜欢哪个老师,可在秦未眼里,这和问他喜欢谁一样重要。
秦未压在喉咙里的话梗了很久,他怕他一张口,心脏就会从嗓子眼跳出来。
尤许之依旧稳稳地坐着,耐心而冷静的等着他。
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在这一刻被赋予了不同寻常的意义。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未看着尤许之的侧脸,哑声说:“喜欢你。”
尤许之明明知道这只是一个他故意去为难秦未的问题,但在秦未说出口的这一刻,他还是心跳如雷,喉头一紧。
他无声地滚动着喉结,搭在腿上的手用力收紧,垂下的眼睫也挡住了里面翻涌的惊涛骇浪。
这一瞬间,仿佛连空气都被压缩到极致,浓稠而紧致,像一个随时能炸开的烟花。
但最后,他还是颤动着睫毛,扫去了所有浓郁深邃的情绪,只余留一丝想把秦未揉碎的欲.望。
即便如此,他额前垂落的碎发,还是挡住了他的双眼。
把所有可怕尖锐的问题咽进喉咙里,尤许之只说了一句,“既然这样,那你就要听我的话。”
秦未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窒息,并不是压抑凝固,而是心跳过快导致的缺氧,手脚也阵阵发麻。
好似现在和他坐的不远不近的尤许之充满危险,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却引得秦未想要跳进去。
“嗯。”他带着鼻音,声音有些发颤。
当初隔着屏幕感受到的强势和掌控性,现在面对面的更为强烈。
秦未也再次确定,他那时找的是尤许之的影子。
宽阔的书房涌动着看不见摸不着的浪潮,尤许之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目不斜视地说:“我去趟厕所,你自己写。”
“好。”
秦未也没敢看尤许之。
待他们分开,胶着粘稠的空气才撕开一道缝隙。
秦未趴上桌子,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心脏。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红晕从他的脖颈逐渐蔓延至他的整张脸。
而靠在门上的尤许之则是闭着眼深呼吸了一口气。
片刻之后,他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苍白的脸晕开了一丝血色,他没有动,只是静静的把一切都平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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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未对于学习一直都怀有一种抵触心理。
可多年的努力又并没有完全的消失殆尽,他依旧可以学的很好,也会在尤许之要求的时候达到目标。
但往往无法保持一个小时,他就会产生厌烦和排斥的情绪。
秦未并未说过他为什么会这样,他说的最多的就是那句“我不想学了”。
每到这时,尤许之会强行要求他再学半个小时,秦未虽然抵触,但也会乖乖听他的话。
于是,即便秦未处在难受当中,尤许之也会产生一种诡异的快.感。
不过尤许之还是想知道秦未不愿意学习的原因,也想知道他为什么在高二的时候突然放弃自己。
他想知道秦未的一切,不希望秦未在他面前怀有任何秘密。
当屏障被打破,蜘蛛的网会遍布每一个角落。
2
那是一个清凉的雨天,阴雨绵绵,夏季的暑气被蒸发,嫩绿的树叶坠着透明的雨滴。
秦未的母亲要结婚了。
尤许之坐在椅子上,看向站在镜子前打领带的秦未。
对方一身修身得体的白色西装,衬着褐色的皮肤,有种优雅与野□□织的性感。
虽然秦未长得高高大大,不笑不说话的时候眉眼又有点凶,但只要他动起来,就会给人一种还是个孩子般的错觉。
但此时的他却有了点长大成人的特质,十八岁的青年,正是最年轻最挺拔的时候,也是少年迈入青年的分界点。
他直挺挺的往那一站,宽肩窄腰,身高腿长,立即显示出了他的与众不同。
秦未打领带的动作很灵活,手指也很好看。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看到了镜子里正在看着他的尤许之。
本来秦未的心情还有些像这阴雨绵绵的天,此刻被尤许之的眼神注视,他所有的心神顿时放在了尤许之身上,也唤醒了他青涩的春心萌动。
秦未的眉眼慢慢垂下来,耳朵也泛着红。
看起来长大成人的秦未又变成那个什么都不懂还有些羞涩的男孩。
尤许之静静地注视着他,见秦未躲避了他的视线,他眸色微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同时,听到声音的秦未也忍不住绷紧了脊背。
尤许之站在秦未的身后,一只手抓住了秦未的手,轻声说:“能教我打领带吗。”
从尤许之站在秦未后背的那一刻,秦未就感觉到了一阵过电麻的酥麻。
尤许之把握的距离刚刚好,并未牢牢地贴着秦未的身体,却能让他感觉到他的存在,还有不可忽视的体温。
秦未的大脑一片恍惚,他根本无法招架这种若即若离的引诱与旖旎,眼神迷离地说:“好。”
“就这样教我吧。”尤许之伸进了秦未的指缝,直勾勾地注视着镜子里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