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比苦涩更浓郁的甜蔓延至整个口腔,将所有的涩意都冲散, 清香甜美, 回味悠长。
玫瑰花茶之所以苦, 就是太多人在尝到了苦之后就选择了放弃, 进而失去了更加值得回味的甜。
雪美人王后满意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
许丝央走进房,看到地上碎裂的花瓶, 他面不改色地走向了坐在床上的阿修门。
对方一只手捂着头,没有丝毫遮挡的身体露出了密密麻麻的痕迹。
许丝央在床上从没有温柔过,他极其热衷和阿修门强悍的体质对抗,阿修门的自愈能力越强,他就越要在阿修门的身上留下痕迹,阿修门恢复的越快,他就越要阿修门下不了床。
听到他的声音,阿修门放下了捂在脑袋上的手,整个人已经平静下来,完全没有了刚醒来时的失控。
许丝央弯下腰,一边抚摸着阿修门的脸颊,一边柔声问,“要起床吗。”
阿修门眯着眼贴上了他的手心,两腿大张地坐在床上,两只手耷拉在腿间,完全依靠着他的手,似是要重新睡过去。
许丝央的眼中漾起了笑意。
现在已经接近午后,阿修门睡了太长时间,再睡下去只会更不清醒,可只要阿修门不愿意醒,他就会完全的纵容他。
“累了就再睡会儿吧。”他发出温柔的低语,比梦中的琴声还要好听。
阿修门睁开眼睛,看向了他的脸。
“嗯?还要睡吗。”许丝央更深的弯下腰,长发从他的肩侧倾泻而下,而他只差一寸就能吻上阿修门的唇。
阿修门张开嘴,发出沙哑的声音。
“不了。”
许丝央眸色微闪,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
“正好,你母后来了,要去见她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许丝央一寸不离地盯着阿修门的眼睛,他从阿修门的眼中看到了惊讶,可疲惫太过浓重,连惊讶的情绪也只有短短的一瞬,很快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惺忪。
阿修门没有说话,只是低头靠上了他的胸口,深深地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许丝央忍不住张开手抱住了阿修门的身体。
每当这个时候,许丝央都会有种异常充实的满足感。
而阿修门也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以更加迷恋的姿态和他贴的密不可分。
€€€€
姿态散漫的阿修门跟在许丝央的身后来到了庭院,他仍旧穿着许丝央的衣服,紧绷绷的衬衫扣子开到了肚脐,展露着他饱满的胸肌与身上充满爱.欲的痕迹。
他毫不遮掩,哪怕在雪美人王后面前。
懒散的身体在坐下之后就靠上了许丝央的肩,阿修门打了个哈欠,没什么精神地看了雪美人王后一眼,连招呼都没打。
雪美人王后也不介意,只是若有若无地挑了下眉。
“请王后见谅,因为昨天睡的太晚,所以今天阿修门还有些精神不济。”
哪怕是当着长辈的面说出这种旖旎的话,许丝央的语气也依旧斯斯文文,听起来毫无狎昵之意。
他一边说话,一边帮阿修门拉了一下敞开的领口,动作自然而亲密。
而阿修门一直靠着他的肩任由他动作,当初那只碰一下都会爆炸的猛兽,现在也乖巧的收起了爪牙。
这应当是一副尤为美好的画面。
若是互相对视一眼,只怕连周遭的花都不如他们之间的氛围甜蜜。
可无论是动作优雅却难掩掌控者姿态的许丝央,还是看似乖巧配合实则毫无反抗之力的阿修门,都透着一种难言的怪异。
雪美人王后丝毫没有被冒犯的不快,她红艳艳的指甲衬在她雪白的皮肤上充满了风情,与她本身的高洁典雅展开了颇具冲击的美感。
她一只手拂开鬓角的碎发,语调缓慢地说:“处在发情期中的半兽人非常的脆弱,在这个阶段,他们会被无法控制的激素击溃心里的防线,所以发情期中的半兽人极其需要保护。”
雪美人王后垂下眼,摩挲着茶杯,淡声道,“利西西国尤为注重伴侣的忠贞度也是来源于此,发情期中的半兽人需要伴侣的保护,这个人可以是任何人,可一旦有一个人陪伴了半兽人的发情期,那么就只能是这个人,现在是这个人,以后也是这个人。”
“皇子殿下知道雏鸟情节吗,不,应该叫精神依赖。”雪美人王后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在雪美人王后说出“这个人可以是任何人”的时候,许丝央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他的心里掀起了翻腾的浪,难以抑制的凶兽在吞噬着他岌岌可危的理智。
可很快,他闭了闭眼睛,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都压了下去。
不论过去,只谈现在。
是他经历了阿修门的发情期,阿修门是他的俘虏,只属于他。
但“精神依赖”这几个字还是撞上了许丝央的心脏。
他的父皇直到母亲死去仍旧追寻着他母亲的爱,这是猎人爱上猎物之后注定要承担的代价。
许丝央的血脉里天生就带有成为猎人的种子,可他不想成为他的父皇。
只是人可以控制情绪,却控制不了心。
许丝央心里的缺口再次扩大,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看到许丝央脸上那道虚假的屏障被打破,雪美人王后面不改色地抿了口茶。
她并不想伤害一个孩子,可原谅她身为一个母亲,也难以对自己的孩子所受到的伤害释怀。
忽然,她感觉有一道视线直直地看向了她。
她抬起眼,对上了阿修门那双向她看过来的眼睛。
对方靠在许丝央的肩上,冲她翻了个白眼。
“……”
雪美人王后“嘭”的一声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翘起了二郎腿。
这声轻响唤醒了被拉着沉沉下坠的许丝央,也让许丝央重新找回了理智。
“当初阿修门有三年没有经历发情期,是我用药物控制了他的激素,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控制阿修门。”
雪美人抛了个瓶子给许丝央,说完,又没什么表情地说:“只不过吃多了人会变成智障。”
许丝央接住了小小的药瓶,听到雪美人王后的话,他忍不住神情一顿。
只是还不等他开口,阿修门就一拳把药瓶砸碎了。
风一吹,碎成渣渣的药连点灰都没留下。
锤完药瓶,阿修门吹了吹自己的拳头,继续双手环胸地靠在许丝央的肩头,深藏功与名地闭上了眼睛。
许丝央眼眸微动,想要说些什么,却见阿修门放平呼吸似乎要睡过去,他抿着唇,拿起常备的毯子盖在了阿修门身上,眼神柔和地注视着他。
他习惯于以温和得体的姿态面对世间万物,以至于他常常意识不到他偶尔看向阿修门的眼神蕴含着多浓郁的情感。
雪美人王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风从她的身后吹过,好似温柔的抚摸。
算了。
雪美人王后闭了闭眼睛。
“王后为什么会想要我和阿修门联姻。”许丝央轻声开口,伸手拂开了阿修门额前的碎发。
雪美人王后睁开眼睛,看着他说:“你应该去问阿修门。”
许丝央动作一顿,眼里的温柔消失。
他看向雪美人王后,淡声说:“王后这是什么意思。”
雪美人王后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情绪失衡的神色,支着下巴说:“字面上的意思。”
不可能。
这是许丝央心里产生的第一个想法。
对方在骗他。
许丝央直视着雪美人王后的双眼,想要从里面看到一丝算计,哪怕是戏谑。
可是没有,那双神色慵懒的眼中只有似笑非笑和怡然自得。
许丝央好不容易稳固的心又乱了。
半晌之后,他再次问,“王后为什么要来见我。”
雪美人王后懒散地靠着椅背,浓密的睫毛像洁白无瑕的羽毛一样轻轻地扇动。
她看向他的脸,眼神有一丝悠远。
“我梦到了你的母亲。”
许丝央瞳孔一缩,很快又藏在了他垂下的睫羽中。
“她还是一样的美丽,只是她的眼里总是带着化不开的哀愁。”
雪美人的眼神很淡,语气也很轻。
她与许丝央的母亲并不是感情多深厚的关系,她们只是在两国建交的时候见过一面,只有那一面。
那是一个像玫瑰花一样美的极其浓郁的女人。
可她身上的光泽全像枯萎的花瓣一样黯淡。
后来她死了,雪美人王后也并没有太意外。
当初见到对方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朵玫瑰花已经枯死了,除了美丽精致的外壳,内里早已被掏空。
“梦到她之后,我就想起了你,你那双眼睛和你的母亲很像,或许你和她一样,也有些迷茫。”雪美人的眼睛很淡,却像水一样能够把石头击穿。
许丝央没有去看雪美人王后的眼睛,他眼睫微垂,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光滑的桌面。
从别人嘴里听到和她母亲有关的事还是头一回。
许丝央自己并不常提起他的母亲,也从不会去怀念她。
在他的印象里,他的母亲就是一个美丽却虚无的空壳。
但很残酷的是,许丝央也是掏空对方的一部分。
一个并不在期待中降生却又无法割舍的孩子,足以成为将对方压死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现在,许丝央又变成了和他父皇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