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上还沾有一些异种的粘液,依旧在小幅度的腐蚀许丝央的血肉,可他就好像感觉不到疼一样,这一路上连一丝一毫的痛苦都没有表现出来。
阿修门想到了之前许丝央在死亡密林被他打伤时也是这样,对方哪怕用那些时间换一身衣服也不会去处理伤口,而脸上又镇定自若的好像没有受伤。
想着想着,阿修门又开始觉得生气,下手的动作也粗暴了很多。
消毒的药水浇在许丝央的手臂上,发出了滋滋的细响,化开的血水一股一股的延着许丝央的手臂流淌,看起来比之前还要可怖。
而许丝央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平淡的眼神好像受伤的那个人不是他。
简单的消过毒之后,要把许丝央的腐肉剔掉。
阿修门拿出了刀片,要动手的时候,他抬眼看向了许丝央。
“接下来会很疼。”
许丝央轻轻地看向他,“无妨。”
阿修门收回视线,没有犹豫地剔去了许丝央焦黑的血肉。
浓烈的血腥气刺进了阿修门的鼻子,阿修门的动作停了下来。
“怎么了。”许丝央温声问道。
阿修门垂眸问,“你不疼吗。”
“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
大滩大滩的血往外溢,不到片刻就浸湿了阿修门的手。
阿修门杀过无数的人,撕裂过无数具尸体。
他当然知道血的味道是腥的,温度是热的,触感是浓稠黏腻的。
可这是许丝央的血,在那条瓷白的手臂上蜿蜒而下,流进了他的指缝,突然就从没有生命力的黑白带上了鲜艳的色彩。
阿修门握紧了手里的刀片,低声说:“我会还的。”
许丝央眸色幽深地看着阿修门在他面前低垂的头,没有说话,嘴角却扬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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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手上晕出了血色的绷带,许丝央细细地欣赏了片刻。
他对走进来的管家先生说:“把这里处理干净。”
“是。”
管家先生看到快要把地毯浸透的血迹还有割下来的腐肉,不禁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泊里克国的科技发展已经超乎寻常。
像许丝央这种程度的伤早就不需要人工伤药的处理,只需要在医疗仓修复三次,许丝央的手臂就可以恢复如初。
管家先生不明白许丝央为什么要承受削肉的痛苦。
但他什么也没说,在阿修门回来之前,将地上的狼藉全都处理干净了。
阿修门盯着洗手池里鲜红的血水,又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深刻立体的五官,狭长冷冽的丹凤眼,诡谲殷红的唇。
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副非常有视觉冲击的脸。
这种视觉冲击能让人直接忽略这张脸的英俊,而只能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利西西国的人非常注重仪式。
只要经过仪式的洗礼就代表身心都和伴侣绑在了一起。
这和感情无关,是传承至今的信仰。
阿修门绝不会在和许丝央关系存续期间背叛许丝央。
他会保持他的忠贞,还有对伴侣的责任心。
无论之前他和许丝央发生了什么,在经过婚礼的仪式之后,许丝央就是他的伴侣,是和他有了连接的人,也是最特殊的人。
这种亲密感看不见摸不着,却会存在每个利西西国的人心里。
许丝央也是这样想的吗。
所以那个时候才会挡在他的身前。
因为,他也是许丝央的伴侣。
阿修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边在心里说服自己,一边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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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丝央伤的很重,到了晚上基本就疼地抬不起来了。
看着旁边正在用餐的阿修门,许丝央放下筷子,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他的动作不紧不慢,偏偏就碰到了正在用餐的阿修门。
阿修门停下动作,侧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用餐。
许丝央慢悠悠地放下杯子,好巧不巧的又碰到了阿修门的手臂。
阿修门停下来,侧头看向他的脸,什么话也没说。
许丝央斯斯文文地咳了一声。
阿修门这才看到他几乎没动的餐盘。
“怎么吃这么少!”阿修门皱起了眉。
许丝央轻飘飘地说:“胃口不太好,”
这哪里是胃口不太好,分明是一口没吃。
受伤的人怎么可以不吃饭。
尤其是脆弱的人类,传说在免疫力低下的时候更容易死。
“胃口不好也要吃。”阿修门的态度很强硬。
“不用了,太子殿下继续用餐吧。”许丝央礼貌地笑了一下。
阿修门皱起了眉。
“你不吃我怎么吃得下。”
阿修门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许丝央却眉眼一动。
他笑得更加温柔,轻声说:“不用了,我已经吃好了。”
阿修门眉头紧皱地说:“不行,你吃的太少了!”
“真的不用了。”
“你必须要吃!”
阿修门态度强硬的把餐盘推到了许丝央面前,要看着他吃。
许丝央轻叹一声,无奈地抬起手。
这个时候,阿修门才发现了不对劲。
许丝央伤的是右手,他的左手显然不能灵活的使用筷子。
阿修门神色一顿,看到许丝央那双向他看过来的眼睛,他不由得心口一跳,眼神也从许丝央的脸上移开。
空气安静了几秒。
许丝央迟迟没有动筷。
片刻之后,阿修门才蹙着眉心说:“我……”
“好。”
阿修门抬起头,对上了许丝央那张微笑的脸。
“……”
他想说,要不要帮他把筷子换成勺子。
但现在许丝央看向他的眼神显然是另一个意思。
阿修门抿着唇,过了好一会儿,他慢慢伸出手拿起了筷子。
喂别人吃饭还是头一回,阿修门看着许丝央那张靠过来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的想往后躲。
可许丝央只张开嘴含住了筷子就没有再动了,阿修门坐直身体,看向了许丝央那张脸,却发现许丝央也在看着他。
那双蓝色的眼眸闪烁着流转的波光,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好像在阳光下层层翻滚的浪花。
阿修门差点被浪花席卷,淹没他的鼻腔。
他收回视线,看向许丝央的唇。
许丝央的唇比他薄,颜色也偏淡,却是自带三分弧度的笑唇,线条优美又流畅。
阿修门从没有否认过许丝央长得出众这个事实。
只是现在离得近了,那种好像漩涡般能将人吸进去的美丽就更为明显。
看着许丝央喉结滚动,舌尖轻轻地舔去了嘴角的酱汁,阿修门不由得跟着上下滑动着喉结。
等筷子空落落的在空中举了很久,他才猛地回过身。
他咳了一声,口干舌燥地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却觉得有些不对。
这是许丝央的杯子。
阿修门手一抖,杯子里的水全倒了出来,浸湿了他的腿。
受不了了。
“你自己吃吧!”
阿修门丢掉筷子站了起来,头也没回地匆匆离开,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揉着发红的耳朵。
听着阿修门逐渐远去的声音,许丝央眉梢微挑,重新拿了双筷子,慢条斯理的开始用餐。
那幅泰然自若的姿态哪里有一丝不方便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