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真的只是在演戏 第40章

戚寒洲喝了口水,看着窗外,云层透出淡淡的紫红色,闪电亮起又熄灭。

“十二点了。”

他只是这样说。

卫山澜环着手臂,抬脚走近了几步,低头看着儿子的背影,“我知道时间。”

戚寒洲没说话。

“我只是来看看你而已。”

卫山澜轻叹一口气,秀美的眉微微蹙,这样略显忧愁的表情,让她的脸看起来有种脆弱的美感。

戚寒洲从眼前的玻璃上看见她的倒影,那张脸熟悉又陌生,他看清了那上面的表情,胃开始隐隐作痛。

他转过身,也懒得坐起来,微偏了头看她,“所以呢?”

“哦,”戚寒洲笑了一下,“或许我该倒杯水给你,毕竟是客人。”

卫山澜看着他起身,离开柔软的床,真的去倒了一杯水给她。

水杯被随意放在桌上,戚寒洲环着手臂,肩膀抵着微凉的墙壁,笑着看她,“请吧。”

卫山澜终究是没碰那杯水,只是皱起眉,“寒洲,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个脾气。”

她就着灯光看他的脸,那是一张和她有八分相似的面孔,其余二分来自另一个人的血液。

“你不用一直对我竖起刺,”她微一顿,道,“我毕竟是你的母亲。”

时至今日,戚寒洲仍旧觉得这个名词不该出现在他的世界。

他懒得再去反驳对方的话,只觉得眼皮沉重,先前的困意,在这时候卷土重来。

“如果你是来看我的,那你现在见到了。”

卫山澜从小巧精致的包里掏出一盒香烟,没有离开的意思,她垂眸看着洁白的大床,迟疑良久,没有坐下,于是转过了身。

细长的女式香烟被点燃,燃气一股淡淡的烟草味,还有点似有若无的甜。

烟味钻进鼻腔,戚寒洲感觉到胃更加难受,他盯着烟燃起的火星,“把烟掐了。”

卫山澜诧异地挑眉,烟离开了红唇,“你还是第一次对我提出建议。”

“不是给你的建议,”戚寒洲皱眉,“我只是讨厌烟味。”

卫山澜隔着烟雾看他,“好吧,”她勾了勾红唇,“剧组怎么样?需要我投钱吗?”

戚寒洲冷漠的看她,“你说呢?”

烟味在房间里漫开,胃几乎是在叫嚣着它的不舒服,他不再去看那张过分漂亮、同样和自己过分相像的脸,转身去打开了房门,

“如果不想出现在报纸上,最好现在就走。”

在听到报纸这两个字的时候,女人似乎才起了点反应,她哦了一声,手指夹着香烟,依然慢步姿势优雅地走过来,到了门边,偏头看向他,“还是那句话,有需要的话,可以找我。”

门哐当一声关上,屋内恢复了寂静。

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远去。

门口还留着香烟的味道,戚寒洲走开几步,想把这种嫌恶的气味隔开,刚走没几步,却听见一声极其轻柔的敲门声。

只敲了两下就停止,好像只是试探。

心有所感似的,他再次来到门边,打开了门。

奚琢站在门外,双手捧着一个小盅,热气从小孔里冒出来,氤氲了他的眉眼。

第38章 加三十八分

今晚的云层格外厚重,奚琢照常洗澡、休息。

床正对着窗户,星光全然被掩盖,他难得的有些睡不着,侧过身看着窗外。

将近十二点,云层慢慢染上紫红色,隔着玻璃,听得见闷声的雷响。

奚琢听着雷声响了两次,本就不困的大脑更加清醒。

他睡眠质量很好,容易入睡,睡着了除非是刻意留着点神经,也很难被其他杂音吵醒,今晚却觉得这雷声虽然闷的听不太清楚,却有点吵。

奚琢翻来覆去的,一连换了三个姿势,还是没有一点儿困意,盯着窗许久,忽然想起刚入住的时候,也下过一场带雷的雨。

分明是很久远的记忆了,他却记得那次的雷声要比这次更大一些。

第二天早晨遇见带着黑眼圈的戚寒洲。

他坐起身,揉揉在枕头上蹭的炸毛的头发,想起自己身边好像没有怕打雷的朋友。

而根据上次,戚寒洲大概是很怕打雷的。

奚琢不住想起那时候眼下青黑,莫名有些脆弱的那张脸,头脑更加清醒了,他打开床头灯,看了眼时间,翻身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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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烟的味道还未完全散去,丝丝缕缕的与空气缠绕。

戚寒洲在后面关了门,跟着奚琢身后,看他走到了桌前,又问了句可以开灯吗,得到肯定的答案便打开了屋内的灯,选了暖黄的光色。

灯光一亮起来,屋子里一切就都分明了,戚寒洲看清了放在桌上的东西,磨砂外壳,直径十厘米的一个大肚容器。

热气就是从里面散发出来的。

奚琢搓搓手,将掌心的热度给匀开,看了眼窗外,发觉玻璃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水痕,他回过头,“好像下雨了。”

戚寒洲站在他身边,眼睛不去看窗外的风和雨,只是低头看着他的脸,“你怎么来了?”

奚琢屈起食指勾勾脸颊,笑了笑,“我有点睡不着,看到外面天气不太好,在猜可能你也醒着,所以就来了。”

雨声大了,听声音好像还吹起了风,雷声依旧一下一下的响,在雨里不那么明显,却难以忽视。

戚寒洲终于也听见了雨声,雷声比雨声更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以往他听到这声音会觉得头痛,没来由的恐惧,这一刻却觉得它好像和雨声没什么区别。

大概是灯光的颜色太温暖,身边又刚好有个人陪他。

他很想问问奚琢怎么会猜到他没睡着,张口的时候头脑里倏忽间就想到很久以前的一天,那一天的晚上是个雷声比今天更大的夜晚,他理所当然的没睡着,失眠一整夜,在早晨遇见了奚琢。

他一直以为奚琢不记得那时候的对话,现在看,好像是记得的。

于是张口的话就变成了,“你为什么会睡不着?”

戚寒洲感觉心脏有点过分雀跃,突然就很期待、很期待他的回答。

奚琢撑着下巴,有点想不通的叹口气,“我也觉得奇怪,我很少失眠的,”他抬起眼睛,漆黑的双眼被光蒙上一层暖暖的雾霭,“要说为什么的话,我觉得可能是我想到你了?”

哪怕知道面前的人就是这样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在听到这句话时,戚寒洲心脏还是不可抑制的轻颤了一下,他选了个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来,恰到好处的距离,却好像是能感觉到旁边的人传来的温度。

见他坐下,奚琢把桌上小盅的盖子打开,露出里面黄灿灿熬的糯香的小米粥,几片切的整齐的雪白山药浮在上面,小勺子贴心地靠在一侧。

奚琢把盖子往他那一边推了一下,刚好在手能够够到的地方,“之前煮的粥里面,你好像比较爱吃这个?不介意的话,要吃一点吗?”

“虽然吃夜宵对保持身材不是什么好的优点,”他笑了一下,“但是在这样的睡不着的晚上,吃点暖和的,可能会舒服一点儿。”

戚寒洲拿起勺子,他很想说一句谢谢,但又觉得这两个字好像太轻,又太远。

他搅了搅粥,嫩白的山药和小米一样被煮的软糯。

这碗粥里几乎集齐了他喜好的所有元素,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这是种很久以来都没有享受过的温暖。

自从知道他胃不太好后,奚琢常常煮一些粥给他,从进组以来,已经很久没再难受过了。

“我从七岁后就一直害怕打雷,”戚寒洲突然开口,他没吃粥,浅色的双瞳要融化一样,在灯光下散发出柔软的光,“那之后胃也不好,什么也不喜欢吃,还总是疼。”

这样近的距离,那双眼睛流露出的情绪海水一样溢出来,要将人淹没一般。

奚琢将另一只手也拿上来,撑在颊边,迎上他的视线。

这是和往常完全不同的目光。

那么柔软的目光,在戚寒洲这样的人身上是绝对不会轻易流露出来的,出现的话,大概是在默许更深入的接触,一种自愿的袒露。

奚琢是不太愿意与人太深的交往的。

他有自己的一套处世原则,越深交,越容易产生些本来没有的痛苦。

这种痛苦对于他来说,是难以处理和消化的。

但种种的原则,在碰上戚寒洲的时候好像总有能趁虚而入的弱点,一下子就偏移了。

他想不通原因,很久一段时间都陷入了死胡同,后面有一天突然就灵光乍现,觉得想不通的问题不如不再想了。

现在好像就是这样,这样想着,奚琢迎上那道目光,点点头,“我知道的。”

“你胃痛的时候我碰见过狠多次嘛,”他又说,“打雷的事情,也是之前发现的。”

“不过€€€€”奚琢还是没忍住,“你好像是我认识的人里唯一一个怕打雷的。”

戚寒洲:“……”他挡住脸,“这种事情一定要说出来吗?”

“哦哦,”奚琢认真道,“我下次不会说了。”

“算了,”戚寒洲笑,“你说什么都没关系。”

奚琢看他没动粥,“现在不太想吃吗?”

戚寒洲立马否定,“不会,我喜欢这个,什么时候都想吃,”说完看着他,补充一句,“就算是很撑,我也会吃。”

“……”奚琢看着他好久,“也不用这样,你胃不好,适量的吃法比较合适。”

戚寒洲舀起一勺喂进嘴里,山药和小米入口即化,软糯的不可思议,他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不过是最普通的粥,却有魔力似的,刚才的一切焦躁、烦闷,就都消失了。

“好像闻到一点儿烟味,”奚琢鼻尖动了动,看他,“刚才在门边就闻到了,”他有点儿好奇,道,“我以为你不抽烟的。”

戚寒洲手下动作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以为散了。”

他喝了一口粥,抬头望过来,“我确实不抽烟,”他皱起眉,“烟味儿太难闻了。”

奚琢看他一脸不加掩饰的厌恶,心说看来果然是很讨厌,接着就听戚寒洲道,“我讨厌的,喜好的,她可从来都不知道。”

她是?

奚琢有一瞬间的愣怔,还没张口,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极大的雷声,哪怕是隔着厚厚的玻璃,也听的清晰,连他也吓了一跳,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去看戚寒洲。

窗外雨声潇潇,戚寒洲沉默着看向窗外,眼里映着雨和黑夜,以及间歇亮起的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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