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昀山开着车,转了个弯驶入大道,透过后视镜看奚琢,忽然开口,“奚琢。”
奚琢回过头,“怎么了导演?”
李昀山沉默了下,似乎不知道是该怎么开口,咬咬牙,还是一股气说了出来。
“你觉得戚寒洲人怎么样?”
奚琢一愣,点头道,“挺好的。”
李昀山哦了一声,没过几秒,又问,“额,有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说,但我想了想,还是提个醒的好。”
奚琢道,“你说就好。”
“你应该了解过寒洲了吧?”
奚琢一头雾水,“嗯,网上的信息很多,我都看过了。”
虽然经过上次在微博上刷出李昀山和所谓“情人”吃饭的消息让他知道网上消息十有八九不能当真,但还是把该了解的都能了解了。
李昀山屈指点点方向盘,“了解了就好,总之你演戏的时候注意注意啊,”他顿了下,开口,“别把自己演进去了。”
他是看好奚琢,也知道戚寒洲的本事,所以希望通过这一部戏,无论如何也要让奚琢多学点东西,之后也好再上一层楼,也好不负他这一场“豪赌”。但寒洲那小子演戏确实是有点邪乎,他是在这圈子里混的,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所以即便这事儿听起来是有点离奇,但他知道内情,知道这事确实假不了。
这也是这么多年他拍了这么多电影却极少让戚寒洲参与其中的原因之一,到时候再出一个入戏太深的,他这个合伙的可担不了这责任。
这话说的已经十分委婉,但奚琢一下子就听懂了。
他确实了解过戚寒洲,而且本着以后要一起工作的态度,连很多不相干的信息都一起看了,虽然还没有深入接触,但是也大致知道戚寒洲的大小事迹。
少年时出道,第一部 戏就是就是大导演的片子,虽然戏份不多,只是演了主角的少年时代,却足够证明他在演艺上的天赋,这之后他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平步青云,直到去年,一举斩获了影帝的桂冠,26岁,称为最年轻的影帝。
当然,自出道以来最受人关注的除了那张为大银幕而生的脸,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戚寒洲演技,自然也有贬低者,但更多地则是来自业内业外的一致认可,除此之外,和他的演技一样被人们关注的,还有情感问题。
戚寒洲出道十二年,没谈过恋爱,几乎没有绯闻,但最受人热切关注的,是他每部戏结束后,戏的另一位主演,总会陷入戏内的感情无法自拔,甚至出现过偷偷跑到戚寒洲的家里只为和他再见一面的事情发生。
奚琢初次看见这些信息时只觉得这些过分夸张了,但事实上,这些事情并非是假的,而是有理有据,他甚至刷到过不止一个演员的视频访谈,在主持人谈到这个问题时,坦然承认。
不过,在他看来,能出现这些问题无非是对手演员本身的演技也同样优秀,两个演技都极好的人对戏,自然很能融入情感,而且最后他们也都抽离出来了€€€€无非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所以,这个“隐患”在最开始就被他排除在外,原因唯一,他没有演技,更没有经验,还处在一个摸索的阶段,入戏什么的,绝对不可能。
想到这儿,奚琢抬头,和李昀山在后视镜里对上视线,笑着道,“导演,你不用担心,我既不是科班出身,也没有过演戏的经验,入戏这种事情不太可能。”
李昀山觉得奚琢说的有道理,但心里还是有点顾忌,最后一拍脑袋,心道当时把人拉来演戏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想这么多,真是老了,瞻前顾后。
戏已经开拍了,还能怎么着,况且……他瞄了一眼奚琢,心道这小子信念感强着呢,犯不着杞人忧天。
思及此,李昀山玄乎乎高悬起的一颗心脏落了下来,咧嘴一笑,“那你可得把握住机会啊,多学点,得把他榨干咯。”
“我会努力的”,奚琢点点头,末了回想了下导演刚才的话,心想导演的用词怪奇怪的。
说话间,到了地方,李昀山解了安全带,朝奚琢扬扬下巴,“下车吧。”
€€€€€€€€
为了确保效率和质量,主线的戏份和其他戏是单独拍的,星娱财力雄厚,对这一部戏投入很大,资金充足,设备也是最后的,可以说是寄予了厚望。
奚琢到片场的时候,前一场戏刚拍完,是沈云集逃婚后的京城沈家的境况。
化妆师随后到了,他换好了衣服,闭着眼让化妆师给自己画眼妆,隐隐约约地,感觉前面似乎站了一个人,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果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嗨!”对方挥了挥手,那张灿烂的笑脸上印着一个红红的巴掌印,这让他看起来有点滑稽。
睫毛刷掠过时扫到了奚琢的眼睛,他的睫毛剧烈抖动了一下,化妆师慌里慌张地弯腰低头,脸上满是歉意,“对不起,眼睛痛吗?我刚刚没注意……”
曲游刚要说话,看见奚琢笑了一下,摆手说没关系,让化妆师去忙她的了。
“你这样不行啊,”他走过去,按按奚琢的肩膀,笑道,“以后可得被人欺负。”
奚琢笑笑,“但是刚才确实是因为我突然睁开了眼睛。”
曲游笑着道,“那也有我的原因,都怪我刚才吸引了你的注意力?”
“有一点道理。”他看到曲游脸上的掌印,讶异道,“像真的一样。”
“可不就是真的嘛”,曲游摸摸脸,“我这可为了真实感让赵老师直接扇的我。”
赵老师演的是沈云集的父亲。
眼见着奚琢的眼神里渐渐浮现敬意,他忙摆手道,“没用全力啊,多半还是化妆,你别这个眼神啊,我怪有压力的。”
“那还是很厉害。”奚琢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的很多演员现在很多戏份都是请替身,一对比,就越发觉得曲游敬业。
“是很厉害。”
两人谈话的间隙,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插进来,曲游双眼一瞪,“洲哥,你别跟着一起埋汰我啊。”
今天除了要拍新的戏份,还需要补拍一下昨天的一截,算作备用,到时候择优选择,是以戚寒洲还穿着昨天的戏服,不同的是,他胳膊上搭着一件红色外袍,红白相映衬,红色更艳,白色更清。
奚琢站在一边,看他走过来,喊了声,“前辈。”
他体验过了昨晚在独属于个人私人空间的时候戚寒洲的样子,再见到在众人面前时的人时多少是有点觉得落差。
戚寒洲朝他看过来,眉眼温润,唇角挂着温和的笑意,“你们都来的很早啊。”
曲游接了这戏以来,还是第一次和戚寒洲近距离说上话,有点激动地凑上去多说了几句话,开始他还担心戚寒洲会不愿意和他多聊,但是聊过之后发现影帝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非常和善,一点不摆架子。
戏还得一会儿开拍,奚琢挺喜欢曲游的性格,听着他们聊了一会儿,有点口渴,转身去找自己的背包了。
化妆的时候,他把自己的背包放在旁边一个小椅子上,这会儿那个小椅子不知道被搬去哪儿了,他四下里找了找,没找到,看见不远处一个桌子上放着很像的黑包,视线刚挪过去,冷不丁和一个人对上了。
那人戴着深黑色口罩,露出的那双眼睛狭长,瞳仁很黑,阴恻恻地望向这边,那眼神里的情绪太过复杂,有种让人心惊的偏执。
奚琢被那眼神吓了一跳,他认人很一般,可这双眼睛很有特色,他没在片场里见过。
戏还没开拍,可外面已经有不少人围了过来,他还欲仔细看看,那人却已经混入人群,寻不到半点踪迹。
或许只是和其他人一样,来围观拍戏的。
奚琢将那个人阴森森的表情从脑中挥去,过去拿了自己的包,临走时环顾四周,还是没能再看到刚才那个人。
“奚琢?”曲游喊了他一声。
奚琢回过神,“来了。”
第12章 加十二分
€€€€€€€€
“各就各位€€€€action!”
奚琢翻着台本,听见导演拿着喇叭喊了声,抬头看了眼,迅速合上手里的台本,换了笔记本。
他的戏在下场,这会儿正演的是另一场,是个和李昀山合作多次的老戏骨了,很有学习之处。
喊完了,李昀山拿着大喇叭坐下,余光瞥见奚琢认真的模样,满意地裂开嘴,拿了保温杯喝了口茶,舒服地靠在椅子上。
“哎,导演,你喝的什么茶啊?”,旁边有调光师闻到香味,好奇问了一句。
李昀山吹吹杯子里冒出来的热气,不无得意道,“奚琢给的养生茶。”
“味道好香啊。”
李昀山笑笑,又喝了口,对奚琢是越看越满意。
奚琢就在旁边,听见了两人的对话,于是下午的时候全剧组的人都喝上了养生茶。
原定早上补拍的戏份因为中途第二场出了点问题改到下午,补了一遍昨天的错台词的部分,好在今天没出什么大错,台词都是对的。
只是下了戏回看的时候,奚琢发现自己眼神有点飘忽,虽然不仔细看不出来,但是他担心到时候播出会影响整体的质量,就和导演提了一句,李昀山倒是觉得这没什么问题,说他毕竟是个新人,演技青涩点是应该的,看着还挺灵动。
导演都说没事了,奚琢也就不再纠结,其实他是想再拍一遍的,但是那样大家都得跟着他再忙活一遍,得不偿失。
午后日头依旧很大,只是光没有那么刺激,柔和下来,是闷闷的热。
大夏天拍戏,和冬天一样难熬,加上厚重的戏服,容易闷出一身汗不说,妆也容易化。
奚琢家那边比这里更热一点,所以这样的温度倒也能适应,而且他不容易流汗,除了被阳光烘的有点困意外,其他倒没什么特别不适的。
另一位就没这么舒服了,这会儿是休息间隙,戚寒洲坐在树荫下,微眯着眼休息,看着丝毫不受这炎热天气的影响,实际上那宽大衣袖下已经贴满了降温贴。
他自小就怕热,连带着也不喜欢阳光。
陈余是个尽职尽责的助理,老早准备好一个超大的风扇,只是刚搬过去就被戚寒洲嫌弃地推开了,说他能受得住,陈余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把冰凉贴都贴完,搬着大风扇回了车上,临走时候给他老板给了个准确的形容:死要面子活受罪。
奚琢远远看见戚寒洲靠在树荫下,带着台本走过去。
过会儿要拍另一场,他台词里有个地方情感把握不到,想趁着开拍前去问问。
刚才离得远,看的不清楚,这会儿走近了才发现,戚寒洲那张脸已经红了一半。
倒不是很夸张的颜色,只是他皮肤本来很白,其他颜色落在上面就显得格外明显。
奚琢在离他两三米的时候停下脚步,犹豫了下,转身跑走了。
“……”
戚寒洲在他往这边过来的时候就睁开眼了,没想到这会儿又跑走了。
他重新闭上眼,耳边却又传来脚步声,撩起点眼皮去看,看见奚琢正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个小风扇,另一只手拿了一个纸杯。
……跑这么快,戚寒洲睁开眼,一开口,声音懒懒的,“怎么了?”
奚琢把小风扇递给他,“前辈,你脸很红,是太热了吧?”,他走近了点儿,把手里的杯子也递给戚寒洲,“凉茶要喝吗?”
杯子近在眼前,里面传出些丝丝缕缕的香气,酸酸甜甜,像是乌梅的味道,戚寒洲没让奚琢太长时间的举着手,接了那杯子,低头一看,果然是乌梅茶。
小风扇是的风力很小,吹起的风也是柔和的,此时正对着他的脸,不远不近的距离,脸上的热度在凉风的吹拂下一点点消散,戚寒洲接过小风扇,捏着手柄转转,看了看风扇上头那两只小猫耳朵,伸长了手指摸了摸。
“谢谢。”他嘴角牵出一个笑来,仰头对着奚琢的眼睛,“你很细心。”
破碎的阳光从叶子的间隙穿过,滑落在浅色的瞳孔,像是琥珀在融化。
这双眼睛在戏外从没离他这么近过,明明是完全不同的眼神,奚琢却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想到了戏中的殷羽。
他偏移开视线,直起身,拿出台本,翻找出纠结的那几句台词,“前辈,这里有几句,我读起来情绪好像老是不太对。”
戚寒洲低下头,睫毛跟着低垂,半掩住视线,余光却落在身侧的人身上,这时奚琢微弯着腰,眼睛正认真地盯着那几行台词,似乎是注意到传来的目光,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前辈?”
没了眼镜遮挡,那双漂亮的眼睛近距离暴露在他眼中,戚寒洲忽然发现,他的瞳仁颜色很深,黑曜石一样又黑又亮。
不知道怎么地,让他想起那天晚上对方坐在桌子对面一脸担忧的问自己有没有被烫到的样子。
接着又想到小米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